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如刀割面，幾乎讓眾人無法視物，李昭的整個身軀緊伏在狂奔的戰馬鞍上，承受著劇烈的顛簸。

不過，即使在這生死一線的疾馳之中，他緊攥韁繩的雙手卻山岳般巋然不動，顯露出驚人的意志。

就在他駕馭著坐騎，如離弦之箭般轟然沖出塢堡那沉重巨門的剎那，隔著冰冷的皮甲與內襯衣物，緊貼在他滾燙胸膛上的那枚祖傳蟠龍玉佩，中心那一點沉寂許久的赤紅，竟毫無征兆地微微一顫。

一絲微弱到近乎虛無、卻又蘊含著無盡渴望的奇異吸力，如同沉睡古獸的初醒呼吸，悄然自那赤紅核心彌漫開來，好像在攫取這天地間的某種本源之力。

方才還充斥腦海、糾纏不休的紛亂記憶碎片，在這極限速度帶來的狂風沖擊下，被徹底地撕裂、甩脫，隨即又在某種無形的意志下飛速熔煉、重組。

像是千軍萬馬在靈魂深處奔騰廝殺，最終歸于一道斬破混沌、金鐵交鳴般的清晰意念，如同最熾熱的烙鐵，深深印刻進他的靈魂骨髓，再無半分動搖。

這烽火連天、群雄并起的亂世洪流，我李昭，來了！

…………

在距離青禾莊還有三里地，那股濃郁得化不開的血腥氣就已撲面而來，混雜著牲畜糞便燃燒的焦臭和皮肉燒灼的惡息。

視野盡頭，村莊外圍的簡陋柵欄已被沖破多處，土黃色的羌騎如同肆虐的蝗群，在莊內縱橫沖殺。

火光在茅草屋頂跳躍，映照著羌人猙獰的面孔和揮舞的彎刀，以及村民絕望奔逃的身影和倒伏在地的尸骸。

“步卒結圓陣！保護側翼！趙大，帶所有騎兵，跟我沖正面！鑿穿他們，把羌狗趕出莊子！”

李昭嘶吼著，聲音被狂風吹得有些破碎，但其中的決絕清晰無比。

他猛地拔出環首刀，刀鋒在昏沉的天光下劃出一道冰冷的軌跡，直指莊內最為混亂、羌騎最為密集的區域。

那是莊主宅院的方向，也是抵抗最激烈的地方！

“諾！！”

趙大臉上刀疤扭曲，厲聲應和，手中長矛一擺，十幾名有馬的部曲精銳如同嗜血的狼群，緊隨李昭身后，狠狠撞向那團混亂的人群。

“嗚——嚕嚕！”

怪異的羌笛聲尖嘯而起，顯然發現了這支疾馳而來的援兵。

一部分正在莊內劫掠的羌騎立刻調轉馬頭，約莫二十騎，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迎著李昭他們沖來。

馬蹄踐踏著凍土和泥濘的血污，揚起一片猩紅的雪霧。

“殺！”

李昭雙目赤紅，體內凝脈境中期的氣血瘋狂涌動，灌注雙臂。

他伏低身體，幾乎與馬頸平齊，將環首刀橫在身側，刀鋒向外，擺出了涼州騎兵最經典的鑿陣姿態——拖刀斬！

雙方的距離在狂飆的沖鋒中急劇縮短！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嗷——！”

沖在最前的羌賊頭目，臉上涂抹著駭人的油彩，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芒，手中沉重的彎刀帶著凄厲的破空聲，斜劈向李昭的脖頸。

這一刀勢大力沉，顯然是個鍛體巔峰的好手，刀未至，那股子蠻橫血腥的殺氣已撲面而來。

李昭瞳孔猛縮，電光火石間，他猛地一勒韁繩，身下的黑馬長嘶著人立而起。

同時，他橫在身側的環首刀借著馬匹人立之勢，由下至上，劃出一個險之又險的半月弧光。

“鐺！?。　?

刺耳的金鐵交鳴炸響，火星四濺！

羌賊頭目勢在必得的一刀被險險架開，巨大的力量震得李昭虎口崩裂，鮮血瞬間染紅了刀柄，整條右臂酸麻欲折，黑馬也被這股巨力沖擊得踉蹌后退。

“死！”

那羌賊頭目反應極快，一擊不中，手腕一翻，彎刀如同毒蛇吐信，變劈為撩，直取李昭因馬匹后仰而暴露出的胸腹空門。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鉆，顯示出極其豐富的搏殺經驗！

生死關頭，李昭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他來不及多想，完全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左腿狠狠一蹬馬鐙，身體借著反沖之力，如同滑溜的泥鰍般向右側翻滾落下馬背。

“嗤啦！”

冰冷的彎刀幾乎是貼著他的皮甲劃過，帶起一溜火星和幾片破碎的甲葉，灼熱的刺痛感從肋下傳來。

“噗通！”

李昭重重摔在冰冷泥濘、混雜著血水和內臟碎片的地面上，濺起一片污穢。

他顧不得疼痛，一個狼狽的翻滾躲開后續踐踏而來的馬蹄，同時環首刀向上狠撩。

“嘶律律！”

一匹沖過的羌騎戰馬慘嘶著前蹄揚起，馬腹被鋒利的環首刀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滾燙的馬血如同噴泉般澆了李昭滿頭滿臉，腥咸滾燙的液體糊住了他的視線。

“保護二郎！”

趙大狂吼著，挺矛刺穿一個試圖沖向李昭的羌賊，但他自己也被另一名羌賊的彎刀在背上劃開一道血槽，皮甲碎裂，血肉翻卷。

戰場徹底陷入血腥的絞肉機！

李昭帶來的十幾騎，瞬間被數倍于己的羌騎淹沒。

羌人仗著馬快刀利，又悍不畏死，往往兩三人圍攻李家一個騎兵。

慘叫聲、馬匹的悲鳴、兵刃入肉的悶響、骨骼斷裂的脆響……瞬間成了這片修羅場的主旋律。

…………

李昭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視線勉強恢復。

他看到一名李家騎兵被羌賊的長矛從側面貫穿，挑離馬背，慘叫著摔落塵埃，隨即被幾匹戰馬踐踏而過，化作一灘肉泥。

趙大被兩名羌賊夾擊，左支右絀，險象環生，背上那道傷口正汩汩冒血。

而他自己，剛一站起身，就被三名下馬的羌賊獰笑著圍住。

這些羌賊都是鍛體境，筋骨強健，力量遠超常人，手中彎刀閃爍著嗜血的寒光。

“漢狗崽子，細皮嫩肉，剁了喂狗！”

一個臉上有疤的羌賊舔著嘴唇，當先撲來，彎刀直劈李昭面門！

“滾開！”

李昭怒吼，體內氣血瘋狂運轉到極致，凝脈中期的力量毫無保留地爆發。

他側身讓過劈來的刀鋒，手中環首刀如同毒龍出洞，帶著一往無前的決死氣勢，狠狠捅進了那羌賊的胸膛。

“噗嗤！”

刀鋒入肉，直沒刀柄，滾燙的鮮血噴濺而出。

但與此同時，另外兩名羌賊的彎刀也到了，一刀砍向他的左肩，一刀削向他的右腿。

李昭根本來不及拔出深入敵人身體的環首刀，他只能怒吼一聲，左臂肌肉賁張，硬生生抬起格擋。

“鐺！”

砍向左肩的彎刀狠狠劈在李昭左臂的皮甲護臂上，火星四濺，巨大的力量讓他左臂劇痛，骨頭仿佛要裂開，護臂下的皮肉瞬間青紫腫脹。

而削向右腿的那一刀，他只能勉強扭身，用大腿外側的厚實肌肉去硬抗。

“嗤啦！”

彎刀割開了皮甲和褲子，在李昭大腿外側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黑，差點跪倒在地。

“呃?。　?

李昭痛吼一聲，眼中兇光暴射！

他右腿受傷，行動受阻，但左手卻閃電般探出，死死抓住了那持刀砍他肩膀、還沒來得及收回手臂的羌賊手腕。

同時，他猛地低頭，用盡全身力氣，一個兇狠無比的頭槌，狠狠撞在那羌賊的面門上。

“咔嚓！”

只聽到一道鼻梁骨碎裂聲響起！那羌賊慘嚎著，滿臉開花，眼珠都被撞得凸了出來，瞬間失去了戰斗力。

然而，李昭也付出了代價。

他身后，那個被他捅穿胸膛、瀕死的羌賊，竟在最后時刻爆發出野獸般的兇性，死死抱住了他的腰，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咬向他的脖頸.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

李昭亡魂大冒，拼命掙扎扭動身軀。

那致命的獠牙擦著他的頸動脈劃過，狠狠咬在了他肩頸相連的皮甲上，尖銳的劇痛傳來，皮甲被咬穿，利齒深深嵌入了皮肉。

“啊——！”

李昭痛得嘶聲力竭，感覺肩胛骨都要被咬碎。

他右手終于從第一個羌賊的尸體中拔出沾滿碎肉和內臟的環首刀，反手一刀，狠狠劈在身后那咬住自己的羌賊脖頸上。

“噗！”

污血沖天而起，那顆猙獰的頭顱滾落在地，無頭的尸體抽搐著倒下。

但李昭也感覺肩膀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被硬生生撕下了一塊皮肉，鮮血瞬間染紅了半邊身體。

短短幾個呼吸，在身上有傷的情況下，他已斬殺三人，但自己也左臂幾乎廢掉，右腿重傷，肩頸血肉模糊，氣血劇烈消耗，眼前陣陣發黑，體力瀕臨極限。

就在這時，一聲如同受傷猛虎般的咆哮響徹戰場邊緣。

“二郎小心——！”

是趙大！

他拼著后背又挨了一刀，硬生生撞開圍攻他的羌賊，沖到了李昭附近。

但他身后，那名臉上涂抹黑色、氣息兇悍遠超普通羌賊的百夫長，正獰笑著策馬沖來。

他手中的彎刀比尋常羌刀更大更厚，刀刃上密布著細小的鋸齒，散發著濃郁的血腥氣和凝脈境后期的強大威壓。

他的目標，正是重傷踉蹌、幾乎失去抵抗能力的李昭。

“螻蟻，死！”

羌賊百夫長口中吐出生硬的漢話，眼中是貓戲老鼠般的殘忍。

他座下的戰馬速度極快，眨眼間已沖到近前。

那柄鋸齒彎刀高高揚起，凝聚著他凝脈境后期的全部氣血之力，刀鋒未落，一股無形的、充滿蠻荒血腥氣息的罡風已經壓得李昭幾乎窒息。

這一刀，避無可避，擋無可擋！足以將精鐵都劈開。

此刻，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鐵幕，瞬間籠罩了李昭。

他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他能清晰地看到彎刀上沾染的碎肉和血痂，看到羌賊百夫長眼中倒映著自己蒼白絕望的臉，看到趙大目眥欲裂卻救援不及的悲憤神情。

“要死了嗎？剛穿越…就要死在這片荒原上？像條野狗一樣？”

“不！我不甘心！”

無盡的恐懼和滔天的不甘如同巖漿在胸中猛烈噴發在生死一線、精神意志被壓迫到極致的剎那，李昭腦海中只剩下胸口那枚滾燙的祖傳蟠龍玉佩。

幾乎是本能地，他所有的意念、所有殘存的氣血、瘋狂地涌向胸口那塊玉佩，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絕望者呼喚冥冥中的神明。

“給我力量?。。　?

無聲的咆哮在他靈魂深處炸響！

嗡——！

就在那鋸齒彎刀的刀鋒即將觸及李昭頭皮，冰冷的死亡氣息已經刺入骨髓的瞬間。

異變陡生！

李昭胸前，那枚緊貼皮肉的祖傳蟠龍玉佩，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難以形容的赤金光芒。

那光芒并不擴散，反而如同一個微型的、狂暴的漩渦，瞬間將李昭整個人籠罩其中。

一股源自亙古洪荒、威嚴霸道、仿佛能鎮壓八荒六合的恐怖氣息，如同沉睡的巨龍驟然蘇醒，雖然只有極其微弱的一絲，卻帶著凌駕于凡塵之上的無上威儀。

“祖龍之氣，化英魂之基！隋魂天鑒，啟！”

一個冰冷、宏大、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直接在李昭的靈魂深處響起。

同時，他清晰地看到，玉佩中心那點赤紅如同活物般蠕動，一股難以言喻的、蘊含著至高權柄與無上力量的赤金色氣流被瞬間抽離，注入了他腦海中浮現的一面古樸、蒼涼、布滿神秘玄妙紋路的青銅古鑒虛影之中。

“英魂點轉化：100點！”

在數字跳動的剎那，一股恐怖的吸力從古鑒虛影中爆發。

李昭感覺自己全身殘存的氣血之力、甚至一部分生命力，都被這古鑒蠻橫地抽走，前所未有的劇痛和空虛感席卷全身，仿佛靈魂都被撕裂。

他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幾乎當場昏死過去。

“檢測到英魂點滿足最低召喚閾值…檢索英魂庫…匹配當前危機…”

“鎖定目標：大隋九老——韓擒虎（英魂投影）！”

“英魂投影召喚啟動！消耗：95英魂點！”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在外界看來，那羌賊百夫長的鋸齒彎刀距離李昭的天靈蓋已不足三寸，趙大絕望的嘶吼才剛剛出口。

突然，李昭身上爆發出那圈赤金光芒！

緊接著，一股令人靈魂戰栗的恐怖殺伐之氣，如同火山噴發般從李昭體內沖天而起。

“吼——！”

一聲仿佛來自九幽地獄、又似九天驚雷的恐怖咆哮，震得整個戰場都為之一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