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著，她一邊接過母親手中的藥酒瓶子。

手指溫熱，握得很穩。

“媽，我幫你涂一下頭。”

說完，她蹲下身子，小心地為母親涂抹起頭頂磕傷的地方。

就在女兒的安慰中，沈翠芬才意識到自己的頭痛得厲害。

剛才那重重的一跌讓整個頭顱仿佛要裂開來似的。

正要上藥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趙老太那尖利的聲音。

只聽見她扯著嗓子大聲哭喊起來，像是發生了天大的事情。

“鄉親們！大家都來看看啊！”

她的聲音在院子里響亮地傳開。

“你們說沈翠芬她竟敢動手打婆婆啦！我們家這叫什么命啊！”

“不得了呀！不得了啊！這媳婦子瘋了心啊，真是瘋了！”

然后便聽她一邊拍打著門板，一邊痛哭流涕。

“哎喲喂，老天爺啊，造孽啊，娶回個掃把星來當兒媳婦！我要活不下去了啊！我要死了！”

趙老太在外面哭爹喊娘的，直把周圍的街坊都給驚動了起來。

聽到這些話，沈翠芬頓時又是一陣無名火起，氣不打一處來。

她瞇起眼冷笑了一聲，心想看來這老太太的嘴巴是真沒洗干凈，嘴皮子倒是越老越靈光。

旁邊的路秀薇見狀，皺了皺眉頭，輕聲對母親說道：“媽，我去看看情況吧。”

現在最重要的是去把奶奶安撫好。

不然一會兒左鄰右舍都跑來看熱鬧。

他們一家人可都要顏面掃地了。

可沒想到，沈翠芬卻直接抓住女兒的手臂，搖了搖頭道：“看什么看？你媽我都快痛得腦袋要炸開了，趕緊先給我檢查傷口。”

“外面那個死不死都能挺一陣子。”

她說完，目光冷了幾分。

畢竟趙老太嗓門這么大，中氣也足得很，肯定一時半會也沒事兒。

就讓她鬧去吧，反正她愛叫就叫。

她還不信能真把房頂掀翻。

以前的時候，沈翠芬總覺得自己是個女人，該講究些規矩。

家丑不可外揚這個道理，她是再清楚不過了。

可是自從重生之后，她才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多么荒唐。

一味的忍讓和沉默，只能換來更多欺辱。

前世那一幕幕回憶還歷歷在目。

那天在醫院時，主治醫師曾感慨地告訴她，沈翠芬身上那些病都是被憋出來的，常年壓抑的情緒深入骨髓。

想起那些年的委屈與煎熬，一股寒意仿佛又回到了心頭。

去他的所謂家丑不外傳吧！

她暗自握緊了拳頭。

這一世，從現在開始，她一定要把這家里的丑事說得全村里都知道。

誰欺負過她，一個也別想輕易逃過去。

見到母親額角不斷滲出的血跡，臉上的痛苦表情，路秀薇也慌了神。

雖然知道母親平時性格剛強，但這一次的確不像以往。

于是她連忙蹲下身，湊近一點準備幫母親看看傷處。

小心地掀起那一縷被鮮血染濕的發絲后。

看到頭發下面有一道不小的裂口，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幸好剛才還沒怎么出血，否則現在可就嚴重多了。

“媽，不行！”

她說著立刻阻止母親碰那個地方。

“我們必須馬上去衛生室！不能耽擱！”

聽到這句話，原本還咬牙忍耐著的沈翠芬也終于繃不住了，臉色發白。

她抬起手就想觸碰傷處試試狀況，卻被路秀薇一把攔住了。

“別動！千萬別亂動！快去找陳大夫處理一下傷口！”

路秀薇的聲音帶著焦急。

“你這傷口太深了，必須要縫針才行啊！”

沈翠芬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傷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其他啥原因，傷口居然沒有太多鮮血流出。

但那裂開的皮肉依舊嚇人。

即使沒有大量流血，她也知道自己這個傷不輕。

聽到路秀薇這么一說，沈翠芬連忙起身動作。

“好孩子，你說得對，走吧，咱們先去醫院瞧瞧。”

她一邊說著，一邊活動了一下腿腳。

這一回她是真真切切剛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回來。

如今她對自己的身體格外珍惜。

能活著就是一件大喜事！

路秀薇趕緊伸手攙扶住她，一邊低聲提醒著讓她小心點走路。

“慢慢來，我扶著你走。”

說完，便開始陪著沈翠芬往外走去。

兩人剛邁出門走了幾步，才到院子中央的時候，沈翠芬忽然想到什么，腳步猛地頓了下來。

接著，她回頭朝著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直接轉身跑進了屋。

她一路直奔床邊的那個木箱。

那是一個家里的舊家具，蓋子上落了些灰塵。

掀開蓋子之后，她在里頭快速地翻騰了幾下。

片刻后便從里面拿出了戶口本，鄭重其事地把戶口本塞進了自己衣服最里側的口袋。

接著，她又從箱底夾層里面摸出了一些紙幣，看起來有百多元錢，是家里剩下的最后一筆現金。

確認妥當之后，沈翠芬再次仔細拍了拍衣兜的位置，嘴里喃喃說道：“都在呢，在呢。”

這才重新站起身來，拉著路秀薇一起走出門外。

然而剛剛邁出堂屋的門檻時，院子里還回蕩著趙老太嚎哭的聲音。

那個老太太坐在角落，扯著嗓子不停哭喊，場面十分狼狽。

不過就在沈翠芬跨出院門口的一瞬間。

趙老太的嚎叫聲戛然而止。

她的嘴還張著，眼淚還在不停地往下掉，嘴角還殘留著干巴巴的大糞痕跡。

剛才她罵了這么久，院子里卻連個圍觀的人都沒有。

鄰居們一個都沒露面，如今回想起來真是有點尷尬。

而此時的她，心里只希望沈翠芬不要搭理她。

沒想到的是，沈翠芬壓根就沒往她這邊多看一眼，甚至沒有任何停留的意思，和路秀薇一前一后就那么徑直往前走。

直到兩個女人徹底離開院子后，那老太太才又抽咽了幾聲，繼而又哭了起來。

只不過這次哭聲比起先前已經小了很多。

兩人一路朝村中心方向走去。

距離衛生所還有點遠，就已經能夠聽見鑼鼓喧天的聲音。

村子里條件有限，平時只有過年才會有些紅火熱鬧的文娛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