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緯36度44分，東經94度31分。

他們一路跋涉來到坐標指定地，那是一片被高原風雪吞噬的荒原，海拔接近四千米，空氣稀薄，氣溫驟冷。風中沒有草木，只有石與骨。

“就是這兒？”姜薇雙手插兜，站在風中喘著氣。

阿良緊緊握著衣領，額頭冒汗，眼神卻越來越明亮：“這里……我夢見過無數次。”

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極其奇異的建筑。

聽命樓，通體由黑石砌成，沒有窗、沒有門，外形像一塊垂直的碑，直刺天際。整座樓仿佛沉默地佇立在風雪之間，不融、不折，像一個等待千年的裁決場。

“李清讓在歸命堂筆記里寫過，這里是命術建立之前，最古老的‘聆聽所’。”余淮低聲說，“命術師們不是創造命，他們只是記錄命，聽見命。直到后來才妄圖篡改。”

阿良忽然低頭，用手指在地上的雪層中緩慢勾畫出一組符號——他的動作嫻熟到連自己都未曾察覺。

姜薇驚詫：“你……你在寫‘開命咒’！”

“我沒學過。”阿良怔了一下，隨后喃喃，“但我夢里寫過。”

“是聽命樓在喚你。”余淮語氣凝重，“這里只對‘被篡命者’回應。”

阿良畫完最后一筆，那棟漆黑的樓忽然發出輕微嗡鳴，地面輕顫，一道窄縫從樓體中心緩緩裂開，如同夜色中睜開的眼睛。

門，開了。

—

樓中無燈無火，墻體卻散發著天然熒光，紋路中流轉著微弱的命符痕跡，像是地脈在呼吸。

他們一行三人沿著螺旋石梯緩慢向上。

“這里的空間……不符合物理結構。”姜薇皺眉，“我們上了十分鐘，樓卻始終沒有盡頭。”

“這是‘命域’的折疊效應。”余淮解釋，“聽命樓內嵌入的是一座‘魂場’——不是現實，是共鳴。”

當他們走到第九層臺階平臺，突然，一面石壁上映出三人各自的倒影——但那倒影卻不是此刻的模樣。

余淮看見自己穿著解剖服，手里提著一具無名嬰兒尸體，眉眼蒼白。

姜薇看見自己跪在父母靈前，眼淚干涸，嘴唇緊咬。

而阿良……看到的卻是自己跪在一塊無名碑前，碑上只有四個模糊的字：“命由天改”。

他頓時劇烈頭痛，雙膝跪地。

“這是……我第一次死的地方。”

余淮猛地一震。

“你死過？”

阿良咬牙點頭，眼眶發紅：“我出生八個月時溺水，官方判定死亡，卻在三小時后忽然蘇醒。沒人知道我是怎么活過來的……但從那之后，我就常常夢見火、夢見命、夢見血。”

“你是借命復生。”姜薇啞聲。

“不是別人給我的命。”阿良搖頭，“是那棟樓……把我叫回來。”

—

就在他們靠近最頂層時，一扇巨大的命輪石門擋住去路。

門上印著三條命紋，每一條都在緩慢旋轉，最后同時停下。

門內傳來一段沙啞卻宏大的聲音：

“你是命主，還是命徒？”

“你是主魂，還是借殼？”

“你愿，聽見你真正的名字嗎？”

空氣瞬間陷入死寂。

阿良一步步向前，毫不猶豫。

“我不想活在夢里，也不想活在別人寫好的命格里。我不管我是誰——但我一定要成為我自己。”

他將手按在石門中央。

下一秒，命輪激活，轟然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