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欣晃動的短發在慘白日光燈下猶如鋪出一張網的陰影，在她表情夸張的講述搶救故事時，此刻林晚的指甲卻深深陷進轉椅扶手的拼接裂縫里。

然而這并不是對方講的有多么驚心動魄造成的緊張感，而是她發現門外的異常，心臟正一點點收緊。

這個角度她能清晰看見辦公室門縫外那雙灰皮鞋——已經停留了17分鐘，和幾天前夜里遇到那位患者所穿的鞋一模一樣。

“林姐？”突然提高的聲調讓林晚手背青筋暴起，劉欣怡倏然停住講述，雙眼直視著林晚，臉上變得十分驚異，“你看起來怎么比停尸房的尸體還嚇人。”

“可能天氣太熱了！”林晚急忙掩飾異常，用病歷本壓住衣領滲出的冷汗，指節叩在桌面的節奏掩蓋內心的慌張。

門外忽然響起聲音，“劉大夫在嗎？”

劉欣凝視著林晚片刻，不等林晚反應，“姐，那我先走了。”扔下這句話跟著那個叫她的護士迅速走掉。

誰也沒有發現，窗臺外擺放的綠蘿葉片上正蜿蜒著暗紅物質——和上周死在搶救室的中年人指甲縫里的物質如出一轍。

就在林晚享受片刻安靜的時候，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陳俊彥”三個字在屏幕上扭曲成蜘蛛的形狀。

想要拒接，可是想起來那天說過有件事要過生日的時候商量，所以從桌上撐起身體，“喂，什么事？”聽到說出的聲音，林晚才意識到自己的嗓音有多么嘶啞。

接通瞬間聽筒傳來指甲刮蹭金屬的銳響，對方怪異的聲線如同從深淵滑出：“你說過生日時再找你...”

林晚的視線不斷閃縮，余光瞥見灰鞋又再次出現門外——和那個潛入負一層身影的步調完全一致。

后面的話沒說下去，林晚也已明白，她對著空氣輕笑：“老地方見！”仿佛兩個熟悉的朋友打招呼。

說完之后便掛斷了通話，沒給對方多嘴的機會。

可是通話掛斷時，門外突然發出“咔嗒”的異響，那雙鞋也隨之消失不見。

雖然時間快至中午，可林晚沒有出去要吃東西的欲望，便在這時，一顆小腦袋從門后探了進來。

“姐！”門被撞開的剎那，林晚迅速合上筆記。劉欣泛著潮紅的臉頰上，眉目上有道新鮮刮痕像道淡黃色不明液體。

“陳琳被主任叫去處理醫療垃圾了，”她甜笑著遞來奶茶，吸管缺口處殘留著碎屑，“喝點甜的補充體力？”

林晚扭頭看去，除了劉欣，另一個是早上闖進會議室的小護士陳琳。

把辦公桌簡單收拾一下，變成了餐桌，林晚也打起精神笑著說，“沒想到，還得讓你倆來照顧我！”

“姐，瞧你說的，多大個事啊！”劉欣嘴里滿不在乎，“我剛來的時候，你可沒少照顧我，要不然我早就不干了！”

聽到這么近乎的話，林晚微微一笑，“說得輕巧，人情哪有那么容易還，一頓飯就把我打發了，你還賣上乖了！”

心里卻在暗暗皺眉，對方找個如此牽強的理由無事獻殷勤是目的為了什么，難道是院長安排過來的尖細？

掀開蓋子瞬間，西紅柿炒蛋的汁液正以倉皇的速度在飯粒間肆意滲透，仿佛那是

筷子插入的時候，某種纖維狀物體纏住了金屬尖——是一根頭發，

只吃了一口，林晚便皺起眉頭，隨口說，“食堂的飯真是越來越難吃了！”

“聽說是院長的親戚最近包了食堂！”劉欣更是憤憤不平的指出原因。

林晚瞥了一眼門外，語氣慎重的提醒，“算了，小劉，你這毛病得改改！”

“我覺得還行啊。”陳琳小心翼翼的出聲。

劉欣看了一眼，“你不知道，之前食堂的飯還能看到肉，現在連油腥都看不到，有些大夫還大言不慚當著院長的面表揚，說現在的飯菜比原來的好吃，真是惡心人！”

林晚無奈搖了搖頭，不過也還好，現在她的確難以吃下油膩的飯菜。

簡單吃過之后，幾人坐在辦公室閑聊，不一會有人叫劉欣怡會診，陳琳也跟著出去。

林晚閉目養神了片刻，眼看時間差不多，整個下午沒有患者預約，所以她簡單收拾一下準備去和陳俊彥碰面。

對方這么火急火燎的找自己，準沒好事！

林晚口中的老地方是本地一處偏僻的地方，茶莊的名字叫“聽竹軒”，名字優雅的仿佛古代的建筑。

這里環境清幽，還有單獨的隔間，正是私人碰面的好地方。

這里的老板娘也是個知趣的人，凡是男女之間的會面，絕不做多余的打聽。

林晚將車停好，老板娘很快走了過來，“林妹妹，好久不見，你又漂亮了！”

受到如此恭維，哪個女人能不買賬？

“不過，林妹妹的下場可不怎么樣。”林晚心中不免嘀咕。

只見一位四旬左右的女人出現在視野里，穿著打扮仿佛時尚明星，兩條春風拂柳般的胳膊舒展開，迎著林晚便走了過來。

“方瑜姐姐可是取笑我了，我可沒你自由自在！”林晚一邊笑著說，一邊拉住她伸過來的手。

兩人一邊走著，方瑜一邊落落大方的開口，“還是‘天字間’，客人早來了。”

“有勞姐姐。”林晚簡短的回應后，急忙走過去。

她可不敢和對方做過多糾纏，因為方瑜的背景十分神秘，凡是有心來鬧事的最后都悄無聲息的離開本地。

一進入聽竹軒，老板娘便識趣的離開了。

林晚拉開門一看，陳俊彥正坐在椅子上品茶，抬頭的瞬間，臉上立刻堆下笑容。

“快坐，這是上好的龍井！”陳俊彥的雙眼盯在林晚身上，猶如蛇信一般，一股涼意襲擊到她后脊。

林晚皺皺眉，口氣略有不滿，“這么急找我干什么？”邊說邊在對面坐下來。

陳俊彥見識過林晚的厲害，抿著嘴唇，右手伸到背后，拿出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討好的說，“快打開看看。”

林晚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原來是一條項鏈，直截了當的開口，“你醫療器械需要多少投入？”

陳俊彥緊張的搓搓手，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隨后伸出一只張開的手。

“五十萬？”林晚喃喃自語，這個數字多少出乎她的估計。

見林晚感到為難，陳俊彥立刻解釋，“我已經投進去一百多萬，只要做成這筆買賣，咱們就沒有后顧之憂了！”說著一臉興奮的雙目放光。

這個買賣反正不經她手，對方又是個老手，風險可以降到最低，只要利潤可觀，倒是可以試試。

“能有多少回報？”林晚端起茶碗輕輕啜了一口，普洱茶的味道很不錯。

她喜歡喝普洱，覺得名字很有禪意。

又苦又甜，還牽絆著淡淡的醇香，順著喉嚨慢慢流淌，非常舒服。

陳俊彥舔了舔嘴唇，隨即小聲說，“也不太多，六百萬，你我一人一半！”

林晚剛要說話，門外驟然發出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