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的夜幕剛剛降臨，孫乾便帶著十名精挑細選的親兵，抬著兩口沉甸甸的紅木箱子，悄悄來到楊松府邸的后門。

那抬箱的壯漢手臂上青筋暴起，顯然分量不輕。

后門打開條縫，里面的管家探出半張臉，見是約定好的客人，連忙將人引入偏廳。

“楊別駕，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孫乾一見面就深深作揖，額頭幾乎要碰到地面。

他起身時特意讓袖中金珠滾落幾顆，在地板上上滴溜溜打轉，“在下孫乾，奉劉皇叔之命，特來拜會漢中第一謀士。”

楊松瞇著眼睛從屏風后轉出，目光立刻被地上的金珠和親兵正在開啟的箱子吸引。

箱蓋掀開的瞬間，明珠的瑩光與金錠的燦色交相輝映，照亮了楊松的臉。

他手指不自覺地觸摸著這些財寶，喉結上下滾動：“孫先生遠道而來，真是......”

“別駕輔佐張公治理漢中，百姓路不拾遺，真乃當世蕭何！”孫乾不等他說完，又捧出一卷紫檀木匣裝的帛書，匣上雕著二龍戲珠，“這是皇叔前日親筆所書，說天下俊杰，首推漢中楊公。”

楊松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捧著帛書的手微微發抖。

管家適時奉上窖藏十年的漢中春酒，“好，孫先生，陪我喝幾杯，我就喜歡這種爽快人！”

三巡過后，孫乾的坐墊已經悄悄挪近三尺：“不瞞別駕，皇叔常對我們軍師說，若得楊公相助，取漢中不過反掌之事。”

他忽然壓低聲音，袖中滑出個錦囊，“這些俗物只是見面禮，待他日皇叔入主漢中......”

“孫先生此言差矣！”楊松突然拍案而起，震得金條叮當亂響，臉上卻泛起正氣凜然的紅光，“我楊松輔佐張公，豈是為這些阿堵物？”他義正辭嚴地整了整衣冠，“但是，劉皇叔乃中山靖王之后，仁德布于四海，我輩自當......”

“是是是，”孫乾連忙起身作揖，順勢將錦囊塞進楊松袖中，“是在下失言了。皇叔常說楊別駕高風亮節，今日一見更勝聞名。”

窗外更鼓傳來，已是三更時分。

“只是，望皇叔勿忘今日之言啊，哈哈哈哈哈哈！”楊松拍了拍孫乾的肩膀說道。

孫乾嘴角微揚：“自然，皇叔常說，取漢中后當與士人共治，像別駕這般大才.......”他俯身湊近，“至少是個鎮南將軍。”

窗外暮鼓傳來，楊松突然按住孫乾的手：“三日后天師召集議事，必有許多人主戰，”他聲音壓得極低，“你再加三車珠寶，我去打通其他官員。”

孫乾點頭應允，悄悄從后門離去。

......

三日后，漢中雨下的猛烈，眾人聚集在議事廳內。

張魯高坐主位，面色陰沉，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目光掃過堂下眾謀士。

左側坐著楊松，神色自若，右側則是閻圃，眉頭緊鎖，似在沉思，其余謀士或低頭不語，或交頭接耳，整個議事廳內彌漫著一股不安的氣息。

“諸位。”張魯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劉備已破銅錢關，奪上庸，楊昂被擒，楊任歸降，如今兵鋒直指安康。漢中危矣，諸位可有良策？”

楊松率先輕咳一聲，起身拱手，面帶微笑：“主公，依松之見，劉備乃漢室宗親，仁德之名布于四海，麾下關羽、張飛皆萬人敵，更有陳默這等奇才輔佐，天下歸心，與其負隅頑抗，不如......”

“不如投降？”張魯冷冷打斷，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楊松不慌不忙，依舊笑道：“主公明鑒，非是投降，而是順應天命。劉備素有仁德，若得漢中，必厚待主公。況且......”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劉璋與主公有舊怨，而劉備與劉璋同宗，若主公歸順，日后劉備進取西川，主公大可請命為先鋒，親自報仇！”

張魯眉頭微皺，似在思索。

閻圃冷哼一聲，起身道：“楊別駕此言差矣！劉備雖號稱仁義，但終究是梟雄之姿，豈會真心善待降將？況且，漢中兵精糧足，城池堅固，若輕易投降，豈不讓人笑話？”

他轉向張魯，鄭重道：“主公，圃以為，當先堅守一陣，讓劉備知我漢中非易取之地。待其久攻不下，再遣使議和，如此方能爭取更優條件。若一觸即降，只怕日后任人宰割！”

張魯沉吟不語，顯然被閻圃的話觸動，也很明顯，閻圃之言更有道理。

其余謀士見狀，紛紛進言。

“主公，閻公所言極是！劉備若輕易得漢中，必輕視我等！”

“可若不降，劉備大軍壓境，漢中能撐多久？到時候守不住，被殺得更狠。”

“而且，楊別駕所言也有道理，若能借劉備之力報仇，未必不是良策……”

張魯被眾說紛紜攪得心煩意亂，猛地一拍案幾，喝道：“夠了！”

廳內瞬間安靜。

張魯深吸一口氣，緩緩道：“閻圃之言有理，劉備若輕易得漢中，必輕視我等。傳令各城堅守，待劉備久攻不下，再議歸降之事。”

楊松眼中閃過一絲陰翳，但很快恢復如常，拱手道：“主公英明。”

當夜，楊松府中。

孫乾聽完楊松的匯報，眉頭微皺：“確實如此，不過，我軍可不能拖延太久。”

楊松冷笑：“閻圃那老匹夫從中作梗，不過無妨，只需再等幾日，待劉備大軍壓境，就算他想守，張魯也自會動搖。”

孫乾沉吟片刻，說道：“聽聞，陳軍師三日內必破安康，屆時，楊別駕可再勸張魯，若他仍不降……”

楊松眼中閃過一絲狠色：“若他仍不降，松自有辦法讓他‘自愿’歸順。”

孫乾微微一笑，拱手道：“那就有勞楊別駕了。”

窗外，雨聲掩蓋了密謀的低語。

另一邊，暴雨如注，安康城頭的火把在風雨中明滅不定，張衛扶著濕滑的城垛，鐵甲下的單衣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浸透。

城外漢軍的營帳連綿數里，即便在雨幕中也清晰可見那面“關”字大旗。

“將軍，西門箭樓的橫梁斷了三根，”親兵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弟兄們輪番值守，已經兩天沒合眼了。”

張衛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他突然轉身，鐵靴踏碎水洼：“把庫房里最后三十壇火油搬上來！再去民戶征調棉被，浸濕了掛上城墻，能擋火箭！”

他獨自站在城墻上，是安康唯一的守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