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聯軍大營。

雖取得了夜襲的大勝，但馬超的臉色卻并不好看。

他大踏步走入自己的帥帳，將頭盔重重摜在案幾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許攸正坐在帳中，見狀連忙起身。

“可恨！功虧一簣！”

馬超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懊喪：

“眼看就能將那曹賊刺于馬下，偏偏殺出個攔路虎！”

許攸小心翼翼地問道：

“將軍神勇，曹軍已潰敗如此，何人還能阻將軍虎威？”

“一個黑塔般的莽漢，力大無窮，雙戟兇猛，竟能硬生生擋住我的去路！”

馬超回憶起典韋那雷霆萬鈞的一擊，手臂似乎還有些發麻，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一絲忌憚。

“更可氣的是，還來了個小將，帶著幾百生力軍，趁亂救走了曹操！”

“哦？竟有此事？”

許攸捻著鼠須，眼中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將軍可知那領兵的小將是何人？”

“哼！”

馬超冷哼一聲。

“那小子自報家門，說是叫什么曹昂，曹子脩，還是個什么陽安侯！曹操的兒子！”

“曹昂？！”

許攸聽到這個名字，瞳孔微微一縮，臉上輕松的表情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疑和凝重。

“曹昂？他不是應該在淮南處理袁術的爛攤子嗎？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關中戰場？千里馳援……好快的動作！好果斷的決定！”

他心中迅速盤算著。

“此前只聞其名，知他平定徐州、淮南，頗有其父之風，本以為多是倚仗其父余蔭和麾下猛將謀士，今日觀之，竟有如此膽魄和決斷力？”

“為了救父，竟敢親身犯險，星夜來援……此子，絕非尋常紈绔！若任其成長，將來必是袁大將軍的心腹大患！”

許攸將“曹昂”這個名字牢牢刻在心里，決定返回河北后，定要鄭重提醒袁紹重點關注此人。

但他面上卻不露聲色，反而順著馬超的話說道：

“原來是曹操的兒子？難怪有些膽色。不過，終究是僥幸罷了。”

“若非那廝阻攔，將軍早已建功。今日之戰，我軍大獲全勝，斬獲無數，曹軍膽已寒，將軍威名必將震動天下！”

這番話稍稍平息了馬超的怒火。

他點了點頭，傲然道：

“不錯！今日雖讓曹賊逃了性命，卻也殺得他丟盔棄甲，元氣大傷！接下來，正當乘勝追擊，一舉攻克曹營，拿下長安！”

說到這里，他站起身：

“我這就去找韓遂叔父，商議明日進兵之事！絕不能給曹操喘息之機！”

馬超掃了一眼許攸，說道：

“子遠先生也一同來吧。”

韓遂的大帳內，燈火通明，幾位參與夜襲的軍閥如侯選、程銀等人也在，正興高采烈地談論著今晚的收獲和戰利品，帳內彌漫著勝利的喧囂和酒氣。

馬超帶著許攸大步走入，帳內聲音為之一靜。

韓遂放下酒爵，笑著迎上來：

“孟起來了！今日你可是頭功啊！殺得曹阿瞞割須棄袍，狼狽逃竄，真是大快人心！哈哈哈！”

馬超對韓遂的恭維只是微微點頭，徑直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掃過眾人，沉聲道：

“叔父，諸位，今日小勝，不足掛齒。曹操未死，其主力尚存，更兼其子曹昂率援兵已至。此時絕非慶功之時，當一鼓作氣，明日盡起大軍，猛攻曹營，將其徹底擊潰，方能奠定勝局！”

韓遂臉上的笑容稍稍收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

他捋著胡須道：

“孟起所言甚是。不過……我軍今日激戰一夜，將士疲憊，是否休整一日，再……”

“不可！”

馬超斷然打斷，語氣強硬。

“兵貴神速！曹操新敗，士氣低落，援兵初至，立足未穩，正是其最虛弱之時！若待其恢復過來，深溝高壘，據城固守，我等再想破敵，難矣！必須趁他病，要他命！”

說著，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韓遂：

“叔父，莫非你怕了？今日我見那曹操，已是驚弓之鳥，有何可懼？只要我等齊心協力，明日必能踏平曹營！”

韓遂被馬超當眾如此質問，臉上有些掛不住，干笑兩聲：

“孟起這是哪里話！老夫與曹賊勢不兩立，豈會懼他？只是……用兵之道，張弛有度罷了。既然孟起決心已定，那好！明日便依你之言，盡起大軍，與曹操決一死戰！”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附和馬超，畢竟眼下聯軍勢頭正盛，馬超又是主力。

侯選、程銀等軍閥也紛紛附和：

“愿聽馬將軍號令！”

“對！明日再殺他個片甲不留！”

馬超見眾人響應，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好！既然如此，諸位立刻回營整頓兵馬，飽食戰飯，明日拂曉，進軍擊鼓，共破曹賊！”

“諾！”

眾人轟然應命，陸續退出大帳。

馬超也起身離去，準備明天的戰事。

帳內只剩下韓遂和他的心腹將領，韓遂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變得深沉難測。

他看了一眼馬超離去的方向，眼神復雜，輕輕哼了一聲，卻也沒再多說什么。

許攸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中冷笑，悄然退出了大帳。

……

往后的日子里，馬超挾大勝之威，急于擴大戰果，每日都驅使各部輪番上前，猛攻曹軍新立的營寨。

戰場上殺聲震天，箭矢如蝗，攻防轉換極其激烈。

然而，在這緊張的戰局中，曹操卻顯露出非同尋常的冷靜。

他并未因初敗而氣餒保守，反而將這段艱難的相持期，視為錘煉長子的最佳時機。

中軍帥旗下，曹操特意命人在自己身旁設下一個位置，讓曹昂寸步不離。

“子脩雖有急智勇略，然獨立統率大軍、臨陣應變之經驗尚缺。此番關中惡戰，正是磨礪其鋒的最佳磨刀石。”

曹操看著身旁神色專注的曹昂，心中暗忖。

“吾之基業，終需有人繼承。若能借此戰將其錘煉出來，縱再折損些兵馬，亦值得！”

戰斗伊始，西涼聯軍鼓噪而進，各色旗幟雜亂揮動，聲勢駭人。

曹昂不禁握緊了劍柄，神色緊繃。

曹操卻目光如炬，抬手遙指敵軍陣型，聲音平穩地教導：

“子脩，勿看其聲勢，觀其旗幟鼓噪之處。你看那‘侯’字旗與‘程’字旗擺動最急，士卒叫喊最兇，然其步卒跟進遲緩，隊形松散，此乃虛張聲勢，佯攻也。”

“其真正殺招，必在側翼那支默不作聲、緩緩移動的‘馬’字騎兵！傳令右翼，加強戒備，弓弩準備！”

命令下達，果然，喧囂的正面敵軍沖到壕溝前便攻勢稍緩，而側翼那支沉默的西涼鐵騎卻驟然加速，如同利劍般直插曹軍右翼！

幸好早有準備，密集的箭雨和嚴陣以待的長槍陣勉強擋住了這波兇猛的沖鋒。

曹昂看得心驚，又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父親竟能從細微處洞察敵軍真實意圖！】

曹昂努力將曹操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判斷刻入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