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劃開青蛙鼓脹的腹部時，秦樓月聞到了焦味。

這不對。生物實驗室不該有燒焦的氣息，除非...

她猛地睜眼，對上一張布滿皺紋的老臉，胡子差點戳進她鼻孔。

“活了！真的活了！“

蒜味混著陳年煙草的氣息噴在她臉上。

秦樓月想皺眉，卻發現面部肌肉根本不聽使喚。

她試圖抬手推開這張老臉。

——“嘩啦！“

金屬碰撞聲炸響耳畔。

她的“手“變成了一只覆滿碧玉鱗片的龍爪，此刻正被一根青銅鎖鏈死死扣在石臺上。爪尖無意識抓撓，在花崗巖表面犁出五道深溝。

“這孽畜沒死透！”

十幾張陌生面孔擠在視野里，有人穿著道袍，有人頂著獸耳，還有個姑娘腰后拖著...那是鳳凰尾巴毛？

秦樓月想抬手揉眼睛，碧玉色的爪子正按在某種石臺上。爪尖陷進石縫，輕輕一用力——

“轟！“

祭壇塌了半邊。碎石飛濺中，她聽見此起彼伏的尖叫。

攤主慘叫一聲，連滾帶爬往后縮。他袖口沾到龍息的地方，袖線抽枝發芽，綻出一串紫藤花。

人們各顯其能，紛紛施展手段逃逸。

青衣修士御劍騰空，劍穗纏住了燈籠

胖掌柜直接鉆到柜臺下，撞翻醋缸。

有個賣糖人的竟舉起插滿冰糖葫蘆的草靶當盾牌。

也有人挺身而出，浮在空中擺好架勢。

亦有人穩如老狗，端坐在酒桌前，毫無退色。

隱約看到一個橙紅色身影竟然直直地猛沖過來，目標直指地上帶血的鱗片。

“莫動手！“白胡子老道大喊，“神憐草玉龍性溫順...“

話音未落，秦樓月喉嚨自發震顫。

“我變成青蛙了？“——這荒謬念頭催出的不是人聲，而是一道摧枯拉朽的龍吟。

震耳欲聾的龍吟掀飛了整條街的瓦片，冰糖葫蘆的竹簽像箭雨般釘進墻面，竹簽激射而出，將酒幡釘成了刺猬。

鼻腔里充斥著幾百種陌生氣味：香火、鐵銹、還有那團橙紅身上的...燒烤料？

手腳有些叛逆，完全不聽使喚。這種長長的蛇形身軀也是第一次操縱。

“那小鳳凰失策了，剛剛解封的龍虛弱得很！飛都飛不起來！”

秦樓月掙扎著站起來，視野卻突然拔高到10米

只見十二道馬頭墻層疊錯落，雕磚門樓上綻放著各色的浮雕，當鋪的鐵檻上散落著不少缺口，祠堂的門廊有五開間，六根梭柱直直撐天。

雕花窗欞在青石磚上投下剪影，微風穿過回廊的透雕闌干，天井漏下幾縷斜陽……

原來那些在畫冊里見過的“古建筑美學“，此刻正隨著她抬頭動作扭曲成眩暈的漩渦。

“好高啊啊啊啊??！”秦樓月轟的一聲摔倒在地。

她掙扎著想要起身，龍尾掃過祭壇，半噸重的祭臺像積木般崩塌。但緊接著——

“砰！“龍頭砸地時震起一圈塵埃

這具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左前爪想撐地，右后爪卻突然抽搐；龍尾下意識要維持平衡，結果把自己絆了個跟頭。

身體逐漸活動開，殘破身軀中爆發出非人的疼痛，秦樓月不得不蜷在地上，張口意欲放聲大叫，卻又害怕牽動傷口，只能痛苦地攤著。

“布陣！快布陣！”

“沖撞了神族，你們會后悔的！”

周圍的古色古香、飛檐斗拱、吻獸磷磷，周圍的暴亂，周圍老道正伸手掏著什么東西，都跟她無關了。

劇痛從脊背炸開。九根尚溫長釘重新貫穿龍軀，將她牢牢釘回石臺。

身后傳來鎖鏈錚鳴，柱上符文在龍血的滋養下活了過來，重新閃起金光，但她沒看見——

龍睛正死死盯著虛空中的玻璃艙幻象，那里有團陰影正在記錄數據......

一個身穿巡撫官服的人大聲叱罵：“你們懂什么？可怕的是這條龍嗎？是這龍身上的細菌！”

“千萬年前的細菌，若是天敵滅絕，秋浦將會萬劫不復！”

“真是蠢得可以！我也是來晚了，這么古老的封印就不該開！”

“修仙者！現在，殲滅全城的細菌！”

那人的爆喝將她拉回現實。

混亂，成為意識陷入黑暗的最后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