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漫游者》

第一章：廢棄星港的低語

星歷347年，獵戶座懸臂邊緣的廢棄星港“銹錨”正被宇宙塵埃緩慢吞噬。

林野的靴底碾過碎玻璃，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舉著改裝過的離子步槍，頭盔的夜視模式將周圍的景象染上一層冷綠——斷成兩截的機械臂懸在半空，管線里殘存的冷卻液在低溫下凝成藍色冰棱，地上散落著幾具穿著聯邦軍制服的骸骨，胸腔部位都有一個整齊的貫穿孔。

“還有三百米到核心倉庫。”通訊器里傳來搭檔凱的聲音，帶著電流的滋滋聲，“你那邊的輻射指數已經超標了，別磨蹭。”

“發現點有趣的東西。”林野蹲下身，用槍管撥開一具骸骨的手指。那具骸骨的指骨間夾著半張數據芯片，芯片邊緣還沾著暗紅色的結晶，在夜視模式下泛著詭異的熒光。

他將芯片塞進防護服內側的屏蔽袋，繼續往前走。銹錨星港曾是聯邦最大的深空補給站，直到十年前那場“凈化協議”——官方說法是遭遇未知生物襲擊，被迫用反物質炸彈摧毀了整個星港。但林野知道真相絕非如此，他父親就是當年駐守星港的指揮官，在協議執行后被列為“失蹤人員”，連塊墓碑都沒留下。

倉庫的合金門已經被炸開，邊緣扭曲成猙獰的弧度。林野按下步槍側面的按鈕，槍身彈出一根探針，刺入門旁的控制面板。屏幕閃爍了幾下，彈出一行亂碼，緊接著，整個倉庫突然亮起應急燈，慘白的光線照亮了堆積如山的集裝箱。

最里面的集裝箱上印著聯邦軍方的最高機密標識，箱體上的編號讓林野瞳孔驟縮——那是他父親的指揮艦編號。

他用切割器打開集裝箱，一股混合著金屬銹味和淡淡檀香的氣息撲面而來。箱子里沒有武器或補給，只有一個半米高的圓柱形裝置，表面覆蓋著銀色鱗片般的金屬片，正以呼吸的頻率輕微起伏。

裝置頂端嵌著一塊菱形晶體，晶體里封存著一縷淡藍色的光，像被困住的星云。

“這是什么鬼東西？”凱的聲音帶著驚訝，“掃描不到任何能量反應，卻有生命體征。”

林野伸手觸碰裝置，指尖剛碰到金屬片，晶體里的藍光突然炸開，無數信息流像潮水般涌入他的腦海——燃燒的星港、尖叫的士兵、一個穿著白袍的人影將這裝置塞進逃生艙，還有父親最后那句被雜音淹沒的話：“它會找到你，星穹的鑰匙……”

劇烈的頭痛讓他跪倒在地，頭盔的警報系統瘋狂作響，視網膜上跳動著一行紅色警告：未知精神沖擊，神經連接即將斷裂——

“林野！快離開它！”

凱的喊聲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林野掙扎著抬起頭，看到裝置表面的金屬片正在脫落，露出底下蠕動的暗紫色組織，像某種生物的內臟。而那枚菱形晶體，此刻正懸浮在他面前，晶體深處浮現出一張人臉，輪廓竟與他父親有七分相似。

“找到你了，繼承者。”

一個低沉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不是通過通訊器，而是某種更直接的意識傳遞。

林野猛地扣動扳機，離子束擊中晶體，卻像石沉大海般沒有激起任何漣漪。晶體里的人臉緩緩睜開眼，那雙眼睛里沒有瞳孔，只有旋轉的星系，無數星辰在其中誕生又湮滅。

“十年了，終于等到能承載‘星穹’的意識體。”人臉的嘴唇開合著，“你父親用生命為代價，才讓我躲過凈化協議，現在……該你了。”

倉庫的地面突然震動起來，遠處傳來金屬斷裂的巨響。林野的頭盔屏幕上跳出外部監測畫面——星港的外層結構正在坍塌，更可怕的是，星港外圍的空間開始扭曲，形成一個個不規則的黑洞，像某種生物張開的嘴。

“凈化協議的清除程序啟動了。”凱的聲音帶著恐慌，“他們留了后手！快撤！”

林野想后退，卻發現雙腳已經被暗紫色的組織纏住，那些組織順著靴底縫隙往里鉆，冰涼的觸感貼著皮膚蔓延。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臂被金屬鱗片覆蓋，菱形晶體化作一道藍光，鉆進他的胸口。

劇痛傳來的瞬間，他仿佛聽到了星港的低語，那是無數個聲音交織在一起的合唱，像在訴說一個被遺忘的秘密。

當凱炸開墻壁沖進來時，只看到林野站在坍塌的倉庫中央，胸口鑲嵌著一枚菱形晶體，原本的黑發變成了銀白色，左眼的瞳孔里，正有一片微型星系在緩緩旋轉。

第二章：星穹的記憶碎片

醫療艙的營養液泛著淡綠色熒光，林野盯著艙頂的紋路，試圖回憶起在銹錨星港發生的事。但記憶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霧，只記得那枚晶體鉆進胸口的瞬間，有無數畫面在腦海里炸開——燃燒的星球、漂浮在真空里的城市、一群背生羽翼的人形生物對著他鞠躬。

“檢測到你的神經連接正在重構。”凱的臉出現在艙外，他舉著一個數據板，眉頭擰成疙瘩，“晶體和你的心臟融合了，輻射指數倒是恢復正常，但這東西在分泌一種未知激素，讓你的細胞以三倍速分裂。”

林野抬手摸向胸口，那里平坦光滑，只有皮膚下隱隱透出淡藍色的光。他按下艙門開關，營養液順著身體滑落，滴在金屬地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我父親的事，你查到什么了？”他接過凱遞來的工裝褲。

凱嘆了口氣，調出全息投影。畫面上是一份加密檔案，照片里的男人穿著聯邦軍制服，面容剛毅，正是十年前的林父。檔案的最后一頁標著“凈化協議執行名單”，林父的名字旁寫著“主動請纓執行核心爆破”。

“但這里有個矛盾點。”凱放大檔案角落的時間戳，“爆破時間是星歷337年7月12日，而你父親的通訊記錄顯示，他在7月15日還向聯邦總部發送過一條加密信息。”

林野的手指懸在投影上，指尖微微顫抖：“信息內容呢？”

“被徹底刪除了，連碎片都沒留下。”凱關掉投影，“不過我黑進了聯邦軍的舊數據庫，發現銹錨星港的‘凈化協議’根本不是因為生物襲擊——他們在研究某種外星技術，后來失控了。”

這時，林野胸口的晶體突然發燙，他踉蹌著扶住醫療艙，腦海中再次涌入畫面：父親站在一個巨大的控制臺前，面前懸浮著和他胸口相同的晶體，控制臺屏幕上滾動著一行古老的星際通用語——“星穹蘇醒，舊神歸位”。

“舊神……”他低聲念出這兩個字，晶體的光芒隨之變亮。

凱突然舉起槍，對準艙門方向：“有人來了。”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三秒后，六個穿著黑色作戰服的人破門而入，面罩上的聯邦軍徽閃著寒光。為首的人舉起手臂，掌心的金屬環發出高頻脈沖，林野頓時感覺頭暈目眩，胸口的晶體像被烙鐵燙過一樣劇痛。

“林野，星穹容器，編號734。”為首的人聲音經過電子處理，聽不出男女，“根據聯邦凈化法案，你現在被列為特級威脅目標。”

林野強忍著眩暈，按下手腕上的手環。藏在墻壁夾層里的改裝無人機突然飛出，激光束射向黑衣人。趁他們躲避的間隙，他抓起墻角的離子步槍，拉著凱沖向通風管道。

“他們怎么知道星穹？”凱在管道里匍匐前進，聲音壓得極低。

“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到……他們在害怕。”林野的左眼突然傳來刺痛，他看向通風口外，竟能透過墻壁看到黑衣人的輪廓——那些人的胸腔里沒有心臟，只有一團蠕動的灰色物質。

沖出通風管道時，林野突然停住腳步。他的視野里出現了奇怪的重影，像是同時看到了兩個世界：一個是他們所在的廢棄空間站，另一個則是漂浮在星云中的巨大建筑，無數光柱從建筑頂端射向宇宙，照亮了遠處沉睡的巨型生物。

“快走！發什么呆！”凱拽了他一把。

林野回過神，跟著凱鉆進停靠在空間站外的小飛船“渡鴉號”。引擎啟動的瞬間，他回頭看向追擊的黑衣人，發現他們的面罩裂開了一道縫，里面沒有臉，只有閃爍的紅色光點。

渡鴉號沖出大氣層時，林野胸口的晶體突然投射出一道全息影像。影像里的父親面色憔悴，眼角有明顯的淚痕：

“小野，如果看到這段影像，說明星穹已經選擇了你。別相信聯邦軍的任何說辭，他們在尋找‘星穹之心’，那東西能打開‘舊神’的封印。記住，星穹不是武器，是宇宙的記憶庫——而舊神，是被記憶囚禁的劊子手。”

影像消失的瞬間，聯邦軍的追擊艦已經出現在躍遷航道上，艦炮的紅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林野握緊操縱桿，左眼的星系旋轉得更快了。他突然知道該往哪走——記憶深處，那座漂浮在星云中的建筑正在發出呼喚。

“凱，設定航線。”他盯著舷窗外的星辰，“目標，蟹狀星云M1。”

凱驚訝地抬頭：“那地方是聯邦軍的禁飛區，據說進去的飛船沒有一艘能出來！”

林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胸口的晶體亮得像顆小型恒星：“正好，我也想知道，他們在害怕什么。”

第三章：蟹狀星云的回響

躍遷脫離時，渡鴉號的外殼結了一層白霜。

林野擦掉舷窗上的水汽，倒吸一口冷氣——蟹狀星云里漂浮著無數艘廢棄飛船，有的是聯邦軍的制式戰艦，有的是星際海盜的改裝艇，最古老的甚至還保留著化學燃料推進器的殘骸。這些飛船以某種規律排列著，像一群被凍在琥珀里的昆蟲。

“掃描到強磁場干擾，通訊系統失靈了。”凱敲打著控制臺，屏幕上的數據流亂成一團，“還有，你看這個——”

他調出能量圖譜，星云中心有一個不斷擴大的黑色區域，區域邊緣閃爍著和林野胸口晶體相同的藍色光芒。圖譜顯示，那里的時空曲率正在以每分鐘0.3%的速度遞增，任何物質靠近都會被強行撕裂。

林野的左眼突然劇痛，他捂住眼睛，看到了更恐怖的景象：黑色區域里不是真空，而是無數張人臉，他們張著嘴，像是在無聲尖叫。那些人臉里，有聯邦軍士兵，有星際商人，還有……十年前銹錨星港的工作人員。

“他們不是失蹤了。”林野的聲音干澀，“他們被吸進了時空裂縫。”

就在這時，渡鴉號突然劇烈震動，控制臺的警報燈全部亮起。林野看向雷達，發現一艘巨大的飛船正在從星云深處駛來——那是聯邦軍的“守望者級”旗艦，艦體上布滿了炮管，卻沒有任何標識。

“它沒有啟動武器系統。”凱緊盯著對方的動向，“反而在向我們發送對接請求。”

林野胸口的晶體發燙，他知道這不是陷阱。他操控渡鴉號緩緩靠近旗艦，當兩艘飛船的對接通道連接時，他看到通道那頭站著一個穿白色長袍的老人，手里拄著一根銀色手杖，手杖頂端鑲嵌著半塊菱形晶體。

“終于來了，繼承者。”老人的聲音溫和，卻帶著穿透靈魂的力量。

林野握緊離子步槍，凱想跟上來，卻被他按住肩膀：“我一個人去。”

通道里的重力場很不穩定，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林野注意到老人的手杖——那半塊晶體和他胸口的完美契合，就像原本就是一體。

“你是誰？”他在距離老人三米遠的地方停下。

“星穹守護者，也是你父親的老朋友。”老人抬起手杖，半塊晶體亮起藍光，“我叫艾克，十年前，是我把星穹核心送到銹錨星港的。”

林野的瞳孔驟縮：“凈化協議……”

“是聯邦軍的陰謀。”艾克嘆了口氣，手杖輕點地面，周圍的景象突然變化——他們站在了銹錨星港的指揮中心，父親正和艾克爭執，控制臺前的星圖上標著蟹狀星云的位置。

“必須銷毀星穹核心！”父親的聲音帶著疲憊，“聯邦軍已經瘋了，他們想利用舊神的力量統治整個星系！”

“你毀不掉它。”艾克的影像搖頭，“星穹是宇宙大爆炸時誕生的第一縷光，除非你能讓時間倒流。”

畫面突然破碎，回到旗艦的通道。艾克的臉色凝重：“你父親最后選擇將星穹核心藏在自己的指揮艙，用反物質炸彈掩蓋了它的能量反應。他知道聯邦軍會來搜尋，所以留下了你的基因序列作為鑰匙——只有林家的人能激活星穹。”

林野摸向胸口的晶體：“那舊神到底是什么？”

“是宇宙誕生時的第一個意識體。”艾克的手杖指向舷窗外的黑色區域，“它創造了無數文明，又因為害怕被超越，親手毀滅了它們。最后，其他意識體聯手將它封印在蟹狀星云，用星穹記錄下它的罪行，作為永恒的枷鎖。”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但聯邦軍想釋放它。他們發現舊神能吞噬時空，只要控制它，就能抹去任何不服從自己的文明。”

林野的左眼突然看到了未來——聯邦軍的旗艦將黑色區域炸開，一個長滿觸手的巨型生物從裂縫中爬出，它經過的星球瞬間失去時間流逝，永遠停留在毀滅前的最后一秒。

“他們快成功了。”艾克的手杖開始閃爍紅光，“黑色區域就是封印的裂縫，聯邦軍在里面布置了反物質炸彈，倒計時還有三個小時。”

林野的心臟狂跳，他突然明白父親最后那條通訊的意義——不是發給聯邦總部，而是發給星穹。父親用自己的意識作為坐標，在星穹里留下了阻止舊神的方法。

“需要我做什么？”他挺直脊背，左眼的星系旋轉得如同漩渦。

艾克將手杖遞給他：“星穹核心需要完整的晶體才能啟動‘回溯程序’，這半塊是最后一塊碎片。當你將它與胸口的晶體結合，就能進入星穹的記憶庫，找到封印舊神的原始代碼。”

通道外突然傳來爆炸聲，凱的聲音在通訊器里炸開：“聯邦軍的主力艦隊來了！他們開始轟炸黑色區域了！”

艾克將手杖塞進林野手里，猛地按下墻壁上的按鈕：“通道會送你去記憶庫入口，記住，在炸彈引爆前必須完成程序——否則，整個星系都會變成舊神的獵場。”

林野握住手杖，晶體的兩半在接觸的瞬間發出刺眼的光芒。他回頭看向艾克，老人的身體正在變得透明，像被星云的粒子分解。

“你父親說過，你繼承了他的固執，也繼承了星穹的溫柔。”艾克的笑容在光芒中漸漸模糊，“去吧，讓那些被遺忘的文明，再次發出聲音。”

通道的門緩緩關閉，林野握緊手中的完整晶體，向著記憶庫深處走去。前方的黑暗中，無數光點亮起，像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他——那是被舊神毀滅的文明留下的最后回響。

他知道，這一次，不能再讓記憶被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