一旁打盹兒的春桃被細微的動靜驚醒，見黎月緩緩睜開了眼睛，立刻湊上前。

小姑娘圓圓的杏眼里滿是關切：“小梨姐姐，你醒啦？感覺怎么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黎月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指尖抵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輕輕揉按著。

總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還夢到了姬檀風那個狗東西。

別以為她昏死過去就什么都不知道！

溫子瑜明明再三叮囑過，說她對桃子毛過敏，姬檀風那個混蛋，竟然還硬生生塞了個毛茸茸的桃子在她手里。

是嫌她命太長嗎？

但是黎月也只能蒜鳥蒜鳥，畢竟現在的姬檀風是皇帝。

“我想喝水。”

聞言，春桃立馬去一邊兒給黎月倒了杯水。

黎月捧著水杯咕嘟咕嘟喝完后，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好險，差點兒就渴死了。

春桃接過空杯放回案上，看著黎月緩過氣來的樣子，圓圓的臉蛋上綻開一個明媚的笑。

“小梨姐姐，你果然是個有福氣的！我在宮里這些年，還沒見過陛下對誰這樣上心呢。”

她環顧了一下這間寬敞華麗卻處處透著一絲冷寂的殿宇，壓低了聲音。

“這兒可是乾元殿的偏殿，陛下從不許旁人踏足的禁地，連王公公都不能輕易進來收拾呢。”

黎月坐在榻上聽著這話，四處環顧了下這大殿。

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每一處陳設都彰顯著帝王的尊貴與威儀。

乾元殿是姬檀風的寢殿，偏殿……以前她常常來，不過大多數都是為了勸姬檀風休息的。

那時候姬檀風剛回到京城，朝野上下對他的評價褒貶不一。

再加上各地天災頻發，大家都說他這個災星遲早會害的大元滅國。

而姬檀風似乎是想通過勤政來證明自己并非災星，而是定國安邦的明主。

在擇定登基大典的那段日子，他事必躬親。

黎月看他沒日沒夜的熬著，心中自然是不好受的。

別人勸不了姬檀風，唯有黎月說的話他會聽。

所以王德全總會來鳳儀宮請黎月過去。

想到這里，黎月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什么給攥緊了一般。

“小梨姐姐？姐姐？”

春桃見黎月眼神放空，臉色微微發白，擔憂地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

黎月猛地回神，下意識地想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只不過嘴角剛一動，立刻牽扯到臉上過敏的紅疹，刺痛讓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姐姐小心，你臉上的傷口還沒好呢。”

春桃嚇了一跳，趕緊從榻邊小幾上拿起一個青玉小瓷盒，打開蓋子，用指尖挖出一點乳白色的藥膏。

“溫院判千叮萬囑，您臉上的傷可不能碰！藥在這兒呢，擦上就不那么疼了，也不會留疤的。就是千萬不能撓，姐姐忍忍。”

藥膏的涼意迅速滲入皮膚，灼痛感果然緩解了不少。

黎月垂下眼簾，看著春桃手中精致的小瓷瓶。

溫子瑜還是一如既往的細致周到。

給黎月擦好藥后，春桃將藥膏收好，才想起正事：“對了姐姐，王公公去御前伺候了，他吩咐過，等您醒了，身子若是無礙，就先回去歇著，等陛下傳召。”

黎月點頭，這地方她也不想多待。

總覺得這里哪哪都是姬檀風的影子。

原本就想過，過去了十年，姬檀風的性格，必定和從前不一樣。

想要攻略他，消化黑化值，那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黎月沒有上次攻略的情感，她或許能理解姬檀風心中刻骨的情愛。

可她也絕對不能暴露自己就是黎月。

系統的存在她解釋不了，攻略的事情她更解釋不了。

難道要她告訴姬檀風，那些年日日夜夜的陪伴與守護，那些看似純粹的情意，背后都帶著明確的目的？

十一年傾盡所有的付出，以及他獨自等待煎熬的十年歲月，又算什么？

一場徹頭徹尾的、殘忍的笑話嗎？

她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堅定。

守住這個秘密，是她唯一的生路。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下榻離開。

“姐姐在看什么？”

見黎月腳步頓住，春桃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看到地面上鋪著一角厚重的織金地毯，并無異樣。

她有些不解的問了句，黎月搖搖頭，只是喃喃自語。

她記得這里原本有個香爐的。

那還是她從幽州帶回來的，姬檀風特意差人放在這里。

春桃并未聽清她的呢喃，只當她是身體不適有些恍惚，小心地攙扶著她，兩人一前一后，身影消失在偏殿。

待偏殿重歸寂靜后，軟榻那邊的屏風后走出一個人影。

一道頎長挺拔的玄色身影緩緩踱出。

男人的身影隱在光亮之外，玄色龍袍更顯莊重肅穆。

想起黎月離開前的那個眼神，姬檀風抿唇不語。

她的眼神，好像是知道那里原本有什么。

但乾元殿的偏殿自從月娘走后，他沒讓任何人進來過。

她，怎么會知道？

姬檀風緩緩闔上眼眸，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深沉的陰影。

他一定是病了，才會覺得這個小梨哪里都不對勁。

“陛下，高相求見。”

殿外傳來王德全的聲音，姬檀風讓王德全帶高相去了御書房。

黎月因為這片風疹，一連歇了好幾日。

沒人管她，因為王德全也琢磨不透姬檀風的態度。

所以黎月樂得其中，要不是春桃帶來一個消息，黎月怕是要繼續當蝦米了。

“什么？太子殿下受傷了？！”

不是，這孩子上次挨得打好像還沒好吧？

怎么又受傷了？

“殿下在早朝上因為戶部侍郎和陛下起了爭執，陛下說殿下結黨營私，目無法紀，親自動手打了殿下。”

春桃看著黎月的反應，覺得有點兒奇怪。

那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太子殿下是她的孩子。

不過轉念一想，黎月之前在先皇后身邊伺候，似乎也情有可原。

黎月緩緩吐出一口氣，穿上鞋就去了東宮。

之前她聽春桃說，姬珩小小年紀受過的傷很多，大多都來自于姬檀風。

那時候黎月就想到她第一次見姬檀風時的模樣。

他的身上也是青紫交錯的痕跡。

這父子倆，連童年都這么像嗎？

“殿下不該為汪侍郎求情的，您也知道，陛下最厭惡臣子結黨營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