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7年，獵戶座旋臂邊緣的“遺忘星帶”，一艘銹跡斑斑的勘探船正懸浮在直徑三光年的能量亂流中。船長林夏的視網膜上跳動著刺眼的紅色警報，左手邊的副駕座椅空著——三天前，大副在艙外維修時被突然暴漲的暗物質流撕碎，連宇航服的碎片都沒能留下。

“還有72小時，能量護盾徹底失效。”AI的電子音毫無波瀾，“建議啟動自毀程序，保留最后數據上傳星際網絡的時間窗口。”

林夏沒有回應。她的目光死死盯著全息投影中央那團不斷扭曲的銀藍色光霧，那是三天前從星帶深處浮現的未知天體，光譜分析顯示它同時存在于三維空間和更高維度，就像一滴墜入湖面的油，既融入又隔絕。

突然，光霧中伸出無數條半透明的“觸須”，在飛船周圍編織出復雜的幾何圖案。林夏的太陽穴開始劇痛，一段不屬于人類的記憶強行涌入腦海：在比宇宙誕生更早的“前時間”里，一群以維度為食的“織網者”正在拆解多元宇宙的基礎結構，而這團光霧，是某個逃亡者留下的維度錨點。

“警告！檢測到超光速通訊請求，來源……未知維度。”

林夏顫抖著按下接收鍵，一個由純粹能量構成的聲音直接在她意識中炸開：“它們來了。帶著錨點，去‘零號星’找‘守鐘人’。記住，不要相信時間的線性——”

通訊戛然而止。光霧驟然收縮，化作一枚鴿子蛋大小的晶體撞在駕駛艙玻璃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林夏伸手去接的瞬間，整艘船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拽入光霧殘留的漩渦，視網膜最后的畫面，是星帶外突然出現的、遮天蔽日的黑色艦隊。

第一卷：零號星的沙漏

一、凍土上的篝火

林夏在刺骨的寒冷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覆蓋著紫色苔蘚的凍土上。勘探船已經不見蹤影，只有那枚晶體嵌在掌心，散發著微弱的暖意。遠處，三座圓錐形的金屬塔刺破云層，塔身布滿會流動的銀色紋路，像某種活物的血管。

“外來者？”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夏猛地回頭，看到一個披著獸皮的老人，他的左眼是機械義眼，瞳孔里轉動著和金屬塔紋路一致的符號。

“這里是零號星，”老人用一根頂端鑲嵌著齒輪的拐杖指向金屬塔，“時間在這里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比如，你腳邊那叢苔蘚，每片葉子的紋路都是昨天的星圖。”

林夏低頭，果然看到紫色葉片上清晰地排列著獵戶座的星軌，但比她記憶中的多了三顆從未被記錄的恒星。

“您是守鐘人？”

老人咧嘴笑了，露出金屬假牙：“守鐘人是個職位，不是名字。我叫凱恩，負責看守‘主沙漏’。不過它快停了。”他指向最大的那座金屬塔，塔尖有一道肉眼可見的金色沙流，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慢。

“織網者……”林夏剛說出這個詞，凱恩的機械眼突然發出紅光。

“跟我來。”老人轉身走向金屬塔之間的山谷，“在沙漏徹底停擺前，你得知道宇宙的真相——所謂的大爆炸，不過是織網者拆解上一個維度時濺出的火花。”

二、記憶圖書館

山谷深處藏著一座由活體水晶構成的建筑，每個晶體里都封存著一段流動的光影。凱恩告訴林夏，這里是“記憶圖書館”，儲存著從第一任守鐘人到現在的所有記錄。

“看這個。”凱恩觸摸其中一塊水晶，光影立刻投射出畫面：一萬年前，一群穿著和林夏相似宇航服的人降落在零號星，他們帶來了那枚晶體的另一半，與主沙漏對接后，黑色艦隊就會被阻擋在零號星的維度屏障外。

“他們是‘先驅者’，你的祖先。”凱恩的聲音低沉下來，“但最后一個先驅者在百年前去世前說，當晶體兩半再次合一，會有一個選擇：要么徹底摧毀織網者，要么……成為新的織網者。”

林夏的掌心突然發燙，晶體表面浮現出和記憶圖書館里一樣的紋路。她意識到，自己不是偶然來到這里——勘探船的航線、暗物質流的出現、甚至大副的死亡，都是被某種力量編排好的劇本。

“沙漏還能撐多久？”

“七十二小時。”凱恩指向水晶墻上的倒計時，“到時候屏障消失，織網者會像吸果汁一樣吸干零號星的時間能量。”

三、背叛者的齒輪

當晚，林夏被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驚醒。她沖出帳篷，看到凱恩正將一把螺絲刀插進主沙漏的基座，金色沙流的速度驟然加快。

“你在干什么？！”

凱恩轉過身，機械眼里閃爍著瘋狂的光芒：“先驅者錯了！織網者不是敵人，是進化的終點！你以為維度旅行是怎么實現的？是他們嚼碎維度壁壘時掉下來的碎屑！”

他猛地扯下自己的獸皮，露出胸腔里轉動的精密齒輪——原來凱恩早就把自己改造成了半機械體，體內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和晶體同源的銀色液體。

“晶體給我！”凱恩撲過來，拐杖頂端彈出鋒利的刀刃。林夏下意識地舉起晶體，一道藍光從晶體射出，擊中凱恩的機械眼。老人發出刺耳的尖叫，身體像被融化的蠟一樣癱軟在地，最后化作一灘銀色液體，滲入凍土。

林夏喘著粗氣走向主沙漏，發現基座上刻著一行小字：“時間是牢籠，也是鑰匙。”

第二卷：黑色艦隊的低語

四、俘虜

沙漏停擺的前一小時，零號星的天空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黑色艦隊終于突破了屏障。林夏被穿著黑色鎧甲的士兵拖上旗艦，押到一個懸浮在半空中的王座前。

王座上的存在沒有固定形態，只能看到一團不斷翻滾的暗影，暗影中偶爾閃過無數張痛苦的人臉。

“織網者的首領？”林夏握緊掌心的晶體，做好了同歸于盡的準備。

“我們是‘回收者’。”暗影發出的聲音像是無數人在同時低語，“織網者是你們給我們起的名字，就像恐龍給隕石起名。”

暗影伸出一條觸須，觸碰林夏的額頭。這一次，涌入她腦海的不是記憶，而是未來的畫面：當最后一個維度被拆解，所有文明都會化作純粹的能量，在“終極虛無”中獲得永恒。

“先驅者偷走的不是錨點，是‘延緩劑’。”回收者的聲音帶著一絲憐憫，“你們害怕終結，就像孩子害怕黑夜。但宇宙的壽命早就被你們祖先的實驗縮短了一半，我們只是在……加速一個必然的結果。”

五、晶體的秘密

林夏被關在一間全白的牢房里，回收者沒有傷害她，只是每天讓她觀看不同文明的終結畫面：有的在核戰爭中自我毀滅，有的在星系碰撞中化為塵埃，只有極少數能撐到回收者到來的那天。

“看到了嗎？”回收者的聲音在牢房里回蕩，“你們所謂的‘生存’，不過是在等死。而我們，能給你們真正的‘存在’。”

林夏突然想起凱恩死前的話，還有記憶圖書館里那段被抹去的記錄。她咬破手指，將血滴在晶體上。晶體發出耀眼的光芒，投射出一段先驅者的影像：

“當回收者第一次出現，我們發現他們的能量核心和宇宙大爆炸的奇點同源。晶體不是武器，也不是延緩劑，而是……一個坐標。如果將兩個半塊晶體在奇點遺跡處合并，就能重啟宇宙的時間線，讓一切回到大爆炸之前。”

影像消失的瞬間，牢房的門開了。林夏沖出走廊，發現整個艦隊的士兵都靜止在原地，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回收者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

“你不能這么做！重啟意味著所有存在都會被抹去，包括你自己！”

六、星塵中的選擇

林夏駕駛著一艘被靜止的回收者抹去，沖出黑色艦隊。她的目的地是宇宙誕生的原點——一個位于超星系團中心的、不斷吞噬周圍物質的奇點遺跡。

當戰機穿過遺跡外圍的能量層，林夏看到了另一塊晶體，它被嵌在遺跡中央的巖石上，和她掌心的晶體完美契合。

“想想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回收者的聲音在她腦海里嘶吼，“重啟后，他們都不會存在！”

林夏的眼前閃過母親臨終前的笑臉，閃過勘探船上和船員們一起看流星的夜晚，閃過凱恩機械眼里最后的紅光。她突然明白，所謂的永恒，從來不是存在的形態，而是記憶的重量。

她將兩塊晶體合在一起。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陣溫暖的白光。林夏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分解，化作無數星辰，飄散在重新開始膨脹的宇宙中。在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一顆藍色的星球正在形成，上面有一片紫色的苔蘚，每片葉子的紋路，都是她從未見過的、嶄新的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