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探春,金陵十二釵正冊之一,榮國府賈政之庶女,曾代王熙鳳掌管榮國府,海棠詩社發起人)。
賈探春(秋爽齋內,曉翠堂中,停筆朗聲吟詩):海棠初綻詩社興,姐妹兄弟共雅情。今日重謄眾佳作,他年再誦意難平。
木雨(梧桐樹下,芭蕉葉后,大聲叫好):三妹妹好詩!
賈探春(推開窗喊道):二哥哥,是你嗎?快請進來。
木雨(轉出身來,信步入內):正是我“怡紅公子”,剛進得院門,便聽到“蕉下客”吟詩,好雅興。
賈探春(無奈地嘆了口氣):哪有什么雅興,只因我不日便要遠嫁海外番邦,想起姐妹兄弟在海棠詩社的幾次盛會,頗為留戀不舍,故將諸吟友的詩作整理成一個集子《海棠詩社輯錄》,剛剛集成,試作了一首序詩。我走時便將集子帶走,在那邊無聊時,便翻出來看看……
木雨(甚為關切):三妹妹有心了。聽聞你被安南太妃認作義女,要代郡主遠嫁海外番邦,我便趕來了。原來竟是真的?
賈探春(拿起剛編的集子遞給你,神色淡淡):是真的,日子已經定了,就在清明起程。
木雨(將書在手上重重一拍,憤憤不平道):朝廷吃了敗仗,滿朝文武不謀劃重振旗鼓,卻又玩起了和親的老把戲。和親也就罷了,倒是送真郡主去呀,怎就臨時抓了你的差。一旦哪日番王識破你是冒名頂替的,定會再起干戈。到那時,可就苦了你了!
賈探春(手握成拳,目光灼灼):二哥哥莫要把我的集子拍壞了。我雖是女子,卻也懂得以大局為重。就算冒名頂替,我倒沒咋覺得委屈。想那番王的人心也是肉長的,我不信不能感化于他。我只是有些舍不得離開家人……
木雨(將書放在桌上撫平,黯然道):大姐姐薨了,二姐姐遠嫁了,湘云妹妹離開了,林妹妹一病不起……而今,三妹妹你竟要嫁得更遠……
賈探春(背過身去,窗外清風揚起鬢邊碎發):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宴席。往日在園子里的時光雖好,終有分別之時。再說我一個女兒家,終究是要嫁人的,遠嫁又如何?二哥哥莫要過于傷感了!
木雨(說起傻話):三妹妹倒是看得開、放得下,你才應該是個男子,我應該是個女子,咱倆換換。
賈探春(捂嘴輕笑,打趣你):二哥哥這話說的,倒像是在埋怨老天不公了。若真換了過來,怕是你要哭著喊著變回去呢。
木雨(似贊似嘆):我只恨換不了呢。三妹妹是女中豪杰,倒真能挑起和親這副擔子,將我中土教化遠播海外。我只是舍不得你走……你且說說,那是個什么地方?
賈探春(睫毛微顫,眸中閃過一絲哀愁):我又何嘗想與你們分離,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兒身,不能做一番大事業,如今也只能盡我所能了。至于那個地方,我只聽說離京城很遠,要坐船走很久……其余的,我也一概不知。
木雨(確有疑慮):那……那個番王年輕嗎,還是個老頭子?
賈探春(深吸一口氣,別過頭去,淚珠噙在眼眶不肯落下):左右是個番王,身份尊貴,想來年紀也不會太小……
木雨(見惹動她悲傷,有意哄她):要不,讓哥做你的陪嫁吧!
賈探春(破涕為笑,食指曲起敲在你額角):二哥哥凈說胡話,哪有男子做陪嫁的道理?
木雨(呵呵一笑):哥逗你呢,你想要什么嫁妝?跟哥說。
賈探春(唇角微彎,心底淌過暖流,卻又忍不住喟嘆):我什么都不缺……若真要,二哥哥就送我幾本書吧,閑時也能打發些時間。
木雨(頓感失落):我就知道,南安太妃既認你作義女,嫁妝定會置辦得很豐厚。那你想要什么書?
賈探春(抬手將鬢邊碎發掖到耳后,沉吟片刻):經史子集這些我都是有的,二哥哥若有什么閑書,不妨給我帶上。
木雨(手掌一拍,興奮起來):要閑書,那你可找對人了。不久前我剛作了一部志怪小說《太虛幻境親歷記》,便送與你帶走吧。我記得前陣子還在書市上看見過一本《昭君出塞》和一本《大唐公主和親實錄》,隨后也讓小廝買了送過來給你。
賈探春(指尖輕捻帕子):既是二哥哥送的,我便不推辭了。不過,二哥哥也莫要總讀這些閑書,總歸也要在仕途經濟上下些功夫才是。
木雨(臉上突然變色):今日若不是看在你要遠嫁,我轉身便走了。這些天我都快愁死了,你還跟我說這些。
賈探春(坐到你旁邊,神色詫異):二哥哥可是遇著了什么難事?若真有難事,可別憋在心里,說出來我也能幫你出出主意。
木雨(不由得吐露心聲):我想娶林妹妹為妻,母親不許,就連老祖宗也不為我作主,這該如何是好?
賈探春(聞言白了你一眼,微嗔道):二哥哥這是說的什么胡話!婚姻大事,自來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祖宗和母親自有她們的安排,豈是你我能左右的。
木雨(聞言極為不悅):三妹妹怎也成認命之人了?我是想聽你為我出主意的,不是讓你勸我認命的。
賈探春(眉心微蹙,輕嘆口氣):這等大事,從來沒有你我自個兒說話的份,你我不認命又能如何?我真沒主意可為二哥哥出。
木雨(傻傻追問):那你說句實話,你是想要林妹妹做嫂子呢,還是想要寶姐姐做嫂子呢?
賈探春(沉吟片刻緩緩開口):依我看,林姐姐和寶姐姐都是極好的人,無論哪個做嫂子,我都是歡喜的。
木雨(發狠道):沒想到,你也是個耍滑頭的。不問你了!反正,不讓我娶林妹妹,我就當和尚去……婚姻不能自己做主,出家總能自己做主吧!
賈探春(頗感無奈,仍耐著性子,苦口婆心勸導):二哥哥又說胡話!婚姻之事本就復雜,老祖宗和母親自有她們的思量,你也別太執拗了。倒不如將心思放在讀書上,等日后自己有了出息,你才能有遵從內心選擇的資格。
木雨(亦覺不耐,遂轉移話題):不說了。談點別的吧。三妹妹可有想過,你走后,海棠詩社交由誰來打理?掌家交給誰接管?
賈探春(手指輕叩桌面,娓娓道來):詩社由林姐姐打理最好,如若她身子一時難見好轉,便仍由大嫂暫時代為主持吧。至于掌家,本就是我與寶姐姐一起暫代二嫂子協理的,若二嫂子的病好了,自然是要還政的,若二嫂子的病不見好,便一并交給寶姐姐好了。
木雨(由衷夸贊):三妹妹果然知人善任。以你的本事,到得外邦也定可有一番作為,使那番王歸心,不再反叛我朝。
賈探春(揚起腦袋,眼中閃過一絲倔強):但愿如此吧……
木雨(著實感興趣):為了讓那番王歸心,三妹妹可有良策?
賈探春(沉吟片刻后舒展開眉眼,語調冷靜而沉穩):文化交流、商貿往來、族群融合皆可,具體還得看那番邦情形。
木雨(悠然暢想):待我日后討個差事,出使番邦,再去覲見王妃妹妹。想必到那時,那番邦定會有另一番光景。
賈探春(唇角揚起,眼中卻含著淚光):好呀,二哥哥若來,我定掃榻相迎。
木雨(見她掛淚,故意打趣):卻為何不是十里相迎?
賈探春(破涕為笑,雙眸因噙著淚而愈發明亮):若真有二哥哥到來的那一日,莫說十里,便是二十里我也去迎!
木雨(忽喜忽憂):哥逗你的,哪能讓王妃迎出這么遠呢!三妹妹此去,山高水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中土。對家中事務,你臨走之前還有何放不下的,盡管跟哥哥說。
賈探春(斂了笑意,眉間染上愁緒):今日府中看似鮮花著錦,卻隱憂已現,若后手不足,恐不是長久之計。
木雨(對府中之事也忍不住關心):那該如何解決后手不足之患?
賈探春(在心中反復思量,良久后才開口,語氣里帶著幾分沉重):除了繼續推行我先前試的開源節流之法,還需鼓勵子弟讀書科舉,入仕為官,方可保家族長盛不衰。
木雨(緊張地問):由誰取仕?
賈探春(環顧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你身上,走上前用力攥住你的手):自然是二哥哥你了,你是我們賈家的希望,也唯有你能擔此重任。
木雨(連連推托):環兒不行嗎?蘭兒不行嗎?我可不想入什么仕為什么官。
賈探春(雙眸緊盯著你,言辭懇切):蘭兒年紀尚小,環兒……指望不上。二哥哥,你就聽我一回勸吧,莫要再似從前那般任性妄為了。
木雨(無奈苦笑,故作輕松):好吧,不取仕也討不到差事去番邦看你呀。說到環兒,哥哥也有話要囑咐于你。
賈探春(攥緊你的手腕,認真聽你說話):二哥哥但說無妨,我……都會記在心里。
木雨(推心置腹):我與三妹妹雖然親近,但畢竟不是一母所生。姨娘是你的親娘,環兒是你的親弟弟,你對他們……也不要過于生分,該辭別就辭別一下,可好?
賈探春(側過身,眸中盈滿淚水):二哥哥放心,我……我知道該怎么做。對環兒,我還真有些丟不下,他年紀小,又不似二哥哥這般得寵,日后……怕是會受不少委屈。
木雨(喟然長嘆):我平日里得寵又能如何,到緊要關頭還不是孤立無援的孤家寡人?三妹妹放心,若我出家當了和尚,家業都會留給他的。
賈探春(心中五味雜陳,垂下頭時淚珠終于滑落):這才好了一會兒,又說胡話!二哥哥若老是這般,我在遠方……也難安心。我走之后,望你以家族興衰為念,凡事三思而后行,莫走極端……若是詩社里哪日有了好詩,也要及時寄與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