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身材其實算得上高大勻稱，但此刻渾身籠罩著一股濃郁的、肉眼可見的“衰”氣。

嶄新的學士袍沾滿了塵土，袖口還刮破了個口子，額頭腫著一個新鮮的大包，青紫一片。

他沖得太急，腳下不知被什么絆了一下，整個人一個惡狗撲食就朝陳默這邊摔了過來！

“小心！”旁邊有人驚呼。

眼看就要撞上陳默，斜刺里伸出一只油乎乎的大手，是熊蠻。

他像拎小雞仔一樣，一把揪住了這倒霉蛋的后脖領子，把他提溜在半空。

“謝…謝謝熊哥…”

吳厄驚魂未定，聲音帶著哭腔。

雙腳剛一沾地，他立刻踉蹌著撲到陳默面前，也顧不上額頭的大包還在滲血，一把抓住陳默的胳膊，眼淚鼻涕差點一起下來。

“陳默！默哥！親哥！帶上我！求你了！必須帶上我啊！”

吳厄嚎得撕心裂肺，引來全場側目，

“我是吳厄啊！煉氣班吳厄！吳長老是我爺爺！你看我這非酋戰體！你看我這出門被鳥屎砸、喝涼水都塞牙的鬼運氣！”

他指著自己額頭的包，又指著袍子上的灰和破口：

“剛才跑過來，平地摔三次！撞門框一次！被天上路過的傻鳥空投一次！喝水差點嗆死！兄弟！帶上我吧！我這體質，干啥啥不行，倒霉第一名！但你想啊！”

他眼睛突然亮起一種病態的、豁出去的光芒，

“我這行走的事故發生器！

帶上我，就等于隨身攜帶了全天候、全地形、高強度的安全壓力測試儀啊！

哪里設計有隱患，哪里防護不到位，我往那一站，嘎嘣脆！

立馬給你試出來！比什么模擬推演都靠譜！

省多少事故成本啊兄弟！

我的霉運，就是你的安全冗余！”

他這番驚世駭俗的“自我推銷”，把全場都震懵了。

連埋頭建模的趙懟都忍不住抬頭，推了推眼鏡，用一種看珍稀材料的眼神打量著吳厄。

陳默看著吳厄額頭的包，又看看他袍子上的鳥屎痕跡。

嗯，人形自走故障測試平臺。

第五個點頭。

吳厄激動得差點當場暈過去，被熊蠻嫌棄地拎著領子，提到一邊。

“嗨！陳默師兄！久仰久仰！小道包打聽，消息靈通路子野，三千界內無秘密！”

一個穿著騷包亮銀色鑲邊學士袍、身材精瘦、臉上掛著過分熱情笑容的男生，像條滑溜的泥鰍，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

正好填補了吳厄被拎走后的空位。

他手里還裝模作樣地搖著一把不知從哪弄來的、畫著八卦圖案的折扇。

“師兄您看，”

包打聽啪地合上折扇，湊近一步，壓低聲音，眼神卻滴溜溜亂轉，掃過旁邊臉色發黑的校長和蔫頭耷腦的趙院長，

“您這隊伍，強則強矣，但缺個耳目，缺個喉舌啊！

您想，荒巖界天高皇帝遠，六大派盤根錯節，您在那搞大開發，沒點風吹草動怎么行？”

他手腕一翻，掌心出現一枚小巧的、布滿細密符文的玉符：

“瞧，小道獨家秘制，‘玲瓏心’子符！

只要您點頭，我立馬給您接入咱們三千種子內部的情報網絡！

哪個界挖出了寶貝，哪個倒霉蛋被土著吊打了，哪個孫子背后使壞放冷箭…小道門兒清！

還能幫您散播點‘小道消息’，比如某某派長老其實喜歡穿花褲衩什么的…保證讓您的正義之師師出有名，讓敵人未戰先怯！”

他語速飛快，唾沫橫飛，眼神里閃爍著“搞事”和“販賣”的精光。

末了，又補上一句：“當然，信息費好商量！按條？包月？或者…情報入股？您看？”

陳默看著那枚小巧的玉符，再看看包打聽那副“我就是三千界狗仔王”的嘴臉。行，人形情報終端兼輿論喇叭。第六個點頭。

包打聽喜笑顏開，麻利地收起玉符，朝陳默拱拱手，像只斗勝的公雞，得意地站到一旁。

眼神已經開始在人群中逡巡，仿佛在尋找潛在的“客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撼山試驗場上，風卷起塵土打著旋兒。

陳默身后，已經站了六朵奇葩：干飯力工熊蠻、摸魚優化師李閑、杠精質檢員趙懟、社恐技術宅阿默、非酋測試員吳厄、八卦情報販子包打聽。

還差一個。

倒計時在陳默意識海里無情跳動：【01:23:17…】

人群開始騷動，竊竊私語。校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自己頂上。

就在這時，一道流光，極其騷包、極其風騷的淡金色流光，如同拖著長長尾焰的彗星，以一種看似迅疾實則帶著點磨蹭意味的速度，從學院深處慢悠悠地“飄”了過來。

流光散去，露出一個身影。

來人一身月白色繡著繁復暗金云紋的華貴法袍，纖塵不染，在滿是塵土和油污的試驗場里顯得格格不入。

面容俊美得近乎妖異，帶著一種養尊處優的慵懶。

他手里把玩著一枚鴿卵大小、溫潤生輝的羊脂白玉佩，姿態閑適得像是來參加春日游園會。

他目光隨意地掃過全場，在陳默臉上停頓了半秒，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然后，他慢條斯理地從那寬大的袖袍里，掏出了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邊緣還燙著金邊的…紙鶴？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清朗悅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拖沓，

“遲道。奉家祖遲暮云真君法旨，特來…嗯…”

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詞，

“加入陳默師兄的開拓隊伍，略盡…綿薄之力？”

他手指輕輕一彈，那紙鶴翩然飛起，精準地落向陳默。

紙鶴在半空中自動展開，一行龍飛鳳舞、靈氣盎然的字跡顯現：

【小友陳默親啟：吾孫遲道，天資尚可，性喜…悠游。今遣其隨小友同赴荒巖，歷練一番。望小友多加…照拂？鞭策？嗯…看著辦吧。遲暮云字。】

紙鶴飄到陳默面前，那最后“看著辦吧”四個字，墨跡似乎還帶著點無奈和敷衍。

遲道本人，送完信，就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仿佛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

他看看天，看看云，甚至還饒有興致地瞥了一眼熊蠻手里那根還剩小半的妖獸腿，就是不看陳默，也絲毫沒有“立刻簽契約”的緊迫感。

陳默捏著那張帶著化神真君靈壓的“推薦信”，再看看眼前這位就差把“我是來度假”寫在臉上的遲家大少。

第七個名額，自動送貨上門，還附帶個化神期的“人情”？雖然這人情看起來有點…燙手。

行，人形戰略拖延器兼意外發生器。

陳默抬起頭，目光緩緩掃過自己面前這七位“臥龍鳳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