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陸雪棠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站在了謝氏集團總部的摩天大樓下。

她才知道，CBD最繁華的區域里里外外三條街全姓謝。

高聳入云的玻璃幕墻在晨光下折射出精致又奢華的光，刺得她眼睛發酸。

“謝氏集團”四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資本主義氣息。

陸雪棠咽了口唾沫。

這哪是公司，這簡直就是一座金融帝國。

她捏了捏手機，像是捏著一張賣身契，悲壯地踏了進去。

金碧輝煌的大廳，光可鑒人，來往的職員個個西裝革履，精英范兒十足。

空氣里都飄著一股人民幣的味道。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前臺，露出了一個自認為最甜美無害的笑容。

“你好，我找謝容與。”

前臺小姐抬起眼，職業假笑里透著一股審視和不耐。

女孩一身普普通通的T恤和牛仔褲，與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陸雪棠的聲音小了半截，“但是他讓我來的。”

前臺小姐的嘴角撇了撇，眼里的輕蔑幾乎要溢出來。

又一個想靠臉蛋攀高枝的野雞。

雖然這個真是格外漂亮，但她要是放進去了，扣工資誰賠？

“抱歉，沒有預約，我們謝總是不會見任何人的。”

她的聲音不大，但足夠周圍豎著耳朵的職員聽得一清二楚。

幾道看好戲的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了陸雪棠身上。

陸雪棠玉白的臉頰有點發燙。

她就知道會這樣！

“可是，真的是他讓我來的！”她有點急了，掏出手機想翻出那條短信。

“小姐，這種借口我們每天都要聽幾十遍，”前臺小姐失去了耐心，“如果您再不離開，我就要叫保安了。”

陸雪棠深吸一口氣。

虎落平陽被犬欺！

想她堂堂穿書女主，雖然現在是個落難的，但也不能在這兒被個前臺給辦了！

就在她準備擼起袖子，跟對方好好理論一下“顧客是上帝”的服務精神時。

一道低沉、清冽，音質偏冷的男聲，從不遠處傳來。

“讓她上來。”

整個大廳，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所有人循聲望去，只見專屬電梯門無聲滑開，一道挺拔修長的身影從中走出。

男人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沒打領帶，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一小片冷白的皮膚，矜貴又禁欲。

那張臉，俊美得像是上帝最杰出的藝術品，只是周身的氣場，冷得能讓三伏天瞬間入冬。

正是謝容與。

前臺小姐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謝、謝總……”

謝容與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目光越過人群，精準地落在了陸雪棠身上。

“還不上來？”

雖然毫無情感，但她還是聽出了一絲不耐煩。

陸雪棠如蒙大赦，在眾人驚掉下巴的目光中，小跑著跟了過去。

電梯門緩緩合上，隔絕了外面一地的眼珠子。

密閉的空間里，謝容與身上那股清冽的木質香調，霸道地侵占了所有空氣。

陸雪棠偷偷瞥了他一眼，“你讓我過來怎么不給我預約？”

害她差點丟了大臉，很難不懷疑是故意報復。

謝容與眼都不眨：“我不是下來了么？”

陸雪棠一想，他確實比預約好用。然后迅速把這件事拋在腦后。

她很擅長遺忘不愉快的事。

接著發出了由衷的感嘆：“哇，謝總，你們公司好氣派啊！”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清清盈盈。

“跟電視里的皇宮似的！在這里上班一定很威風！”

“你還在上學就能當總裁了啊，真厲害！”

謝容與：“……”

他預想過她可能會有的各種反應，害怕，緊張，局促不安。

唯獨沒想過，她會像個進城觀光的土包子。

跟以前不一樣了，但又說不出來。

電梯“叮”一聲到達頂層。

總裁辦公室大得不像話，整面墻的落地窗，可以將整個京城的繁華盡收眼底。

陸雪棠再次發出了沒見過世面的驚嘆聲。

“天哪！在這里摔一跤都感覺比別的地方疼得要貴一點！”

謝容與走到巨大的辦公桌后坐下，指了指一旁的茶水臺。

“打工還債，第一項。”

“去，給我倒杯水。”

陸雪棠立刻挺直腰板，像個接到圣旨的小兵。

“保證完成任務！”

她屁顛屁顛地跑到茶水臺，看著那一套精致得像藝術品的茶具，有點手足無措。

這玩意兒……怎么用？

趕緊拿出手機搜了一下，笨手笨腳地開始操作。

好不容易，總算倒出了一杯看起來還算正常的茶。

她端著杯子，小心翼翼地朝謝容與走去。

一步，兩步……

眼看就要成功了。

謝容與看著她那副如履薄冰的滑稽模樣，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陸雪棠腳下被羊絨地毯絆了一下，身體猛地一個趔趄！

“啊——！”

她手里的那杯熱茶，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

不偏不倚，盡數潑在了謝容與那價值不菲的西裝褲上。

嘶啦——

滾燙的液體瞬間浸透布料。

陸雪棠石化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完了。

她想好埋哪了。

那片最高的青山上，有海棠花開的地方。

謝容與的臉，黑得堪比鍋底。

他緩緩地，一寸一寸地低下頭，看著自己褲子上那片迅速暈開的水漬，以及正裊裊升起的熱氣。

一股駭人的低氣壓，從他身上彌漫開來。

陸雪棠嚇得一個激靈，幾乎是脫口而出。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給你吹吹！”

說著，她就蹲下身，撅起嘴，真的要對著那片濕透的地方……吹氣。

謝容與的額角，青筋暴起。

往日冷清寡欲的形象，在她面前三番兩次被打破。

很難不懷疑她就是克自己。

“陸、雪、棠！”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

“你給我站起來！”

少女的動作猛地頓住，抬起一張泫然欲泣的小臉，無辜又可憐地看著他。

謝容與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仿佛在壓抑著什么滔天怒火。

睜開眼，又是一尊清清冷冷的神佛模樣。

他指著自己的褲子，“這件西裝，高定，全球只有三件。”

陸雪棠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所以……”

謝容與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笑。

“恭喜你。”

“你的債務上，又要多加一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