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三奶奶打殺我二人的最佳時機。”

說完，她怯怯地看了福笑笑一眼，擺出一副早死早超生的樣子，“二小姐，既然今天奴婢已經將話說到這里，干脆就將老底兒也給您交代了吧……”

百合拉了她一把，胭脂臉色難看地對百合道：“我從小信佛，實在做不來傷天害理之事，而且這件事被我壓在心底這么久，如果再憋下去，我不知道佛祖在天有靈，會不會降罪于我。百合，今天歸塵公子曾當著眾人的面說過一句話，今世不報來世報，就算為了我自己來世的福澤，我也不能再昧良心繼續造孽下去了?！?

福笑笑不由得與十妹對視一眼。

就見胭脂一臉英通就義的模樣道：“二小姐，不瞞您說，奴婢剛剛之所以會篤定三奶奶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殺我們，是因為打從我二人被送進竹蘭小筑那天起，就在三奶奶的命令下，每天偷偷往二小姐的食物里下一種慢性藥。這藥放在食物里無色無味，初時也不會對人的身體造成什么影響，不過服用得久了，就會讓女子不孕不育，后果不堪設想?！?

說完，不給福笑笑詫異的時間，胭脂又道：“奴婢之所以敢將這件事告訴給二小姐，是因為那個藥從一開始，奴婢就不曾下到二小姐的膳食里，但這件事三奶奶其實并不知情，她一直以為，只要她手里捏著奴婢的罪證，就可以將奴婢完完全全控制在她的手下。至于今天在法華寺，奴婢實在是逃脫不過，只能在三奶奶的威逼之下，故意將二小姐帶到寺院的那處禁地，以此來敗壞二小姐的名聲……”

說完，她重重地給福笑笑磕了一個響頭，哭著道：“如果二小姐覺得奴婢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行想要打殺奴婢，奴婢絕對不會有半句怨言的?！?

百合也跟著磕頭，“奴婢愿意替胭脂接受一切責罰?！?

十妹氣極敗壞道：“這個福三奶奶還真是一條可怕的毒蛇，竟連這么陰損的招式都想得出來，小姐，得虧您從小被老爺泡在藥湯子里，練就了一身百毒不侵的本事，不然萬一著了這些人的道，咱們真是哭都沒地兒哭去?！?

福笑笑也沒想到福三奶奶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還使出這么一記毒招。

胭脂和百合聽了十妹的話，不由得詫異地從地上抬起頭，見福笑笑并沒有動怒的跡象，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有些不知所措。

她們知道這位福二小姐從小身體就不好，沒想到多年在藥材的浸泡下，竟能練就一副百毒不侵的身體，如果這件事被三奶奶知道了，還指不定要絕望成什么樣子。

當然，兩人從接受福三奶奶的命令那刻起，就沒做過對不起福笑笑的事，所以敢在這種時候將這個陰謀坦白出來，她們是一點愧疚都沒有。

沉吟半晌，福笑笑終于開口道：“你們事無巨細的將你們來我院子里的目的交代得這么清楚，就不怕我反口將你們告到三嬸面前，斷了你們的后路？”

胭脂和百合同時搖了搖頭，“二小姐，咱們當奴才的，雖然地位低下，但最起碼的良知還是有的，與您在一起相處的這段日子，我二人已經將二小姐的脾氣秉性摸得差不多，您是一位善良的好姑娘，對待下人也不像別人的主子那般頤指氣使。奴婢能跟在您這樣的主子身邊，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澤，如果再繼續跟著那些惡人為虎作倀，老天爺會不會責罰于我們先不說，咱們自己的良心也過意不去。二小姐，奴婢不是為了自保才說這樣一番話，人背負著包袱活著，真的是非常辛苦，如今終于可以在二小姐面前袒露一切，奴婢只覺得渾身上下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輕松。這也許就是人們經常說的一句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十妹輕輕哼了一聲，“現在把話說得這么漂亮，早干什么去了？”

胭脂囁嚅道：“當時滿心只想著不可以讓三奶奶將百合的罪證呈送到官府，誰想到這個雪球越滾越大，到了現在，竟有些收不住手?！?

福笑笑又問，“三嬸這么急著毀我清白，于她來說，究竟有什么好處？”

胭脂道：“原因很簡單，只要二小姐清白被毀，秦州城勢必不會再有人為二小姐做媒，只要二小姐一天不嫁，三奶奶便可以堂而皇之的不用為二小姐準備嫁妝。”

福笑笑恍然大悟，說來說去，她三嬸在意的不過就是她娘留下的那筆嫁妝。為了不讓嫁妝流入到她的手里，那女人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想盡一切辦法啊。

見胭脂和百合將福三奶奶的底細交代得這么徹底，福笑笑也淡了一些繼續收拾她們的心思。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兩個等待她責罰的下人，一字一道：“我不管你們剛剛所說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今天在這里，我只送你們一句話，機會，我會再給你們一次，如果類似今天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就算你們磕破了頭，我福笑笑也絕對不會再原諒你們。好自為知吧?！?

胭脂和百合聽了這話，雙雙喜極而泣，磕頭謝恩道：“奴婢保證，從今以后，一定會盡全力去效忠二小姐的?！?

法華寺一事，在眾人的刻意避諱下，倒是沒有人再繼續提起。

不過，福老太太卻針對這件事，當著眾人的面擠兌了福笑笑一頓，大概意思就是，福笑笑管理下人不當，在人前鬧出了這樣的妖娥子，差點鬧得自己名聲被毀不說，還丟盡了福家的臉面。

面對福老太太的斥責，福笑笑只是冷笑了一聲，在她看來，老太太跟福三奶奶就是一丘之貉，不然當天去法華寺之前，她也不會故意找借口說，想吃十妹包的小餛飩，故意將十妹調走，將胭脂帶上了。

當福老太太還想揪著這件事沒完沒了的給福笑笑下絆子時，福笑笑不緊不慢地回了對方一句，“祖母，人在做，天在看，總之，我福笑笑在這件事上，問心無愧?！?

她的表情十分坦蕩，眼神略帶戲謔，語氣夾著挑釁，話中含著深意。

短短一句話，直接將福老太太給堵了個啞口無言。

尤其是那句人在做，天在看，對老太太來說，真是囊括了全部的殺傷力。

至此，這件事從那以后，倒是再未被人提起過，胭脂和百合在福笑笑的默認下，仍舊繼續跟福三奶奶暗中有著交集。

交集的內容很簡單，福三奶奶要從二人口中知道，那些下在福笑笑飯食里的藥，究竟有沒有給福笑笑帶來什么不好的影響。比如月事不調什么的。

當然，福三奶奶向兩人詢問的問題，當天晚上，就會被兩人一字不動的轉訴到福笑笑面前。

那一刻，福笑笑真想說，胭脂和百合這兩人，真的很適合去演無間道。

這期間，還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說起這件有趣的事情，與福老太太最寶貝的命根子，福家寶有關。

自打福笑笑搬回福家，便在自己院子后面開采出一片空地，那空地原本是荒著的，福笑笑拉著十妹、胭脂還有百合幾個人，花了好幾天的時間除草，挖地，埋種子，在那里種植出一片小花園。

花園里的花種都是福笑笑從七里莊帶過來的，有好幾樣種子，是她師父在世時，從四面八方搜集來的稀有品種。

當然，福笑笑之所以會種花，并不是為了欣賞，這些花看著好看，其實有好幾種，都是帶著劇毒的，而這些帶毒的花，有著很好的入藥價值。

福笑笑原打算，等花期過了，她便將那些花晾成花干，留著以后入藥來用。

結果還沒等她對此付之于行動，擁有熊孩子體質的福家寶，便看中了她的小花園。

起初，福家寶只是趁她不備，偷偷摘了兩三朵，被福笑笑及時逮到，說了他兩句，警告他不要隨便碰他的花，否則后果自負。

熊孩子從小到大被家人寵得無法無天，豈是福笑笑警告兩句就會聽的。

第二天，熊孩子大概是為了報復她前一天的警告，趁著夜里天黑，偷偷潛進她的小花園，辣手摧花，將園子里所有的花都給罷園了。

很快，熊孩子就招了報應。

他不小心碰到了那幾株有毒花草的花汁，回去之后就起了滿臉大紅包，每只紅包里都蘊藏著濃濃的毒水兒，折磨得福家寶又疼又癢。伸出小胖手抓破了好幾個紅包之后，下場更慘，從紅包里溢出來的毒水，漸漸蔓延全身。這讓原本就胖成球的福家寶，從原來的大白球，變成了現在的大紅球。

福老太太和福三奶奶見命根子被折磨得不成樣子，心疼得眼淚鼻涕不停的流。細問之下才得知，她們的心肝寶貝肉兒之所以會落得這么一個可悲的下場，居然是與福笑笑有關。

老太太當下想都沒想，拄著拐杖，直接沖到福笑笑的竹蘭小筑，不分青紅皂白，開口對她就是一頓臭罵。

福笑笑當時正在屋子里對幾個婢女交代事情，見老太太一進門，就將“騷蹄子、小浪貨”這種下三濫的形容詞往她身上招呼，她非但沒有動怒，反而饒有興味地看著老太太那跳腳的模樣，慢條斯理道：“祖母，發生什么大事了，把您老人家給氣成了這副模樣？如果真是孫女不對，孫女愿意以死謝罪。”

嘴上說著以死謝罪，臉上的表情卻可以用幸災樂禍來形容。

因為福老太太來之前，福笑笑已經從十妹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她那個肉球堂弟為了泄私憤，揪光她花園里所有的花草，結果不幸過敏，起了一身大紅包。

福笑笑心里都快笑成內傷，面上卻不得不裝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茫然表情，把福老太太氣得渾身直發抖。

“福笑笑，你這個心思歹毒的死丫頭，把你弟弟害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安的究竟是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