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眼前少年親口承認是從大興村來的。

她幾乎確定了心中的猜測，但沒有立刻說出來，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淡淡回應。

“不認識。我只是有點好奇而已。”

“嬸子，我爸媽都是普通老百姓，也不認識外面什么重要人物，你怎么會提到他們？難道……你真認識我爸？”

“我不認識，但阿姨還是要勸你一句，金滿堂這個地方太招惹是非了，你最好帶著換個地方干。”

曲東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他下意識地偷偷看了眼路秀葉，眼神里藏著緊張。

路秀葉正好奇地瞅著他，眉頭微蹙，心想這家伙什么時候有了女朋友？

真是挺早熟的嘛！

她心里嘀咕著，眼神中帶著一絲打趣意味。

兩人的視線剛一對上，氣氛瞬間有點微妙起來。

曲東心里一跳，趕緊把頭偏向另一邊，假裝被灰塵嗆到似的，低頭輕咳了兩聲。

“咳咳，嬸子你亂說什么啊，我哪兒有對象？”

他聲音有點發緊。

“家里窮得揭不開鍋了，我爸又病著，等著用錢呢。”

他的語氣低了些。

“也就那里工資高點，我才不得已去上班。”

他嘆了一口氣，眼神不自覺地飄向窗外。

“母親去世得早，家里只剩我和我爸相依為命。本以為日子能慢慢好起來了，我也能讀完初中找份工作養家。誰知天降噩耗，父親突然重病住院，所有的計劃都被徹底打亂。”

他頓了頓，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幸好當初班主任通情達理，答應保留我一年的籍。我打算等父親康復后，再回去繼續念書。”

沈翠芬聽了之后，連連嘆息。

這孩子，真是不容易。

誰家沒有幾樁糟心事呢？

各有各的難處罷了。

“那你手怎么樣，需不需要帶你去醫院看看醫生？”

她問這話時語氣變得溫柔了許多，剛才出手確實太沖動了些。

曲東擺了擺手，一邊搖頭，一邊把手舉到沈翠芬面前晃了晃。

“嗨，我可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覺得你能傷得了我啊？那我是讓著您呢！”

他說得很是理直氣壯。

可話還沒落音，沈翠芬伸手就想拉住他的手細看看。

曲東趕忙把手往回抽，動作太急，差點把臉上的舊眼鏡都甩掉下來。

那副眼鏡加上身上這套工服行頭都是金滿堂提供的。

雖然不是全新的，但對于他來說已經是相當珍貴的。

要是因為不小心摔壞了，還得自己賠錢，他實在開銷不起。

這一系列活靈活現的動作讓原本緊張的幾個人不由得笑出了聲。

氣氛瞬間輕松了不少。

見狀，曲東連忙小心翼翼地把一直緊握在手里的收了起來，生怕再引起什么誤會，同時也暗自松了口氣。

誤會終于解釋清楚了，大家也不再爭執。

重新坐上了那輛已經等候多時的馬車。

反倒是在一旁駕車的車夫，看得一頭霧水，滿臉不解。

剛才幾人還在吵吵嚷嚷的樣子。

怎么轉眼之間就變得和和睦睦，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時間過得飛快，一個小時眨眼便過去了。

他們也很快抵達了目的地。

由于剛才的沖突有些過意不去。

沈翠芬想著替曲東墊付這趟馬車的費用，以表達歉意。

然而，曲東卻態度堅決地從自己口袋中掏出錢來，結清了車費，并朝她們母女三人道了一聲別，然后轉身離開了。

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路秀葉神情復雜。

她隱隱感覺心里有點不安。

正出神間，妹妹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小聲叫道：“秀葉，你在發什么呆呀？媽問你是不是想吃肉包子呢！”

被這么一提醒，路秀葉才緩緩回過神來。

鼻子忽然聞到了空氣中飄來的陣陣香味。

肚子也不自覺地咕了一聲，口水都險些流了出來。

還沒等路秀葉開口回答，沈翠芬就已經麻利地買了三個熱騰騰的肉包子。

母女三人都各自拿著包子，一邊走著一邊吃著，朝著永順街慢慢走去。

“媽，我真好奇啊。”

沈翠芬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含糊地開口。

“買雙鞋這種事兒，鎮上難道不行嗎？為啥非要大老遠跑到縣城來？”

她的嘴角帶著笑意，似乎另有玄機。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聽媽的安排就行。”

沈翠芬笑著回答，卻沒有直接說破。

路秀薇與路秀葉互相對視了眼，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隨即加快腳步，跟在了沈翠芬身后繼續前行。

按照規定，馬車只能停在縣城邊緣的位置。

距離永順街還有一段不算近的路程，至少需要步行半個小時才能走到。

一路上，姐妹倆始終感到困惑。

平日里買鞋要么去市場要么直接找品牌專柜。

怎么會跑來這里的老街小巷？

更何況沈翠芬帶的這條路并不是商業區。

而是永順街后面一條條曲折狹窄的小胡同。

那巷子里七拐八繞的，兩側盡是低矮又陳舊的房子。

外觀幾乎長得差不多，讓人根本分不清南北東西。

但奇怪的是，沈翠芬對這條陌生的小巷卻異常熟悉。

大概走了七八分鐘，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小路上。

沈翠芬領著路秀薇和路秀葉兩人在一扇關著的舊院門前緩緩停了下來。

那門是深褐色的，有些脫漆，似乎年代久遠。

她抬起手，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門。

幾秒后，院子里立刻傳來幾聲狗叫。

汪汪的犬吠聲從墻內傳來。

“誰呀？”

屋內隨即傳出了女人聲音。

沈翠芬努力壓低聲音，低聲回了一句。

“天王蓋地虎。”

這句話剛一出口，路秀薇和路秀葉頓時被逗得幾乎忍不住笑出來。

她們面面相覷。

這也太像地下組織接頭了。

媽這是干什么？

難道真是去拍電影了？

屋內的女人沉默了幾秒鐘，像是在思考什么。

然后腳步聲走近，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窄縫。

只見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從門縫里小心地探出來。

“找誰？”

門后的女人開口問道。

沈翠芬沖著門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鄭大姐，我來取鞋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