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幻竹先蹲在小巷從背后敲了王玉一棍，把她身上的靈石銀兩都摸走，還扇了她兩巴掌，死丫頭讓你找人打我......然后故技重施蹲在破廟后墻的草垛里，嘴里含著根草根。

暮色把她的影子縮成一團灰，像塊被踩進泥里的破布。廟里傳來王豪粗嘎的笑，混著數銀子的窸窣聲，是從她那里搶的那十塊下品靈石，此刻正被王豪用兩塊兩塊敲一聲，一聲一聲清脆的響聲像在敲她上輩子的心。

她摸了摸懷里的棍子，被體溫焐得溫熱，一端被她被用糙布纏了起來，她來之前揮了好幾下，極其順手。上輩子她被騙來這里被王豪踹斷了兩根肋骨，靈石被搶走時，還朝她肆無忌憚的嘎嘎大笑：“小賤人，也配拿仙長的賞？“當時她為趕幻靈宗收徒大典，任由額角的血滴在石板上，連句爭辯都沒有。

廟門“吱呀“一聲開了道縫，王豪叼著根草棍走出來撒尿。月光照在他寬厚的后背上，汗衫被汗水浸出深色的印子。余幻竹心臟擂鼓，手指深深掐進掌心——就是現在。

她像只貍貓般竄出去，棍子帶著風聲砸在王豪后腦。“咚“的一聲悶響，比廟里的木魚聲還沉。王豪哼都沒哼，直挺挺栽在地上，臉撞進泥水坑里，濺起一片渾濁的水花。

余幻竹趁機摸進廟。石桌上的靈石和碎銀還在，旁邊散落著三四塊餅。她抓起錢袋塞進懷里，又把那三四塊餅揣好——這是她應得的。王豪的身體還在抽搐，她看都沒看，轉身竄出破廟，消失在暮色里。

離開長嘯城時，余幻竹繞到了東門。護城河的水泛著綠沫，幾只野鴨撲棱著翅膀驚起。她沿著河岸走，眼睛卻在搜尋著什么——上輩子沈清辭就是在這里向她問路，那時她急著去幻靈宗收徒大典，連他長什么樣都沒看清。

果然，沒過多久，身后傳來腳步聲。“小妹妹，“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可知去望月山怎么走？“

余幻竹緩緩轉身。沈清辭穿著月白道袍，腰間掛著個云紋儲物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和上輩子一樣，干凈得像塊沒沾過泥的玉。

“仙長，“她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我知道近路，就是......有點偏。“

沈清辭溫聲道：“無妨，只要能早些到便好。“

余幻竹領著他往蘆葦蕩走。這里的泥地軟得像豆腐，她早在碰到沈清辭之前就用鏟子挖了個三尺深的坑，上面鋪了層枯枝敗葉，又撒了把細土——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異樣。

“仙長小心腳下，“她故意往左邊躲了躲，“這里有蛇。“

沈清辭果然往右邊挪了一步。只聽“嘩啦“一聲，他整個人掉進了坑里。“哎喲！“少年的聲音帶著驚慌，“這是......“

余幻竹趴在坑邊往下看。沈清辭摔了個四腳朝天，道袍沾滿了泥，儲物袋被她順到手里藏在身后。“仙長您沒事吧？“她故作焦急，心里卻冷笑——這坑不深，摔不死人，卻足夠讓他動彈不得。

“我沒事，“沈清辭掙扎著想爬上來，“你快去叫人來救我。“

“好！“余幻竹應著，轉身就跑。跑出沒多遠，她回頭看了一眼，沈清辭還在坑里撲騰，像只掉進甕里的兔子。她笑了笑，轉身往城里跑——她得找個可靠的人去“救“他。

余幻竹這兩天在城外打聽了黑風林的消息，買了些適合她用的丹藥，然后才找了個姓劉的農夫。老劉是個老實人，兒子去年病死了，家里欠了一屁股債。“大叔，“她把兩塊碎銀塞到老劉手里，“城東蘆葦蕩有個仙長掉坑里了，你去把他拉上來，他會給你更多賞錢。“

老劉半信半疑：“真的？“

“騙你是小狗，“余幻竹眨眨眼，“我和你一起去“

老劉興高采烈，也不怕這小妮子騙自己走一趟，這些碎銀就算走空也不礙。看這劉老頭找繩索的身影，她心里盤算著——兩天時間，足夠沈清辭餓得頭暈眼花，也足夠讓他把“救命恩人“的恩情記在心里。

余幻竹帶著劉老頭去了蘆葦蕩。她在邊上看著老劉正把沈清辭從坑里拉上來。沈清辭的道袍更臟了，臉上還有幾道劃痕，但看見余幻竹時，眼睛卻亮了：“多謝小妹和老丈相救！“

余幻竹早就提前故意把頭發弄亂，臉上抹了點泥，裝作焦急的樣子：“仙長，您沒事吧？“

沈清辭這兩天被風吹日曬，晚上又冷的瑟瑟發抖，也不知儲物袋何時丟的，此時被救起來，恨不得對他們兩感恩戴德：“無事無事。”

“嗯，“余幻竹點點頭，低下頭不敢看他，“我找了兩天才找到劉大叔害仙長受苦了。“

沈清辭感激地看著她，儲物袋丟了只得從懷里里摸出一塊玉簡和五塊下品靈石：“小妹妹，這點心意你務必收下。若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要在坑里待多久。“

余幻竹接過玉簡和靈石，心里嗤笑了一聲——這傻子，前世救他多回只得了句她是大師姐，這是她應該做的，此刻面對算計他的路人，恨不得給她磕一個。“謝謝仙長，“她小聲說，“我能走了嗎？“

“去吧，“沈清辭溫和地笑了笑，“路上小心。“

余幻竹點點頭，轉身跑了。跑出沒多遠，她回頭看了一眼，沈清辭還在和老劉說話，臉上帶著感激的笑。她又笑了笑，轉身往西邊的黑風林跑去——那里有她的新生。

黑風林的樹長得又高又密，陽光都照不進來。林子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腐葉味，偶爾傳來幾聲不知名的獸吼。余幻竹卻覺得安心——比起人心叵測的長嘯城，這里的危險至少來得坦蕩。

她記得上輩子有個被廢棄的修士洞府，藏在瀑布后的石縫里。那是她成為幻靈宗大師姐后，偶然發現的一處秘境。當時的她帶了宗門弟子一起去，機緣什么都瓜分完了。她沿著記憶中的路線走，果然在密林深處找到了那道瀑布。

瀑布的水很涼，濺在臉上像針扎一樣。余幻竹攀著濕滑的巖壁，一點點往石縫里摸。指尖觸到一塊凸起的石頭時，她用力一按——“轟隆“一聲輕響，洞府的石門緩緩開啟了。

洞府里很暗，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灰塵味。余幻竹摸索著找到石桌上的火折子，吹亮后，照亮了里面的景象：一張石床，一張石桌，幾個蒲團，墻角還堆著一些廢棄的丹瓶和玉簡。

她走到石桌前坐下，把懷里的靈石、銀子和沈清辭的儲物袋和他給的玉簡倒在桌上。月光從洞口漏進來，照亮了她掌心的繭子——這是七年摸爬滾打的印記，也是她這一世最堅實的依仗。

她拿起沈清辭給的玉簡，上面刻著“基礎吐納法“五個字。她笑了笑，把玉簡扔在一邊——這輩子，她要走的路，自己選。

洞外的風卷著林濤掠過，似在應和這破竹重生的誓言。余幻竹握緊了拳頭，眼里閃過一絲決絕——幻靈宗，沈清辭，上輩子的債，這輩子，她會一點一點，連本帶利地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