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姿？”雷蒙不解地問道，“這是什么？為什么不讓他們學怎么用劍？”

在這位騎士二十幾年的軍事生涯中，他從來沒聽說過“軍姿”這種古怪的說法。

“就是要讓他們學會怎么站，怎么坐，怎么走路，這是成為一名合格軍人的必修課。”

林恩站在城堡的臺階上，將面前松松垮垮的方陣盡收眼底。

他理解雷蒙的困惑，但更清楚，和個人武力相比，紀律性才是一支現代化軍隊的基石。

只有通過了隊列訓練的折磨，這些人才能從普通平民蛻變為士兵。

林恩精心打造陣法，才有機會發揮戰斗力。

“今天的第一課，就從讓他們站著不動開始吧！”

…………

戴維不止一次懷疑自己還在做夢。

但鞭子抽在腿上時火辣辣的疼痛感告訴他，他這幾天經歷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站直，不許亂動！”

一個黑鴉衛兵厲聲喝道。

他們是領主大人任命的教官，現在一個個都擺出兇神惡煞的模樣，在隊伍中來回巡視，稍有一點小動作，就是一鞭子。

戴維腦袋一激靈，趕忙把昏昏沉沉的念頭從腦袋中趕出去，重新挺直身板。

隨后，疲憊感有如潮水一般，從腳底涌進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他幾乎要發出一聲疼痛的呻吟，但幸好忍住了——教官說過，隨意出聲也要被罰。

還記得昨天，當那個穿著閃亮鎧甲的騎士大人從人群中挑中自己的時候，戴維幾乎想要跳起來歡呼——

正是這位騎士大人從劫掠者手中救下了自己和妹妹，如果能從他那里學習一點戰斗技巧，以后他們兄妹二人就不會再受人欺負了。

更何況，據說成為士兵之后可以黑面包吃到飽，自己只要省下一部分，就可以讓妹妹也吃飽肚子！

因此，昨夜戴維興奮得一晚上都沒睡好，今天特地起了個大早，早早地前來報道。

在剛剛推舉小隊長的時候，他也自告奮勇，成為了黑鴉軍第六隊的臨時隊長。

他滿心以為接下來就可以練習使用刀劍，可誰能想到，領主大人竟然命令他們站“軍姿”？

“軍姿”，真是個奇怪的詞匯。

太陽已經高高升起，照在背后曬得生疼。

明明是秋天的涼爽天氣，他卻不由自主地流下汗來。

教官的皮鞭聲和怒斥聲此起彼伏，時不時有人堅持不住摔倒在地上，然后在更激烈的皮鞭抽打下狼狽地爬起。

堅持，再堅持……

正當戴維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一聲哨響終于結束了這場可怕的噩夢。

戴維只覺得渾身癱軟下去，不由自主地滑倒到地上。

再看周圍，也是亂七八糟倒了一片。

大家揉著發脹的腿，哀鳴起來，雖然沒有人敢于質疑領主大人和騎士大人的命令，但喪氣的情緒分明在隊伍里蔓延。

領主大人難道是在拿他們尋開心？

就連戴維也忍不住這么想道。

短暫的休息時光轉瞬即逝，教官們又連打帶罵地把累癱了的新兵們從地上揪起來，學習領主大人親自示范的隊列口令。

說起來，這些口令也不是很難，無非就是“立正”，“稍息”，“向左轉”，“向右轉”，“向后轉”這幾種，但是一旦混在一起，就很容易暈頭轉向。

雷蒙大人一句口令報出，底下頓時就亂作一團，有轉錯方向的，有同手同腳的，還有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的。

戴維也弄錯了好幾次，被教官抽了幾下，齜牙咧嘴地抽著冷氣。

“天吶，究竟還要多久才能結束！”

“是啊，早知道說什么也不來參加了！”

新兵中，終于有些人忍受不了，小聲抱怨起來。

這些為了薪水主動報名參軍的自由民們一個個都悔青了腸子，而那些別無選擇的農奴們雖然出于恐懼不敢出聲抱怨，但心中也隱隱有了些不滿。

一時間，大家都有氣無力起來，甚至有人干脆坐在地上，任憑教官抽鞭子也不肯起身。

被反復折騰了一個上午，士氣已經跌落到了極點。

哪怕是臨時充當教官的貼身衛隊士兵們，此刻也不由得懷疑起來。

他們作為塞里亞家族的職業士兵，從小就接受過各種各樣的戰斗訓練，才最終成長成為精銳戰士。

可誰見過有像領主這樣練兵的？

靠罰站，再加上左右亂轉，就能打贏敵人？

這不是胡鬧嘛！

正當情況逐漸變得不可收拾時。

“安靜！”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過了場上的嘈雜。

目光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聚焦到現在身穿全身板甲，看上去威武非凡的領主大人身上。

而他的身后，幾個廚娘用力將一口大鍋推到眾人，現場燒炭點起火來。

這是要干什么？難道是把不聽話的人給煮了？

戴維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林恩的目光掃過一張張疲憊、茫然甚至帶著點不滿的臉孔，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們很累，很困惑，不明白為什么要像木樁一樣站著，為什么要像傻瓜一樣轉來轉去。”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提高：“但我要告訴你們，你們現在做的，就是成為一支真正軍隊的第一步！”

“戰場上，命令就是生命！混亂就意味著死亡！敵人不會給你們第二次機會！”

“今天站不穩，明天在戰場上，倒下的就是你，連累的就是你身邊的戰友！”

“你們是想自己死，還是連累其他人一起去死？”

演講完畢，大家都安靜下來，但大部分人眼神中依然帶著困惑。

果然，想要這些連字都不認識的平民理解自己剛才的話，還是太難了。

林恩也不指望他們立刻就能聽懂，但是總有一天，他們會在實踐中明白這些道理。

而現在，林恩還有另外一種溝通方式。

只見他抬手打了個響指，城堡內，一輛板車被咕嚕嚕推了出來。

板車上，赫然是一頭被剝掉皮的鹿！

說話間，鍋里的湯已經沸騰，廚師現場將鹿剁成碎塊放入鍋中，濃郁的肉香頓時隨著蒸汽飄散開來，刺激著每一個饑腸轆轆的士兵的嗅覺。

咕嚕。

戴維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看見那些肉了嗎？”林恩的聲音帶著強烈的誘惑，“那是給你們準備的！新鮮的鹿肉湯，還有麥粥，管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