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隨坐在篝火旁，手中握著一卷案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杜懷枝身邊。杜若枝笑容燦爛，但有意收斂，時不時看看杜懷枝，又時不時看看鐵鍋上的烤肉，激動的心情溢于眼表。

看來確實很香。

“大人，屬下想……”黃闕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就連一旁的唐郞也是如此。

謝隨合上案卷，淡淡道：“想去去。”

黃闕如蒙大赦，立刻拉著唐郞湊了過去。雪飛衡見狀，也裝作不經意地踱步靠近。

“杜小姐，這烤肉實在太香了，能不能分我等一些？”黃雀眼巴巴的看著鍋板上的烤肉。

杜懷枝將第一批烤好的肉分裝到碗里給杜若枝幾個，然后拿起她裝調料的罐子，“想吃自己烤，這是香料，五兩銀子一罐。”

“什么？”黃闕瞪大眼睛，“這么貴？”

“獨門秘方，嫌貴就別吃。”杜懷枝慢條斯理地夾起一片肉，在黃闕灼灼的目光中送入口中。

杜若枝看著圍過來的幾人，忍不住道：“我阿姐的香料可獨門秘方，不是想買就能買得到的。”她將烤好的肉大方地分給幾人，“嘗嘗，這樣烤出來的肉不僅香，還非常好吃。”

雪飛衡接過肉片，剛咬一口就愣住了。羊肉外酥里嫩，香料的味道恰到好處地掩蓋了膻味，反而激發出肉質的鮮甜。他不由得多看了杜懷枝一眼，沒想到她還有這手藝。

“挺好吃，這五兩銀子花得值當。”黃闕吃得滿嘴流油，含糊不清地道，掏錢買下杜懷枝手中那罐調料，興沖沖回去烤肉去了。

夜漸深了，營地一時間彌漫著烤肉的香味。吃飽喝足后，杜懷枝幾人躺到營帳內安然入睡。

一夜平靜，第二日起來繼續趕路，到黃昏時分又停下搭建營帳，就這么在野外住了兩晚。

在第三日天黑前，一行人抵達站點——紹平。

紹平城乃河州首府，是這一帶最為繁華之地。

杜若枝抬頭望著街邊林立的商鋪和飄揚的招牌，心情不由得愉悅，今晚終于不用睡帳篷了。

“先安頓下來。”謝隨簡短地吩咐道。

一行人住進了城東的客棧，安頓好行李洗漱一番后，杜若枝迫不及待地拉著杜懷枝出門。

剛走到大堂，見雪飛衡與謝隨坐在角落的桌前，面前攤開一卷地圖，兩人沒有交談，不知在思索什么。

杜若枝腳步一頓，猶豫片刻，最終決定不打擾，拉著杜懷枝便離開了客棧。

謝隨卻在這時抬眸，目光在她背影上停留一瞬。

“怎么？”雪飛衡見他分神，問道。

謝隨收回視線，“無事。”轉頭就讓黃闕跟上去護送。

黃闕疑惑，黃闕聽話照做。

夜色漸濃，紹平城的街道上依舊是熱鬧非凡，燈火明亮得晃眼。

杜懷枝被強行拉著逛了幾家鋪子，買了些小玩意兒，發現黃闕跟來后，這些東西就都到了黃闕手上，最后在一處酒樓落座。

杜若枝點了店里幾道當地特色菜，細細品嘗后贊嘆道：“好吃好吃。”

轉眼見興致欠缺的杜懷枝，又道：“不過跟阿姐做的比，還差點意思。”

杜懷枝沒有理會杜若枝，目光時不時瞟向窗外，方才在街上，她看見了一抹眼熟的碧綠。

那是一個一旦出現，勢必會出人命的狠人。

按理來說這位不應該會出現在這一片地界，東南這邊的單子一般都是由她接手。

她前不久被那個變態派去京城，今日便看見了不該出現的人，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人是那個死變態派來的。

至于要殺的是誰，杜懷枝不得而知。她嘆了口氣，今夜怕是不會太平了。

杜若枝察覺到她的異樣，“阿姐，怎么了？”

“沒事。”杜懷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待會兒回客棧后，你把被子搬到我房里。”

“啊？”杜若枝疑惑，很快又反應過來，“阿姐，你要跟我一起住？”

杜懷枝抬眼看她，“不行？”

“沒有沒有。”杜若枝連忙道，小臉浮上薄紅，“當然可以，我也挺想跟阿姐一起住的。”

杜懷枝看著她，她看著人畜無害，還笑盈盈地給自己夾菜——

“阿姐你試試這個，這個好吃。”

可就是莫名感覺哪里怪怪的。

這邊，那抹翠綠在街上輾轉，最后好巧不巧，進了杜懷枝一行人所居住的客棧，還恰好與出去覓食的雪飛衡兩人擦肩而過。

“掌柜，住店。”那抹翠綠的聲音響起。

謝隨轉頭看去，那人言談舉止溫文爾雅，雙眸清澈見底，透露出一股子書卷氣，全然一副玉面書生模樣。

那人暼見謝隨的目光，轉眼看過來，微微一笑，笑容親和又不失禮數。

謝隨放下戒心，朝他微微頷首。

杜懷枝兩人回到客棧，沐浴完后便熄燈躺到上床。

身邊多出一個人，杜懷枝出于本能的警惕讓她遲遲無法入睡，翻身，便看見杜若枝側著身，面對著她，一雙眼睛在夜里都亮眼得很，不知道這么看著她看了多久。

杜若枝見杜懷枝竟也沒睡著，不禁起了心思，小手緩緩朝杜懷枝爬過去，捏住她的衣角扯了扯。

“阿姐。”

杜懷枝側身與她面對面，“嗯？”

杜若枝得到回應，一雙眼睛更亮了，“阿姐，你可以喚我一聲知知嗎？”

知知二字應是杜若枝的閨名，可這二字疊詞喊出來顯得太過親昵，杜懷枝頓了半晌也沒能喊出口。

杜若枝還在眼巴巴的等著。

杜懷枝被看得受不了，退了一步，喚她“二知”。

誰知這個稱呼一出口，杜若枝一激靈，從床上撐起身子，“阿姐！是知知，知知。”

杜懷枝伸手將她摁倒，“知道知道，知知不就是二知嗎？大晚上別吱吱吱的。”

杜若枝急得想咬人，只因這個稱呼勾起她不好的回憶，幾個清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昨日才教的詩詞今日就忘了？伸手。”

“這么簡單的音都能彈錯，伸手。”

“二知，手。”

“杜二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