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有一身神力,帶去蝴蝶山,打死老虎,消除了虎患?”
朱云霞聽到丁縣令說辭此番沒頭沒尾的話,覺得真有些好笑。
這事情幾經他人之口,以訛傳訛,居然把自己神化成這番摸樣。
他也不下去問問那個村的里正。
難怪輕信石川,差點在廟會鬧笑話。
“丁縣令,你應該不是為了一個已經解決的事情而特地喊我來你家吧。”
“當然不是,只是你上次把紅苔都刮了個干凈,我想討一點用。”
朱云霞拿起茶碗,掀蓋吹了吹氣兒:
“給你可以,只是這神像不可沒了供奉,不然觸怒神靈,會惹上天責罰。”
“那是自然,我作為一方父母官,也理應為百姓修建祈福祭祀的廟宇。”
“我正有此意。”
丁以誠很滿意,把楊主簿喊了過來:
“幫我算算,在山上修一間廟宇要多少錢,我們也好定下計劃。”
楊主簿點點頭,找出賬本,對著上面的條目,撥動算珠。
“算上各種縣衙開銷,大概可以拿出一千八百八十四貫來修葺廟宇。”
“花不了這么多吧……”
朱云霞也在心中盤算了一番。
丁縣令和楊主簿見他不說話,心中有些惶恐,生怕得罪了這樣的能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楊主簿也心領神會:
“其實還有八十一貫錢的盈余。先生幫忙修建廟宇,這些錢也算是辛苦費,您怎么看?”
朱云霞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算盤。
他沒有正面回答,質問起了楊主簿:
“這神像非同一般,乃是自然造物,又屢現神跡,扶百姓于危難,廟宇定要修的大些,才能體現對其的敬重。”
“額,這……”楊主簿有些為難。
丁以誠讓楊主簿回去細細算一下賬目,看看還能不能摳出一些錢。
他隨后把朱云霞拉到書房:
“我們也要向上報備,層層審批下來,也多要打點,這錢實在拿不出更多了。”
“草草辦事,神明會震怒的,若是當天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不管。”
朱云霞故意繼續威逼,想從他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話來。
顯然丁縣令手腳也不干凈,膽大妄為。
見到了神像那不可思議的奇妙神通,居然也敢把手伸到這里來。
丁以誠咬了咬牙:
“我可以做主,把我的那份和楊主簿的那份都給你。你畢竟一個外鄉人,遲早是要回家的,香火錢拿不到我也能理解。”
“多少?”
“三百貫錢,算上答應給你的,一共三百八十一貫錢,已經不少了。”
“還是太少了。”
丁以誠面色微翳:
“最后,我再加上三百貫。”
“我還以為你是真心向道呢,不過是為了魚肉百姓想出的花招罷了。”
丁以誠總算是明白了,這家伙從頭到尾都沒有想著貪這份錢,就是純粹在試探他從這筆生意里能撈多少錢。
他氣急敗壞,指著朱云霞:
“先生,叫你一聲先生是敬重你。別以為自己會些旁門左道我就能一昧容著你,若不是借著你的本事掙錢,你根本于我為無用。”
“你都不相信這是真的。這都是上蒼顯靈,不是我使了什么旁門左道。”
“別以為我看不穿你的小手段,你就能污蔑我的腦子。
這世上有神仙?荒唐!
劉家的漢,李家的唐,趙家的宋,這些都不是一家一姓得了天下,就自命天子?他們真的是天子嗎?還不是一樣,亡了國家,苦了百姓,子孫蒙塵染垢,任人欺侮嗎?”
“這就是你給自己洗脫的理由嗎?那若是你能像石家那樣,不也能受百姓愛戴?”
丁以誠突然笑了起來:
“你了解石家嗎?你又了解多少呢?石奕朝?石川?
不,他們都代表不了真正的石家人。
石奕朝他們是被家族推舉在外給眾人看的,代表家族外在形象的人;石川是他們家族要排斥愚笨之人,不可掌權危害家族的人。
剩下來的都是一群精明得不能再精明的人精們,那才是真正的石家人。
不然為何,崖海之戰,石家族人沒有全族都陪著小皇帝跳海?”
朱云霞努力讓自己平息下來。
兩世為人,甚至算上在玉佩中的故事,他經歷的絕不比這些老油子少。
他只要了解如何香火成神、尋找阮明的線索、追蹤寶物就好。
至于這里的百姓、官員、家族,和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遑論,這只是一場無關痛癢的夢。
現在自己只要按部就班地在這夢中把該做的事情做好了,抓住機緣就行了。
丁以誠見他不語,以為自己說動了他:
“先生,就這樣,等廟宇建好,我給你補上零頭,七百貫。你拿著這錢回鄉,過好自己的日子,大家都相安無事,各得其所。”
“丁縣令的提議很誘人。”
“閣下,還是好好考慮一番吧。畢竟修建廟宇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朱云霞點點頭。
“說到最后,不還是見利忘義。剛才那冠冕堂皇的話,不也就是為了多拿點銀錢。”
丁以誠這樣想著,很滿意他改變了態度,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可朱云霞見識再多,他也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熱血青年。
他緊緊握拳,手指嵌入肉中,滲出了血,竭力控制自己不把這拳頭甩到丁以誠的臉上。
“小不忍則亂大謀。”
朱云霞將這口氣咽了下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廟宇也一點點建好。
來求朱云霞的人絡繹不絕,甚至有人跋山涉水就為了求他辦事。
不過,也沒有多少志怪靈異之事,多數都是古代人缺乏對一些事物的認知罷了。
唯一值得一提的也是剛剛確立真君殿這個廟宇名字的時候。
石氏家族聚居的的青壯年夢見夜里去運木石,醒來后感到很累,第二天發現拿來建廟的木石都在沃洲山的荊棘叢中。
于是,眾人便將選址確定在此處。
齋醮儀式的前一天晚上,朱云霞來到這真君殿前,繞殿一圈。
那神像再次顯靈,懸浮在空中,似有帶領他尋覓某種東西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