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請府醫！要快！“

我打橫抱起沈知安時，他輕得仿佛一片羽毛。少年額頭滾燙，后背的傷口卻在雪地里凍得發紫，單薄的身體在我臂彎里縮成小小一團，像只瀕死的幼貓。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揪住我的衣襟，指節泛著病態的青白，指甲縫里還殘留著掙扎時抓進掌心的雪渣。

“殿下...“柳清弦突然攔住去路，腰間那塊女帝御賜的蟠龍玉佩在雪光下泛著冷光，“蕭側君正在宴請禮部侍郎嫡女，此時若...“

“讓開。“我盯著他溫潤如玉的臉，聲音比檐下冰棱還冷，“還是說，正君也想嘗嘗雪地罰跪的滋味？“

柳清弦瞳孔猛地收縮，立刻退到一旁。我注意到他藏在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縮——那是他緊張時的小動作。這個看似溫順的正君，此刻在想什么？

攝政王府的回廊蜿蜒如蛇，朱漆欄桿上的積雪被仆役們掃得干干凈凈，可那些躲在暗處的視線比冬雪更冷。我走過時，假山后傳來刻意壓低的議論：

“王爺竟親自抱著那個低賤的侍君...“

“聽說是蕭側君親自執的刑，藤條都抽斷了三根...“

“噓！蕭家可是有從龍之功的，連女帝都要給三分薄面...“

我猛地駐足，目光如刀掃過聲源。幾個灑掃仆役撲通跪地，額頭抵在結冰的青石板上瑟瑟發抖。懷里的沈知安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血沫濺在我繡著金鳳的前襟，那抹猩紅在紫色衣料上暈開，像一朵妖異的花。

我收緊手臂將他往懷里帶了帶，少年突出的脊骨硌得我生疼。他無意識地往我頸窩蹭了蹭，滾燙的呼吸拂過鎖骨，干裂的唇間漏出幼貓般的嗚咽：“娘親...安安不疼...“

心臟突然被無形的手攥緊。恍惚間，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隔壁工位的小姑娘小林，被甲方罵哭后還強笑著說“沒事“，第二天卻遞交了辭職信。那天她桌上擺著和沈知安一樣小小的仙人掌，說“再難也要活下去“。

現代職場那些勾心斗角，在這動不動就皮開肉綻的女尊世界簡直像過家家。至少在那里，不會有人因為“沖撞貴客“就被打得半死。

聽雪軒內絲竹聲聲，我踹開雕花門時，蕭錦瑟正倚在波斯絨毯上，將剝好的葡萄喂進身旁華服女子口中。琉璃燈映得他眉間朱砂痣艷如血滴，金線繡的牡丹紋在燭火下流光溢彩。

“殿下這是...“蕭錦瑟慢條斯理地擦手，鳳眼斜挑，“要為了個玩意兒，掃本君的興？“

我盯著他腰間那根染血的藤條，突然笑了：“凌風，送李小姐回府。“

當侍衛架走哭鬧的貴女時，蕭錦瑟終于拍案而起：“鳳傾凰！我父親可是朝...“

“啪！“

耳光聲驚飛檐上積雪。蕭錦瑟偏著頭，一縷鮮血順著精致下頜滑落。整個聽雪軒死寂得能聽見炭火迸濺聲。

“二十藤條？“我拽著他衣領拖到院中，錦袍下擺浸透積雪，“本君讓你親身體驗。“

行刑聲中，我解開狐裘裹緊沈知安。少年在昏迷中疼得抽搐，我掐著他下巴逼他看清每一鞭：“記住，在這王府，你的命只屬于本王。“

第十鞭時蕭錦瑟的慘叫已變調，柳清弦卻突然出現在廊下。他手中藥箱“哐當“落地，臉色比雪還白：“殿下...沈侍君的心脈...“

暖閣里炭盆燒得正旺，我扯開沈知安血跡斑斑的衣衫，后背縱橫交錯的傷口已經發黑。府醫把脈的手不停顫抖：“這、這藤條上淬了斷腸草...若不及時...“

“廢物！“我一把推開府醫，“去取本王的九轉還魂丹！“

柳清弦突然搶過藥箱：“我來施針。“他指尖銀針寒光凜凜，卻在觸及少年肌膚時微妙地頓了頓。我盯著他微微顫抖的睫毛，突然想起今早他為我梳發時，那根險些扎進我后頸的玉簪。

三更梆子響時，柳清弦終于收起銀針。他雪白的中衣被汗浸透，卻對我露出今晚第一個真心的笑：“殿下，該換藥了。“

我接過藥碗的瞬間，瞥見他袖口一閃而過的黑斑——和沈知安傷口上的毒痕一模一樣。窗外，一道黑影從聽雪軒方向掠過，看身形像是...

“王爺！“凌風突然闖入，“蕭側君不見了！“

我輕輕放下藥碗，指尖沾到的藥汁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藍光。柳清弦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他狀似無意地用袖子擦拭額角，卻將那塊黑斑藏得更深。

“看好沈侍君。“我起身時，一枚銀針從柳清弦袖中滑落，針尖還帶著未干的血跡，“正君不如說說，這針上的血，是誰的？“

沈知安突然在榻上劇烈掙扎起來，他燒得通紅的臉頰貼著錦枕，嘶啞地喊著什么。我俯身去聽，卻只捕捉到幾個零碎的字眼：

“玉佩...鳳紋...不是意外...“

柳清弦猛地后退兩步，打翻了燭臺。在黑暗籠罩房間的前一刻，我看見他腰間那塊蟠龍玉佩上，有一道極細的裂紋，形狀像極了我今晨在女帝賜的琉璃盞上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