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展念炁心頭一跳，再也坐不住了。

他以前也聽說過“絕地天通”之類的事情，但他想著，劉伯溫是明太祖年間的人，如今才是武宗時期，不過寥寥百年多點光景，這天地間的靈氣應該還沒有完全消散，再搜刮搜刮，供養出他一個新仙人，應該問題不大。

而且他入道之后，感覺身邊的“靈氣”濃郁的很，一點也不像稀薄的樣子。

可聽這太上長老話中的意思，當世別說成仙了，就算長生都不能了。

難道這已經是稀釋后的情況了？

只是因為自己沒見過世面，才覺得濃郁？

“靈氣已經枯竭到如此了嗎？”他急忙問道。

“不然。”老道搖搖頭，“靈氣，顧名思義，乃是生靈帶來的氣，與生靈相生相長。”

“有智慧的生靈越多，靈氣就越繁盛。靈氣越繁盛，有智慧生靈自然也就越多，生靈的智慧自然也就越高。”

“這二者相輔相成，齊頭并進。”

“反之，亦然。”

“如今我大明國泰民安，政通人和，丁口蕃息，兆民樂業，正是繁盛的時候，靈氣怎么會枯竭？”

“靈氣沒有枯竭？”展念炁一愣，急忙追問道：“既然靈氣繁盛，那怎么就成不了仙了呢？”

“唉！”老道嘆了口氣，反問道：

“你打開玄關一竅后，是不是腦海之中總是出現各種各樣人的聲音？”

“呃……那不是‘讀心術’的神通嗎？”

“呵呵，傻孩子啊，你見過誰家的神通是不能收發自如的？”

“這神通之所以是神通，就像是人會呼吸，鳥會飛，魚會游泳一樣，只要一覺醒，那就是本能，怎么會這般煩人？”

“那、那這是怎么回事啊？”

老道喝了口茶，斟酌了一下措辭，方才解釋道：

“你現在也打開玄關一竅了，應該也知道，那股打通你全身經脈，幫你凝練穴竅的炁，是來自哪里了吧？”

展念炁點點頭。

“那股能量似乎是從另外一個位面傳入體內的，具有某種二象性，既是物質的，又是精神的，所以才可以打通仙凡之隔，讓修行者可以用精神力來操控物質。”

“呃……前輩應該能聽得懂我說的話吧？位面和二象性什么的？”

“唔，有趣的用詞，但老道也聽得懂。”老道笑了笑，“我們一般是認為，這炁來自于仙界，是仙靈氣的一種。”

“哦哦，仙界嘛！原來如此。”展念炁做恍然大悟狀，“怪不得這般神妙非常，一下子便讓人節省了無數苦功，邁入了修行的門檻。”

“那你應該也發現了。”老道依舊慢條斯理地喝著茶，“這入道的炁，是來自于仙界，但它只不過是個引子，是個開關，是幫助你開啟玄關一竅的。”

“等你打開玄關一竅之后，你通過玄關一竅吸收的炁，其實還是來自于這個世界的。”

“對。”展念炁點點頭，不以為然地道：“這很正常啊！”

“以前我不能吸收空氣中的靈氣，純粹是因為世界是物質的，人的精神不能干涉物質，連發現靈氣的能力都沒有，更別說吸收了。”

“等入道之后，我的精氣神都在仙靈氣的幫助下，發生了某種進化，能夠觀測靈氣的存在了，自然也就可以吸收。”

“仙界的仙靈氣當然是好，但離得太遠，我們身邊的靈氣才是最無窮無盡的能量源啊！”

“你能想明白就好。”老道放下了茶杯，目光灼灼地盯著展念炁，認真問道：“那你這么聰明的人，怎么就沒懷疑過，你那滿腦子的‘雜亂聲音’，其實便來自于你吸入的那些你口中的所謂‘靈氣’呢？”

“誒？怎么可能？”展念炁下意識地反駁了一句，但心念電轉之間，他便呆住了。

他猛然想起，剛入道的那一刻，他腦中是沒有這些心音雜念的，就連那李有功近在咫尺，他都不曾聽到對方的心聲。

一直到他開始呼吸吐納，吸入了本世界的“靈氣”之后，才“覺醒”了所謂的“讀心術”神通，滿腦子都是別人的心中想法。

眼見展念炁似乎有所領悟了，老道便又嘆了口氣，滿面無奈地道：

“其實百年之前，這天地間的炁，還不曾如此，但自從那劉伯溫絕地天通之后，這天地間的炁就發生了變化。”

“在大明朝建立之前，這天地間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在天庭的監管之下運行。”

“人生天地間，對世間外物索求甚多。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故此隨著人煙的廣袤，世間便有越來越多的孽氣滋生。每到孽氣積累到一定程度之后，便有殺劫降世，將這孽氣消弭掉。”

“在過去，每次殺劫完畢之后，天庭都會指定人選建立新朝，休養生息，讓人間再次繁盛起來。”

“而世間的佛道等大派，則會恰如其時地安排弟子入世歷練，輔助新君，平定亂世。”

“可到了元末，情況卻有了不同。”

“當年的明太祖朱元璋，并非天庭所指定之人，也沒得到過佛道等大派的助力。”

“可他也是個雄才大略之人，又得了那劉伯溫的支持，愣是逆轉了天命，登上了龍椅。”

“原本這樣也便罷了，天庭要的是凡間安穩，誰做皇帝，并不非常在乎。”

“可朱元璋卻不知道這些，他自知自身沒有天命，生恐子孫后代被天庭指定之人推翻，便起心想要斷絕了天庭干涉凡間皇朝更替的渠道。”

“于是，便有了絕地天通之事。”

“而劉伯溫便是負責進行此事的具體執行者。”

老道目光之中不自覺地生出了許多怨恨之色，他伸手蘸著茶水，在桌上寫了個“炁”字，解說道：

“炁者，虛而無象，聚則成靈，是一種無形而充盈于天地萬物間的生命能量或本源力量，其先天、原始，擁有無窮可能。炁布精流，化生萬物。”

“我們修行之中，講的煉精化炁、煉炁化神，都需要用到炁。”

“也就是說，修行必須用炁才能長生。”

“也不知道那劉伯溫是怎么搞的，他把這世間渾然一體的炁，給拆散了，給拆成了混合了生命活力的元氣，和融匯了精神思想的靈氣。”

“而玄關一竅是可以把元氣和靈氣再二氣合一，重新變回炁的。”

“所以，原則上來說，我們還是可以修煉的。”

“但這一分一合，便把那靈氣里融匯了的人的精神雜念也一并吸收了進來。”

“這便是你腦海之中‘雜音’的由來！”

“你吸收的靈氣越多，你腦中的‘雜音’就越多。”

“炁的分化對普通人都沒什么影響，但卻徹底斷絕了修行者的長生之路。”

“畢竟，沒有誰能夠頂著滿腦子的‘雜音’還能靜下心來安然修行的，不發瘋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也因為這個，這百年來，天庭不曾有任何仙人下凡來。下來就回不去了！”

“憑著這種陰損的手段，朱明王朝算是徹底斷絕了天庭干涉凡間皇朝更替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