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殿分殿的木門“吱呀”打開時，陽光正好斜照在臺階上，把兩道身影的影子拉得很長。

獨孤博走在前面，眉頭皺得更緊了——武魂殿的登記執(zhí)事看他的眼神總帶著審視，像在看什么可疑人物。

他捻了捻指尖，紫砂小瓶在掌心轉了個圈，若不是怕嚇著身后的孫女，剛才那執(zhí)事的舌頭就得爛在嘴里。

“爺爺，登記完了我們是不是就能去找好玩的了？”

獨孤雁跟在后面，剛登記完魂師身份，手里多了塊刻著“一環(huán)魂師”的木牌，正新奇地翻來覆去看。

“找什么玩？回家。”獨孤博沒好氣地說，腳步卻慢了些，等她跟上。

兩人剛走下臺階，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從街角的樹后走了出來，擋在了他們面前。

是個看起來六七歲的少年，穿著件普通的灰布短打，頭發(fā)亂糟糟的，卻偏偏仰著小臉，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們。

少年身形還沒長開，卻站得筆直，像株倔強的野草。

獨孤博眉頭瞬間皺起，陰鷙的目光掃過去——

這小子身上沒什么魂力波動，看著像個普通孩子，可那眼神太過平靜，平靜得不像個孩子。

沒等他開口，少年已經抬起右手，食指直直地指向他，聲音清脆卻毫無溫度：“你有病。”

三個字，像塊石頭砸在安靜的街道上。

獨孤雁先是一愣，隨即氣鼓鼓地叉腰：“你這小孩怎么說話呢！我爺爺才沒病！”

獨孤博的臉“唰”地沉了下來。

他活了大半輩子，殺過的魂師能從諾丁城排到武魂城，聽過的狠話能裝一馬車，卻還是頭一回被個毛頭小子指著鼻子說“有病”。

“找死！”

獨孤博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右手掌心騰起一團淡紫色的毒霧，霧氣里隱約有細小的毒蟲在蠕動，散發(fā)出刺鼻的腥氣——

那是他凝聚的毒功，哪怕只是隨手一擊，也能讓尋常魂師瞬間化為濃水。

他本不想跟個孩子計較，可這小子的態(tài)度實在太欠揍。

唐逸看著那團毒霧，心臟猛地縮了一下——

毒斗羅的毒果然名不虛傳，光是氣息就讓他喉嚨發(fā)緊。

但他硬著頭皮沒動，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仿佛沒看到那致命的毒霧。

他收回指著獨孤博的手，轉而指向旁邊的獨孤雁，依舊是面無表情，語氣平淡：“你也有病，好像中毒了。”

這話一出，獨孤博騰起毒霧的手猛地頓住。

他臉上的怒意像被冰水澆了似的，瞬間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疑。他低頭看了眼身邊的獨孤雁，小姑娘正瞪著唐逸，渾然不覺自己有什么異樣。

可只有獨孤博知道——雁雁的武魂繼承了家族的缺陷，從出生起就帶著隱毒，只是現在還沒發(fā)作，除了他和已逝的兒子，根本沒人知道！

獨孤博猛地收回毒霧，掌心的紫色瞬間散去。他一把掐住唐逸的脖子，將他像拎小雞似的提了起來。

“咳咳——”

唐逸的雙腳離地，脖子被捏得死死的，空氣瞬間被切斷，臉漲得通紅。獨孤博的手指像鐵鉗，帶著驚人的力道，

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指尖殘留的毒意正試圖鉆進皮膚。

“小子，你可知老夫名諱？”

獨孤博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徹骨的寒意，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

“老夫獨孤博，封號單字一個‘毒’。”

“從來只有老夫毒殺別人的份兒，今天倒是頭一回聽人說，老夫會中毒？”

他捏著唐逸脖子的手又緊了緊，“說！是誰派你來的？是不是武魂殿的人？”

獨孤雁被這陣仗嚇了一跳，拉了拉獨孤博的袖子：

“爺爺，別掐他了，他好像快喘不過氣了……”

唐逸艱難地轉動眼珠，看著近在咫尺的獨孤博。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發(fā)暈，可他知道，現在絕不能露怯。

他用盡全力，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

“小爺……尊享鴻蒙之力……能感知天地萬物……區(qū)區(qū)封號斗羅……中沒中毒……小爺能不知道……”

獨孤博捏著他脖子的手猛地一松——不是因為心軟，而是被“鴻蒙之氣”四個字驚到了。

那是他從未聽過的氣息，可這小子說話時，周身似乎真有一絲極淡的紫氣一閃而逝，帶著種讓他心悸的本源感。

唐逸摔在地上，捂著脖子劇烈咳嗽，新鮮空氣涌入肺腑，帶來火燒火燎的疼。

但他沒顧得上喘氣，抬頭直視著獨孤博，一字一句道：“你身上的毒，來自你家族傳承的武魂缺陷——碧磷蛇皇雖強，卻自帶反噬之毒，你功力深厚能壓制，可這毒會一代代累積。”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獨孤雁，語氣沉了些：

“你孫女繼承的隱毒最烈，看似沒事，實則毒根已深。若找不到解法，二十五歲前必毒發(fā)身亡，神仙難救！”

“轟——”

這話像道驚雷炸在獨孤博耳邊。

家族武魂缺陷、反噬之毒、雁雁二十五歲前必亡……每一個字都戳中了他最隱秘的痛處！

這些事，連他那些老友都未必清楚，這小子怎么會知道？！

獨孤博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踉蹌著后退半步，看著獨孤雁的眼神里充滿了恐慌——

那是他唯一的孫女，是他在這世上最后的牽掛！

他猛地看向地上的唐逸，眼神從陰鷙變成了急切，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他快步上前，卻沒再碰唐逸，只是蹲下身，聲音都在發(fā)顫：“你……你怎么知道這些？你是不是知道解法？”

唐逸慢慢站起身，揉了揉還在發(fā)疼的脖子，看著眼前這位瞬間沒了氣勢的毒斗羅，心里暗暗松了口氣——賭對了。

他沒立刻回答，而是故意理了理皺巴巴的衣服，才慢悠悠地說：“此毒我能解。”

獨孤博眼睛瞬間亮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真的？！”

“但我現在解不了。”唐逸話鋒一轉，“你這毒是武魂本源的缺陷，得用能重塑武魂根基的草藥；你孫女的隱毒積在經脈，得用能化淤排毒的仙草。這兩種藥材都極罕見，我手上沒有。”

獨孤博剛升起的希望又沉了下去，眉頭緊鎖——重塑武魂根基的草藥？化淤排毒的仙草？這哪是容易找的？他尋了這么多年，也只找到些治標不治本的藥草。

唐逸看著他的神色，知道時機差不多了，故意拖長了語調：

“不過嘛……這種天才地寶，也不是沒有。只要能找到足夠多的珍稀草藥，別說解你們的毒，說不定還能讓你們的武魂再進一步。”

獨孤博猛地抬頭，死死盯著唐逸：“你知道哪里有？”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做了極大的決定，從懷里掏出塊玉佩——玉佩是碧綠色的，上面刻著條小蛇，蛇眼處嵌著兩顆黑色的珠子。

“小子，我信你一回。”獨孤博將玉佩攥在手里，聲音低沉，

“老夫確實知道一處地方，那里長著不少你說的‘天才地寶’。”

“那地方在落日森林深處，是個冰火兩重天的山谷，里面有口泉眼，泉眼周圍長著不少奇花異草——

有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有能增強魂力的，還有些連我都叫不出名字的。

只是那里地勢兇險，尋常魂師靠近就會被里面的寒氣或熱氣殺死，連我進去都得小心翼翼。”

他盯著唐逸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只要你真能解毒，那地方的草藥，你要多少，老夫給你取多少！”

唐逸看著獨孤博急切又帶著警惕的眼神，嘴角終于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來了。

冰火兩儀眼。

他要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