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銅鑰匙觸碰到八重櫻木匣的瞬間,整個鋪子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塊,劇烈地沸騰起來!
“轟——!”
匣蓋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從內部猛然掀飛!刺骨的陰寒混雜著粘稠的、如同活物般蠕動的黑暗氣息,如同決堤的洪流,洶涌噴薄而出!這股氣息遠比昨夜河心妖霧更加純粹、更加古老,帶著一種吞噬萬物的原始饑渴,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墻壁上的青磚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柜臺上的瓷罐“噼啪”碎裂,連墨承硯布下的暗星屏障都劇烈搖晃起來!
“唔!”墨承硯悶哼一聲,玄劍瞬間出鞘,劍身星紋暴漲,化作一道凝實的金色光幕,死死抵住那洶涌而來的黑暗洪流!光幕與黑暗激烈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火星四濺!
洛塵首當其沖!他握著鑰匙的手如同被烙鐵燙傷,劇痛鉆心!但更可怕的是心口的感應——匣中噴涌的黑暗氣息,與心淵深處那只遮天蔽日的黑暗巨爪,如同同源之水,瞬間產生了恐怖的共鳴!心淵空間內,那巨爪的威勢暴漲數倍,撕裂空間的尖嘯幾乎要震碎洛塵的識海!而現實中,匣中涌出的黑暗如同找到了主人,瘋狂地纏繞上他的手臂,試圖將他拖入那無邊的深淵!
“引光!入心淵!”墨承硯的聲音在黑暗咆哮中炸響,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引光!入心淵!
洛塵眼中血絲密布,額角桃花胎記殷紅欲滴,心口那團東西在內外黑暗的夾擊下,幾乎要將他撕裂!他猛地將按在梨花簪裂痕上的手指狠狠一劃!
嗤啦!
鮮血淋漓!那半截梨花簪裂痕處的冰藍光芒,如同被點燃的油庫,轟然爆發!不再是溫潤的光束,而是一道凝練到極致、帶著玉石俱焚般決絕意志的冰藍光柱,以洛塵的身體為橋梁,無視空間阻隔,悍然沖入心淵深處!
心淵空間!
冰藍光柱如同開天辟地的神劍,精準無比地刺穿了那只抓向冰藍光樹和宋梨殘魂的黑暗巨爪!
“嗷——!!!”
一聲震徹整個心淵、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凄厲慘嚎響起!黑暗巨爪被光柱洞穿之處,如同被潑了強酸,瞬間腐蝕、潰爛、蒸發!粘稠的黑暗物質瘋狂扭曲、掙扎,卻無法阻止那純凈冰藍光芒的侵蝕!
光柱余勢不減,狠狠撞入下方翻騰的黑暗深淵!深淵劇烈震蕩,無數潛藏的、扭曲的陰影在光芒中尖叫著化為飛灰!那龐大無匹的陰暗饑渴氣息,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萎靡下去!
現實鋪子中,八重櫻木匣噴涌的黑暗氣息驟然一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
就是現在!
洛塵的意識在劇痛與光芒的沖擊下,前所未有的清明!他不再有絲毫猶豫,所有意念盡數灌注于那柄懸于心淵虛空的“心鏡”!
心鏡不再是溫潤的鏡光,而是化作一道無堅不摧、洞徹虛妄的意志之刃!它不再映照,而是——斬!
目標,并非那被重創的偽災星本體,而是纏繞在宋梨殘魂靈體之上,那最后幾根、最為粗壯、根植于她心口那點純凈靈光之上的暗金符文鎖鏈!
“斷——!”
洛塵在意識中發出無聲的咆哮!
心鏡意志之刃,裹挾著梨花簪爆發出的、源自宋梨本源的冰藍光柱殘余力量,狠狠斬落!
鏘——!
沒有金鐵交鳴,只有一種靈魂被撕裂的、令人心悸的脆響!
那幾根最核心的鎖鏈應聲而斷!構成鎖鏈的無數痛苦人臉符文發出最后的哀嚎,如同陽光下的露珠,瞬間蒸發消散!
束縛……斷了!
“呃啊——!”宋梨殘魂發出一聲混合著極致痛苦與解脫的尖嘯!她身上殘余的暗紫色怨毒氣息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那點純凈的冰藍靈光失去了鎖鏈的壓制和汲取,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光芒如同水波般滌蕩開來,迅速凈化著她靈體上殘留的污穢。她黯淡的身影在光芒中迅速凝實,雖然依舊透明,卻不再有那種隨時會消散的虛弱感。那雙枯寂的眼眸深處,混亂與暴戾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淀了無盡歲月的、深沉的疲憊,以及……一絲終于掙脫枷鎖的茫然。
她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透心淵的虛空,仿佛看到了現實中那個渾身浴血、卻眼神決絕的少年。
“……塵……兒……”一個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意念,如同羽毛般拂過洛塵的心神。
洛塵心神劇震!祖母!她醒了!真正的醒了!
然而,危機并未解除!
心淵下方,那被冰藍光柱重創的黑暗深淵,在短暫的萎靡后,發出了更加狂暴、更加怨毒的咆哮!它似乎被徹底激怒了!殘余的黑暗瘋狂凝聚,不再試圖抓取,而是化作一股毀滅性的沖擊波,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狠狠撞向那株冰藍光樹,撞向剛剛掙脫束縛的宋梨殘魂!更撞向洛塵探入心淵的意念核心!
它要玉石俱焚!
“小心!”現實中,墨承硯瞳孔驟縮!他感受到了心淵深處那股毀滅性的沖擊!玄劍星紋瞬間燃燒到極致,他一步踏出,竟是要強行斬斷洛塵與心淵的聯系,哪怕代價是洛塵神魂重創!
但洛塵的動作比他更快!
在宋梨殘魂那聲“塵兒”響起的剎那,在偽災星本體那毀滅沖擊波襲來的瞬間,洛塵的心神,前所未有的空明與堅定!
他不再去想退路,不再去想后果。他所有的意念,所有的力量,都匯聚成一個念頭——守護!
守護這剛剛掙脫枷鎖的至親殘魂!守護這心淵空間!守護這方天地!
心鏡意志之刃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洛塵整個意識體的……燃燒!
他以自身意識為核心,引動心口那團被壓制、被引導的力量,引動梨花簪中殘余的冰藍本源,引動心淵空間中那株巨大的冰藍光樹的力量,更引動下方那無邊黑暗深淵中……被偽災星沖擊波裹挾而來的、狂暴混亂的能量!
“心淵……化境!”
一個陌生的詞匯,如同本能般從洛塵靈魂深處涌現!
嗡——!
整個心淵空間劇烈震蕩!如鏡的黑水不再平靜,掀起滔天巨浪!碎星天幕瘋狂旋轉!那株冰藍光樹光芒大放,無數枝條瘋狂生長,不再是守護的姿態,而是化作一道道堅韌的光之鎖鏈!光樹根部,那無邊的黑暗深淵邊緣,竟憑空生出一道道由純粹星光構成的壁壘!
洛塵的意識體,此刻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核心!他瘋狂地吸納、轉化、引導著心淵內一切能量——純凈的光樹之力、狂暴的偽災星沖擊波、甚至下方深淵翻騰的陰暗氣息!所有能量在他心鏡之力的調和下,不再沖突,而是被強行糅合、壓縮、塑形!
一個全新的、由他意志主宰的、介于虛實之間的領域,正在心淵中急速成型!它如同一個巨大的、半透明的琉璃罩,將冰藍光樹、宋梨殘魂、以及那毀滅性的沖擊波,全部籠罩在內!
沖擊波狠狠撞在琉璃罩壁上!
轟隆——!
心淵空間仿佛要炸開!琉璃罩壁劇烈扭曲,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洛塵的意識體如同被重錘擊中,現實中他“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身體軟倒下去,卻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是墨承硯及時伸出的手。
“撐住!”墨承硯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感受到洛塵體內那股瘋狂運轉、近乎自毀的力量,也感受到心淵中那驚心動魄的對抗!
琉璃罩內,毀滅沖擊波被強行束縛、壓縮!偽災星本體不甘的咆哮被隔絕!宋梨殘魂置身于這狂暴的能量漩渦中心,卻奇異地沒有受到傷害。她怔怔地看著周圍扭曲的光影,看著那個以燃燒自身為代價、為她撐起這片庇護之地的少年意識體,那雙枯寂了太久的眼眸中,終于泛起了一絲漣漪。
她緩緩抬起近乎透明的手,指尖輕輕點向琉璃罩壁的核心——洛塵意識體所在的位置。
一點微弱卻無比純凈的冰藍靈光,從她指尖飛出,如同歸巢的螢火,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洛塵的意識體中。
剎那間,洛塵瀕臨崩潰的意識如同注入了一股清泉!心鏡之力暴漲!瀕臨破碎的琉璃罩壁瞬間穩固!內部被壓縮到極致的毀滅能量,在心鏡之力的引導下,不再狂暴,而是如同溫順的溪流,開始沿著琉璃罩內壁緩緩流轉、沉淀!
心淵化境……成了!
一個由洛塵意志主導、以心鏡之力調和、容納并轉化心淵內駁雜能量的奇異領域!它隔絕了外界的侵蝕,也暫時禁錮了偽災星本體的反撲!
現實鋪子中,八重櫻木匣停止了噴涌黑暗,匣口殘留的黑氣如同失去活力般緩緩消散。里間一片狼藉,但那股令人心悸的陰暗氣息已蕩然無存。
墨承硯扶著幾乎虛脫的洛塵,玄劍歸鞘,目光復雜地看向懷中少年。洛塵臉色慘白如紙,氣息微弱,但眉心處,一道極其細微、卻散發著溫潤星輝的冰藍豎紋,悄然浮現。
心淵深處。
琉璃罩內,狂暴的能量風暴逐漸平息,化作一道道溫順的星輝光帶,在領域內緩緩流淌。宋梨殘魂的身影懸浮在光樹之下,比之前凝實了許多,臉上帶著一種釋然的平靜。
她看著領域外,那依舊在翻騰、卻無法突破琉璃罩的黑暗深淵(偽災星本體已被重創壓制),又看向領域核心處,洛塵那陷入沉睡、卻散發著新生氣息的意識體投影。
“……夠了……”她輕聲呢喃,聲音帶著解脫后的疲憊,“塵兒……你做的……很好……”
她的目光穿透琉璃罩,仿佛看到了現實中那個守候在洛塵身邊的玄衣男子。
“……承硯……”她的意念帶著無盡的眷戀與歉意,“……守好他……守好……這人間……”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開始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如同即將融化的冰雪。她沒有選擇留在心淵,也沒有選擇依附于洛塵新生的領域。那點純凈的靈光離體后,她的殘魂已到了真正的極限。
光芒越來越盛,她的身影越來越淡。最終,在墨承硯仿佛有所感應、猛然抬頭的瞬間,在洛塵眉心豎紋微微閃爍的剎那——
宋梨殘魂化作無數晶瑩的光點,如同逆流的星辰,主動投向下方那被琉璃罩隔絕的、翻騰的黑暗深淵!
“不——!”洛塵在沉睡的意識中發出無聲的嘶喊!
光點沒入深淵的剎那,深淵的咆哮戛然而止!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悲愴與凈化的力量在深淵中爆發!翻騰的黑暗如同被投入凈化池,迅速褪色、消融!偽災星本體那殘留的、充滿惡念的核心,在宋梨殘魂最后的獻祭下,如同烈日下的殘雪,迅速瓦解、湮滅!
心淵深處,那無邊的黑暗深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澄清、平靜,最終化作一片深邃卻不再蘊含惡念的、純粹的“心海”。偽災星的威脅,被宋梨以殘魂為祭,徹底凈化!
琉璃罩緩緩消散。洛塵的意識體回歸現實,心淵空間重歸平靜,只余下那株冰藍光樹靜靜矗立在澄清的心海之上,散發著溫潤的光芒,與洛塵眉心新生的豎紋遙相呼應。
鋪子里,洛塵悠悠轉醒,映入眼簾的是墨承硯復雜難言的眼神。他心口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東西,但眉心豎紋傳來溫潤的涼意,心淵深處一片澄澈安寧。
“她……”洛塵聲音沙啞。
墨承硯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她回家了。”
他望向窗外,守心梨樹在晨光中搖曳,滿樹梨花如雪。
心淵鎖鏈斷,殘魂歸墟凈。
新境初成時,梨落滿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