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諾那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如同瀕死烏鴉的最后嘶鳴,在血月角斗場死寂的空氣中回蕩、穿刺,最終戛然而止。他那枯瘦佝僂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破麻袋,軟軟地癱倒在冰冷的黑曜石臺面上,渾濁翻白的雙眼空洞地倒映著穹頂那輪妖異的血月,口鼻中溢出的鮮血在石臺上蜿蜒出暗紅的溪流。
許洛緩緩收回覆蓋在布魯諾額頭的手掌。指尖殘留著粘稠的血液和腦髓的冰冷觸感。一股龐大、混亂、充斥著數十年血腥、陰謀、背叛與黑暗秘密的記憶洪流,如同決堤的污穢之海,正順著他的手臂,被血晶石貪婪地吞噬、解析、歸檔。劇烈的刺痛感如同億萬根鋼針在顱內攪動,那是強行掠奪他人核心記憶帶來的靈魂層面的反噬。他的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臉色蒼白如紙,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嘴角溢出的鮮血更多了,順著下頜滴落,在布魯諾尸體旁的紅沙上濺開小小的血花。
但他站得筆直。那雙深邃的眼眸中,血晶石的猩紅光芒如同風暴過后的熔巖核心,在冰冷與劇痛中燃燒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洞悉一切的冰冷銳利。布魯諾的一生,如同被剝開的洋蔥,層層秘密暴露在血晶石冰冷的邏輯光芒之下——關于暗鴉組織的隱秘據點、財富網絡、滲透的棋子;關于“鑰匙”的零碎線索,指向偉大航路深處某個被遺忘的坐標;關于世界政府某些高層與他骯臟交易的片段;甚至…關于艾琳被捕獲、改造、植入控制芯片和毀滅指令的每一個殘忍細節!
“老板!”白牙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角斗場邊緣的陰影中竄出,幾個起落便躍上高臺。他身后,十名“血爪”精銳如同沉默的狼群,緊隨而至,迅速在高臺邊緣形成防御陣型,冰冷的眼神掃視著下方混亂的角斗場。白牙看到許洛蒼白的臉色和嘴角的血跡,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更多的是對老板那恐怖手段的敬畏。“您怎么樣?”
“死不了。”許洛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強行壓抑痛楚的冰冷。他強忍著腦海中的翻江倒海和身體的虛弱感,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掃過下方混亂的角斗場。
維克托如同瘋魔一般,撲倒在紅沙地上昏迷的艾琳身邊,用僅存的、布滿血絲的右眼死死盯著那張蒼白空洞的臉,巨大的手掌想要觸碰她冰冷的合金手臂,卻又如同被燙到般縮回,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意義不明的嗚咽和嘶吼。艾琳的“倒下”和布魯諾的死亡,似乎徹底摧毀了他僅存的理智,讓他陷入了徹底的瘋狂與絕望。
巴頓龐大的身軀依舊跪倒在沙地上,捂著被“血剃·沸”肆虐過的腋下,劇烈地痙攣著,每一次抽搐都伴隨著痛苦的悶哼和口鼻中溢出的血沫。許洛那引爆血液的一擊,徹底摧毀了他的戰斗力,甚至可能重創了他的生命本源。他那雙玻璃珠般的眼中,冷漠被痛苦和一種被徹底碾碎的茫然所取代。
而“影蛇”…早已不見了蹤影。如同他出現時那般神秘,在許洛沖向高臺、布魯諾發出慘嚎的混亂瞬間,他便帶著僅存的幾名“無面者”,如同真正的影子般融入了角斗場邊緣最濃重的黑暗,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個最狡猾的毒蛇,在嗅到死亡氣息的第一時間,就選擇了保全自身,潛伏起來。
觀眾席上,那些戴著烏鴉面具的中高層成員和守衛們,此刻如同被驚散的烏鴉群,陷入了巨大的混亂和恐慌。首領被當眾格殺!最強的候選人一死(布魯諾)、一瘋(維克托)、一重傷(巴頓)、一失蹤(影蛇)!那屹立在高臺上、渾身浴血、散發著冰冷殺意的身影,如同新生的魔神!恐懼如同瘟疫般蔓延!有人癱軟在地,有人試圖向出口逃竄,也有人眼神閃爍,似乎在權衡投靠新主的可能。
“肅靜!”
許洛的聲音并不洪亮,甚至帶著一絲虛弱,卻如同冰冷的鐵律,混合著一絲凝練的、外放的霸王色意志,瞬間壓過了場中所有的混亂與嘈雜!
嗡——!
無形的威壓如同冰冷的潮水掃過全場!所有試圖逃竄的人腳步僵住!所有喧嘩的人如同被扼住了喉嚨!成千上萬道驚恐、茫然、敬畏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高臺之上!
許洛強忍著記憶融合帶來的眩暈和身體的痛楚,緩緩舉起那只剛剛扼殺了布魯諾、此刻還沾滿鮮血的左手。血晶石的光芒在他眼底流轉,借助布魯諾的記憶,他輕易地鎖定了觀眾席上幾個位置特殊、氣息沉穩的身影——那是布魯諾留下的、負責在關鍵時刻穩定局面或執行清理任務的暗棋頭目。
“布魯諾·暗鴉,背棄組織信條,勾結外敵(世界政府),殘害同門(艾琳),玩弄陰謀,致使組織蒙受巨大損失,更妄圖以卑劣手段操控繼承人選拔!”許洛的聲音冰冷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如同冰錐,刺入每個人的耳膜,也釘死了布魯諾的罪名。“其罪…當誅!”
他染血的左手猛地向下一揮!
“今日起,‘暗鴉’之名,已成過去!”許洛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開創紀元的決斷與霸道,“組織新生,名為——‘血羽聯盟’!”
“我,許洛,代號‘血鴉’,即為血羽聯盟之主!”
“吼——!!!”
幾乎在許洛話音落下的同時!角斗場邊緣的數個隱秘通道口,轟然洞開!
馬庫斯和薩奇那彪悍的身影率先踏出!他們身后,是數十名全副武裝、氣息彪悍、眼神中燃燒著狂熱與忠誠的“血帆”精銳!緊接著,小麻雀的身影如同靈貓般出現在另一側的高處陰影中,她手中拿著一個特制的擴音器,冰冷的聲音通過裝置響徹全場:
“血羽聯盟!肅清叛逆!順者生!逆者死!”
轟!轟!轟!
數處觀眾席上,之前被許洛鎖定的那幾個布魯諾暗棋頭目所在的位置,幾乎同時爆發出劇烈的爆炸和短促而凄厲的慘叫!濃煙和火光瞬間吞噬了那幾個區域!那是白牙提前布置的“血爪”小隊,在接到指令的瞬間,精準地執行了斬首行動!清除掉布魯諾最后的死忠!
血腥的鎮壓如同冰冷的鐵錘,瞬間粉碎了所有殘余的抵抗意志!看著同伴在爆炸中化為飛灰,看著那如同潮水般涌入、散發著鐵血氣息的“血帆”精銳,看著高臺上那個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剩下的暗鴉成員徹底崩潰了!
“血羽聯盟!”
“拜見血鴉大人!”
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聲,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嘩啦啦!觀眾席上,如同風吹麥浪般,成片成片的黑衣人,無論是中高層還是普通守衛,紛紛顫抖著、惶恐地朝著高臺方向單膝跪倒!如同黑色的潮水在血月下臣服!混亂的呼喊聲匯聚成一片敬畏與恐懼交織的聲浪:
“拜見血鴉大人!”
“血羽聯盟萬歲!”
許洛站在高臺之上,俯瞰著下方跪倒的黑色浪潮。血月的光芒將他染血的身影拉得格外修長,如同新生的黑暗君王。劇烈的頭痛和身體的虛弱感依舊存在,但血晶石的冰冷意志強行支撐著他。布魯諾的記憶碎片仍在腦海中翻涌,其中關于“鑰匙”的線索和世界政府的骯臟交易,讓他眼底的寒光愈發深邃。
“白牙。”許洛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在!”白牙立刻上前一步。
“清理戰場。維克托…廢掉他的行動能力,單獨關押。巴頓…用海樓石鎖鏈鎖死,嚴密看管,別讓他死了。”許洛的目光掃過下方那兩個失去威脅的對手。“至于其他人…”他的目光掃過跪倒的人群,“甄別,整編。反抗者,殺。有用者,留。具體章程,按‘血翼’標準執行。”
“是!”白牙眼中閃過嗜血的光芒,立刻領命而去。
“萊娜。”許洛看向臺下陰影處。萊娜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她快步走上高臺,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已經恢復了平日的冷靜干練。
“老板。”
“聯系我們在羅格鎮和東海的所有據點。”許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更多的是掌控一切的冰冷,“啟動‘歸巢’計劃。全面接管原暗鴉組織在東海的所有產業、情報網和人員。行動要快,要狠,不留任何隱患。另外…”他的目光落在紅沙地上昏迷的艾琳身上,“把她…帶下去。用最高級別的禁錮措施,單獨安置。讓月見博士準備最精密的檢測設備,我要知道她體內所有改造和植入物的詳細信息。”
“明白!”萊娜肅然領命,立刻轉身去安排。
許洛獨自站在高臺邊緣,血月的光芒灑在他身上,一半明亮,一半隱于陰影。他微微閉上眼,強行壓下腦海中翻騰的記憶碎片和身體的抗議。血羽聯盟初立,東海的地下世界即將迎來權力的洗牌,布魯諾留下的爛攤子需要收拾,艾琳的隱患需要解決,而最重要的…是布魯諾記憶中那些關于“鑰匙”和世界政府的碎片信息…
他緩緩攤開左手,掌心向上,似乎在感受著血月冰冷的光芒。血晶石的能量在指尖流淌,與布魯諾血液中殘留的、屬于世界政府某個高層特有的精神印記產生著微弱的共鳴。
“海軍…加羅德…”許洛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眼中血晶石的光芒如同寒潭深水,“看來…你也該收到…‘東海之影’送來的第一份‘述職報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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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偉大航路前半段,海軍G-5支部。
深夜。
加羅德中將的辦公室燈火通明。這位以剛毅冷酷著稱的海軍中將,此刻卻眉頭緊鎖,布滿風霜的臉上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陰霾。他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指間夾著一支燃燒過半的雪茄,裊裊青煙升騰,卻無法驅散房間內的凝重氣氛。
桌上攤開著一份剛剛由通訊室緊急送來的、來自東海羅格鎮基地的加密電報。電報內容極其簡短,卻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加羅德的心湖:
“G-5支部加羅德中將鈞鑒:”
“羅格鎮基地于今日18:47分遭遇不明身份者襲擊。襲擊方式詭異,疑為精神沖擊類能力。基地訓練場嚴重損毀,士兵大面積昏迷(無生命危險)。”
“許洛上校恰于現場,疑似承受主要沖擊。沖擊過后,許洛上校展現出…疑似‘霸王色霸氣’覺醒特征。”
“襲擊者未捕獲,身份不明,動機不明。基地已進入一級戒備狀態。”
“——羅格鎮基地參謀部”
“霸王色…霸氣…”加羅德低聲重復著電報上那觸目驚心的詞匯,每一個音節都仿佛帶著千鈞重量。雪茄的煙灰無聲地掉落在他锃亮的軍靴上,他也渾然未覺。
霸王色霸氣!百萬中無一的王者資質!象征著足以撼動世界格局的恐怖潛力和…難以掌控的巨大變數!這種東西,怎么會出現在東海?出現在一個他親自提拔、視為重要棋子的海軍上校身上?!
加羅德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軀在燈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G-5支部繁忙的軍港夜景,探照燈的光柱掃過漆黑的海面。但他的目光卻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落到了東海那個不起眼的羅格鎮上。
許洛…
這個他一手從東海貧民窟挖掘出來,送入海軍,又利用暗鴉組織的渠道快速提拔起來的“雙面間諜”,這個他本以為可以牢牢掌控、用于滲透和平衡東海地下勢力的鋒利工具…竟然覺醒了霸王色霸氣?!
電報上“疑似”二字,在加羅德看來,不過是羅格鎮那些庸碌參謀的粉飾之詞!他太了解那些庸才了!能讓整個基地訓練場損毀、士兵大面積昏迷,除了霸王色霸氣的無差別意志沖擊,還能是什么?!而且…許洛“恰于現場”,還“承受主要沖擊”后覺醒?這時間點,未免太巧了!
疑點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加羅德的心頭。
襲擊者是誰?真的是沖著基地去的?還是…沖著許洛本人?
許洛的霸王色覺醒,是偶然?還是…早有預謀的隱藏?他之前展現出的體術天賦和“血血果實”的偽裝(加羅德一直以為許洛是體術能力者),是否都只是冰山一角?
這次襲擊,是否是他自導自演,用來掩蓋他真正力量覺醒的幌子?
他利用海軍資源和暗鴉身份,在東海到底經營出了怎樣一股勢力?那份“東海模范基地”的報告,又有多少水分?
“報告!”門外傳來副官的聲音。
“進來。”加羅德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煩躁。
副官推門而入,手中拿著一份新的文件,臉色凝重:“中將!情報部門截獲到東海地下世界多個加密頻道異常活躍,大量信息流指向羅格鎮方向,關鍵詞包括‘權力更迭’、‘血羽’、‘新主’。同時,我們安插在東海‘灰燼貿易’內部的一名高級線人…剛剛確認失聯!失聯前最后傳回的碎片信息是…‘暗鴉…亡…血鴉…立…’!”
暗鴉亡?血鴉立?!
加羅德猛地轉身,眼中爆射出駭人的精光!結合羅格鎮基地遇襲、許洛霸王色覺醒的報告,以及東海地下世界這突如其來的劇烈動蕩…
一個極其不祥、卻又無比清晰的推論,如同冰冷的閃電劈開加羅德腦海的迷霧!
許洛…這個他親手扶植起來的“雙面間諜”,這個擁有霸王色霸氣的危險存在…很可能已經反噬了暗鴉組織!甚至…已經取而代之!成為了東海地下世界新的、更加強大、更加難以掌控的黑暗主宰!
“血鴉…”加羅德咀嚼著這個代號,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他感覺自己似乎放出了一頭遠比布魯諾更加危險、更加野心勃勃的…怪物!
“立刻!”加羅德的聲音如同寒冰碎裂,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決斷,“啟動對羅格鎮基地許洛上校的最高級別秘密調查!動用我們在東海的所有力量!我要知道他過去三個月的一舉一動!我要知道‘血羽’是什么!我要知道他身邊所有核心人員的詳細資料!另外…”他眼中寒光一閃,“通知CP5在東海的分支機構,讓他們也動起來!告訴他們,目標…極度危險!疑似已掌控東海地下世界,并擁有…霸王色資質!”
“是!中將!”副官心頭凜然,立刻領命而去。
辦公室內再次只剩下加羅德一人。他重新坐回椅子,拿起桌上那份來自羅格鎮的電報,看著“霸王色霸氣”那幾個刺眼的字,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窗外,G-5支部的探照燈光柱如同冰冷的利劍,刺破深沉的夜幕。而加羅德的眼中,同樣閃爍著冰冷而銳利的寒芒。
許洛…
加羅德將電報緩緩揉成一團,眼中殺機畢露。
“看來…是時候讓你明白。海軍給你的權力…也能隨時收回。棋子…就該有棋子的覺悟。若想跳出棋盤…”他猛地將紙團捏緊,仿佛要捏碎某個無形的存在。
“…那便…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