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醫者，和先生、巫，等一些掌握學識之人，無論去到哪里，只要表明身份，都很容易就能贏得尊重。

畢竟，誰能沒有生病的時候？

得知來人身份后，蘇林立即很恭敬的，把辛夷給請了回去，并拿出家里最好的東西進行招待。

“你們不必如此隆重的?！毙烈哪樕虾翢o倨傲，態度十分謙恭，道：

“辛夷此來，算是一個求學者。”

說話的同時，她也在打量這個家里的每一個人。

蘇父蘇母面容不算滄桑，但手上老繭極重，應是常年忙于農活所致。

不似醫者。

蘇林朱月年紀尚輕，又是新婚夫婦，正情蜜意的膩在一旁。

也不似醫者。

蘇四姐恬靜坐在角落里，對她有好奇，又探究。

更不似醫者。

蘇小六蘇小七兩個娃，臟兮兮的。

絕不可能是醫者。

門口還有只大鵝探頭探腦，泥球般的小奶貓們鬧來鬧去。

這個家，更是完全沒有一點，醫者生活過的痕跡。

于是，辛夷又問道：

“請問，家里可有醫者？”

老蘇家人連連否認。

就他們家這樣的，能出一個醫者，那都是祖上燒了高香。

辛夷皺眉，又問：

“那可是你們家人說的，疾病在身內，湯藥治不好，開一刀包治百?。俊?

一家人，首先想到的，是蘇木。

“那是我們五哥說的！”蘇小六炫耀般問道：“你也覺得很厲害嗎？”

不厲害的話，怎么會來求學。

原來是人不在這，辛夷又問：“你們五哥呢？”

“小五出遠門了，不知何時歸家。”蘇母解釋一句。

同時留了個心眼，若是辛夷是來找茬的，就有借口，把辛夷趕出去。

醫者怎么了？

醫者也不如他家小五重要！

辛夷遺憾，但頓了頓，她又問道：“我聽聞，這話是從一個女子之口說出，請問，是誰說出的？”

蘇小六蘇小七茫然，蘇林朱月不語。

蘇父蘇母小心的看了眼蘇四姐，但沒能躲過辛夷的觀察。

辛夷也朝蘇四姐看了過去。

“是我說的?！碧K四姐大方承認。

那次，她是為了對付上門的地痞流氓，才說了出來。

“那我們能否探討一下，如何通過開刀，給人醫治內傷？”辛夷的態度，有點像是對待同輩的醫者。

“啊？”

蘇四姐呆住了，道：“可是，我也不懂這些啊?！?

“沒關系的。”辛夷態度溫和，“你不懂，但你肯定聽你家小五說過不少相關的言論。

“你不懂，但你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樣的話，說明你對此，是不反感的。

“如此，也就夠了?！?

蘇四姐：“？”

想起蘇木和她說過的那些話，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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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名渡，來自杞國，諸位叫我渡，杞渡都可以。”

蘇四姐正在為如何與辛夷探討醫道而苦惱的時候，泗水之畔，擺渡而來的杞國少年，杞渡，也找上了蘇木他們。

因為蘇木剛提過的話，大家仍舊還沉浸在，對賊老天的恐懼之中。

對杞渡的到來，大家也都更警惕。

“哦，不知你一個杞國人，怎么跑宋國來了，又所為何事？”

作為宋國最頂層的一批貴族，老佐瞇起眼，開啟了拷問模式。

面對老佐咄咄逼人的態度，杞渡不卑不亢，道：

“在下擅于占卜，曾以窺天之術，看出天下大勢，將起于宋國，特來尋找機緣。”

杞國人，窺天之術。

這讓蘇木聯想到一個寓言故事——杞人憂天。

不是吧，又一個寓言要照進現實了嗎？

蘇木干脆開口問道：“杞渡，你可聽過，你們國家有個人，因為擔憂天塌下來，而憂慮過度致死？”

他就是純粹好奇，沒有任何其他多余的想法。

卻見杞渡臉色忽然一陣紅一陣白。

妖怪們的警惕稍減，變為好奇。

“喵~那個人為何憂天？”

“吖，那個人死前可說過什么？”

“嘶~天可是真的會塌下來？”

……

杞渡臉色的變化，讓妖怪們對蘇木的話，深信不疑。

紛紛詢問起，有關天的事情。

對于它們來說，天實在是太過于神秘，又太過于恐怖、強大。

但凡有機會了解更多，它們都不想放棄。

“諸位，鄙國確實有人憂慮天塌，但絕不像傳言那般，因憂慮過度致死?！弊鳛楫斒氯说蔫蕉蛇B忙辟謠。

“喵！他還活著？”大白興奮了。

“吖~道友，可否為我等引薦？”大黑動起了心思。

“嘶~道友放心，我等必攜厚禮拜訪。”小白做出保證。

妖怪們你一言我一語，給出承諾，做出保證。

但凡杞渡點頭答應，它們都能立即啟程前往。

“那人，正是在下?！辫蕉煽聪蛱K木，問道：“不知閣下，又是如何知曉此事的？”

明明他那天晚上瘋癲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甚至，他當晚就馬不停蹄，離開杞國，趕往宋國了。

按理說，再快的謠傳，都不可能快得過他。

除非，這人和他一樣，懂得占卜問卦之術。

蘇木：“……”

媽耶，他這是吃瓜吃到當事人頭上了。

不過，不慌。

他自有忽悠大法。

頓了頓，蘇木淡淡說道：“我夜觀天象，忽有所感?！?

杞渡：“！”

遇到同行了！

“在下之前得了一卦，思慮良久，仍不解其意。請問閣下，‘天將傾，傾于宋；天將起，起于宋，’何解？”

蘇木：“……”

他哪知道啊！

他又不懂算命。

不過，幸好他還懂些誑語，抬頭望天，做深沉狀，悠悠開口：“時候未到，天機，不可泄露?！?

“閣下，在下不贊同此話?！辫蕉晒肮笆?，道：

“我等窺探到天機之時，天機便已是泄露，又何來時候未到，不可泄露之說？”

蘇木：“……”

他就是隨口胡謅，哪里想過這么多？

干脆閉口不言。

他不說，老佐卻忍不住了，同樣對杞渡拱拱手，道：

“閣下，無論是‘天將傾’還是‘天將起，’等到發生的時候，我等自然能夠知曉，又何必執著于此刻？”

杞渡也對老佐拱了拱手，反駁道：“我等窺探天機，自是求一個先知，若無先知，又有何意義窺探天機？”

“世間萬物，皆存一個‘變’字，你又豈知，因你窺探天機，做出應對之策，而天機不會因此跟著改變？”

……

兩人你來我往，誰也說服不了誰，越說越是激烈，甚至都有要動手的架勢。

妖怪們本來就對天的事很上心，也都在認真聽著，不斷思忖。

但越聽到后面，就覺越是頭昏腦漲。

這兩人，嘰里咕嚕的，到底在說些什么呢？

明明每個字它們都懂，但怎么合在一起時，反而就越聽越迷糊了呢？

再看看蘇木，原本的局中人，此刻居然拿著瓜子，坐在旁邊，如外人般，嗑得津津有味。

“喵，道友，他們說的，你都懂了嗎？”大白盯著蘇木問道。

蘇木搖頭，“不太懂?！?

一直以來，他都只在書上看過，春秋戰國，諸子百家，崛起、爭鳴，是一個文化極其燦爛的時代。

紙上得來終覺淺，如今身臨其境，現場吃瓜。

他是真的，看得十分過癮。

當你以為這人說的已經很有道理的時候，對面那人，又總能找到反駁的角度，扭轉乾坤。

你來我往。

精彩，非常精彩！

完全不輸于之前，老佐兩次與妖怪們的論道。

“喵~那他們說的，有關于‘天’的部分，究竟誰說的對？”

大白提到“天”這個字眼的時候，聲音極輕。

是對道的渴求，才讓它大著膽子，說了出來。

“不知道?！碧K木確實了解的也不多。

“喵，那‘天’會不會塌下來？”大白繼續問著。

其他在注意著杞渡和老佐爭論的妖怪們，也朝著蘇木這邊，豎起了一只耳朵。

“不清楚?！?

蘇木覺得，這或許得分為物理意義，和修行意義兩個方面來看。

但老佐和杞渡還吵著呢，他這要是發表言論，肯定又會被糾纏進去。

偏偏，他對這種糾纏，不感興趣。

那是百家之爭。

他都信一點，又不全都信。

“喵~那咱到底有沒有破局的辦法？”大白問的，是不想繼續被天偷去修行成果。

蘇木看著杞渡，道：“或許，他能夠有些辦法吧？”

杞渡和老佐一樣，都是即將踏入修行那道門檻之人。

這樣的人，占卜水平，應該是不低的。

蘇木想讓杞渡占卜一下，能不能順著天偷盜修行成果時的痕跡，反向薅過去。

當然，直接占卜到痕跡，甚至出追蹤之法更好。

“喵~他會答應幫忙嗎？”

“拭目以待吧?！碧K木覺得，杞渡幫忙的可能性，極大！

畢竟，這也算是與天斗了。

敢于窺天之人，會怯于與天斗嗎？

不會。

“喵~給大白一些?！?

于是，大白要了些瓜子，也跟著坐在旁邊嗑了起來。

蘇木見大白嗑瓜子的樣子，簡直驚了，道：

“大白，你就不能像我一樣，一顆一顆嗑嗎？”

大白又丟了一把進嘴里，嚼了幾下才道：“喵~大白嘴大，自然不能一顆一顆嗑?！?

蘇木：“……”

好在，其他妖怪們不像大白那么貪吃，沒有和他搶瓜子。

一個個的，依舊盯著老佐杞渡兩人。

把他們說過的每句話，都給記了下來。

現在聽不懂沒關系，以后慢慢參悟，和道友們探討都行。

同時，也更加期待，期待杞渡的窺天之術，能給它們帶來想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