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裹著焦糊味灌進喉嚨,姜刃在一片灼痛中睜開眼。后腰的薔薇紋身爛得只剩半朵,黑褐色的紋路爬過肋骨,像條正在啃噬血肉的蛇。
她掙扎著坐起來,周圍是倉庫坍塌后的廢墟,教團的人已經撤走了,只留下滿地彈殼和暗紅色的血跡。阿嫵不在身邊,地上只有一灘延伸到斷墻后的血痕,像條被拖拽的紅絲帶。
“阿嫵!”姜刃的喊聲嘶啞得像破鑼,她踉蹌著追過去,血痕卻在斷墻后消失了,只留下一枚黑薔薇吊墜——是阿嫵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枚,鏈扣處有明顯的拽扯痕跡。
后腰的紋身突然抽搐,姜刃低頭,看見爛掉的薔薇圖案里,嵌著塊碎玻璃,反射出斷墻后的景象:一串模糊的車轍,往教團老巢的方向延伸,輪胎印里混著阿嫵的血。
她被抓走了。
這個念頭像冰錐,扎得姜刃渾身發冷。她摸出藏在靴子里的微型U盤——是阿嫵在倉庫火場塞給她的,里面存著教團交易的證據。可指尖觸到的只有碎塑料片,U盤不知何時被踩碎了,黑色的存儲芯片像塊死了的蟲子,躺在掌心。
證據沒了。
姜刃癱坐在廢墟里,看著遠處教團老巢的方向,那里的塔樓在晨霧里若隱若現,像頭蟄伏的巨獸。她突然想起阿嫵說的“白薔薇小隊”,想起他們子彈上的融紋劑,想起林墨臨死前的話——原來所謂的“徹底失利”,不是輸在武力,是輸在從一開始就被算計的局。
她在廢墟里翻找,希望能找到哪怕一點能用的東西:阿嫵的匕首、母親的日記本、林墨的病歷……所有能證明教團罪行的證據,都像被刻意清理過,連焦黑的紙片都沒留下。只有地上的血痕提醒她,昨晚的一切不是夢。
后腰的紋身又開始疼,這次是帶著麻木的癢,像有蛆蟲在皮膚下游走。姜刃摸出塊碎鏡子,照見后腰的薔薇幾乎爛沒了,露出的血肉里,隱約有細小的根須在蠕動——是融紋劑的毒性在擴散,用不了多久,就會爛到心臟。
“呵,還沒死。”
陰冷的聲音從斷墻后傳來,姜刃猛地回頭,看見教團二把手斜倚在磚堆上,手臂上的白薔薇刺青沾著血,手里把玩著阿嫵的紅色高跟鞋,鞋跟處還掛著點碎布。
“你的小情人在‘凈化室’?!彼Φ孟裰煌敌鹊呢?,“我們正用鹽水給她洗紋身呢,她說只要你去,就把‘薔薇夫人’的秘密全說出來——包括你媽當年藏起來的那批‘薔薇血’?!?
姜刃的指甲摳進掌心的舊疤,血珠滴在地上,和阿嫵的血混在一起。她知道這是陷阱,可阿嫵的慘叫聲仿佛就在耳邊,那些鹽水澆在爛掉的紋身上的疼,她比誰都清楚。
“不敢去?”二把手把高跟鞋扔過來,鞋尖沾著的血濺在姜刃臉上,“也是,畢竟她是害死你媽的兇手之一——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當年把你媽推進獻祭陣的,就是09號,阿嫵的好姐姐?!?
后腰的紋身突然劇烈抽搐,姜刃疼得蜷縮在地,眼前閃過母親錄像里的畫面:她舉刀刺向自己時,身后確實有個穿白大褂的影子,右頸有塊月牙形的疤。
是09號姐姐。
這個認知像把鈍刀,慢慢割著她的心臟。原來阿嫵說的“姐姐護著她”是假的,原來所謂的“雙生薔薇”,從一開始就是場沾滿血的騙局。
“給你個機會?!倍咽秩舆^來一把沒子彈的槍,“自己走進凈化室,我就讓你死得痛快點。不然等紋身爛透了,你會親眼看著自己的心臟從胸口掉出來——像你媽當年那樣。”
姜刃看著那把槍,又看向阿嫵血跡消失的方向。后腰的疼已經麻木了,反而是心里的空洞越來越大,像被人挖走了一塊。她輸了,輸得一敗涂地——證據沒了,同伴失蹤了,連最后一點支撐自己的“真相”,都是假的。
教團的人開始往這邊聚攏,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像在為她的失敗奏樂。姜刃慢慢站起來,撿起地上的黑薔薇吊墜,攥在手心里,金屬的冷意順著指尖蔓延。
她沒撿那把槍。
因為后腰爛掉的薔薇紋身里,突然傳來一絲微弱的悸動——是阿嫵的黑薔薇根須,還在她的血肉里,倔強地跳動著。
“我去?!苯械穆曇艉茌p,卻帶著種近乎瘋狂的平靜,“但我要親眼看見她活著。”
二把手挑眉,似乎沒想到她會答應:“聰明。”他轉身往廢墟外走,“記住,進去了就別想出來,凈化室的地板下,埋著上百個像你這樣的‘失敗品’?!?
姜刃跟在他身后,踩著滿地的碎玻璃往前走。陽光穿過濃煙,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件破爛的囚衣。后腰的紋身還在爛,可那絲微弱的悸動越來越清晰,像阿嫵在說“別信”。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后的幻覺,也不知道等待她的是凈化室的鹽水,還是更殘忍的真相。她只知道,哪怕輸得徹底,也要走到最后一步——
因為阿嫵的根須,還在她的血肉里。
而那枚黑薔薇吊墜,在掌心硌得生疼,像個未說出口的約定。
遠處的凈化室鐵門緊閉,像頭等著獵物自投羅網的巨獸。姜刃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長,孤單地拖在地上,像條斷了線的風箏。
局勢已經不能更糟了。
但她不知道,阿嫵失蹤前,用最后一點力氣,在斷墻的磚縫里塞了片帶血的皮膚——上面是半朵腐爛的黑薔薇,和姜刃后腰爛掉的紅薔薇,正好能拼出完整的圖案。
那是她們最后的證據,藏在最絕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