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陰影初現-洛璇陽的注視
- 綁定評級:從廢柴到仙盟首富
- 大漠長風起
- 3708字
- 2025-07-25 17:35:49
第51章陰影初現
薄薄的晨光舔過新換的木門邊沿,帶起一層濕潤的松香。木料很新,毛茬口子橫生,匠人修補時來不及打磨細致。風從門框縫隙里鉆進來,撞上林余掛在胸前的右臂綁縛,涼氣絲絲縷縷地往里滲。
林余沒吭聲,左手捏著片玉簡,指頭泛白。信息所里剛打掃過,水汽未干的地面把稀薄的光線攪得模糊不清,唯有昨日砸在石柱旁那攤暗褐色的印子,像塊頑固的疤,滲進石板紋路里。
指尖劃過玉簡涼滑的刻痕,停在一行“異常申訴”的記錄上。
“高階靈石五枚,請林管事務必重視!我家主人…王師兄他…他這數月來,境界…似有虛浮不穩之兆?!笨毯凵钐幜鬓D著記錄弟子難以啟齒的猶豫,“尤其是體驗過‘道韻共振’任務后,主人愈發沉迷此般速通感受…甚至已有停駐練氣九層中期兩月寸進未進的跡象…”
道韻共振。
林余閉了閉眼。那是共享套餐里最頂端的一類服務,專門為破境瓶頸或參悟關鍵道法的修士量身定制——由數十乃至上百位相性契合的低階女修,借契約之力,將自身對特定道法情境的理解,如涓涓細流匯成江河,注入契約中樞。雇主承接這股混合“道韻”,如同服下一劑強猛的助燃劑,沖擊瓶頸事半功倍。
代價自然不小。靈石耗費巨大是一方面,那些低階女修每一次參與,都如同被硬生生掰開識海核心,抽取感悟積累。雖不損根基,但心神耗盡,事后需調養數日。
可王師兄這位內門精英呢?他付得起靈石。問題出在另一端。
“‘根基虛浮不穩’?”林余胸腔里淤塞的血氣還未散盡,這句評判卻帶著刺骨的涼意浮上來,“是道韻共振動的根基,還是…這取巧之道太容易上癮,自己走歪了路,反倒怪爐火太旺?”
“林管事!”一個小弟子急匆匆跑進內堂,圓臉上壓著惶急,聲音刻意壓低,卻仍驚動了門口幾個正在清掃碎屑的女修,“戒律堂…是戒律堂的人遞了函來!”
整個前廳驟然一靜。掃地的笤帚停了動作,整理玉簡的手僵在半空。戒律堂三個字,帶著沉甸甸的煞氣砸了下來。
那弟子從懷里小心捧出一封函札。并非符詔,而是玄黑色的硬殼信箋,正中用冰冷的銀砂寫著“戒律”二字。
信函無聲地放在尚未干透的木臺上。
林余伸出左手,食指擦過那冰冷的銀砂字樣。他展開信箋,里面是幾行冰冷的隸書。
“外門管事林余鑒:茲有內門弟子李天辰具述,本月丙寅日,其所有之‘玲瓏丹鼎’(天級下品法寶)委托貴所‘道訣溫養’任務時,所派女修李某神態靡靡、眼含春意、目注寶鼎而情動,舉止輕佻似有勾引。天辰憂其心不純,或污損寶鼎真靈。更甚者,該女修曾為‘璇陽會’所記名,疑貴所派工別有用心。此事關乎內門弟子法寶安危及清譽,望查實具復,以證視聽。三日為限。戒律堂,刑司科留印?!?
落款處一枚猩紅的符文印記,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凝視著林余。
“眼含春意?”站在旁邊一同看著信函的一位中年執事念出聲,眉頭擰成一個疙瘩,“玲瓏丹鼎?那天級法寶?還‘勾引’一個鼎爐?勾引……誰?”聲音里壓抑著荒謬又冰冷的怒意。
“李師妹昨日回來還吐了一回,說那天級丹鼎的爐火煞氣太兇,差點反沖傷了她心脈,眼睛是紅,那是被煞氣熏的!”另一個小弟子忍不住辯駁,聲音帶著哭腔,“璇陽會…璇陽會之前是來攬過她!她沒答應!”
林余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別有用心”四個字上。
戒律堂的質詢,看似針對一個女修輕浮勾引法寶的荒謬指控,字里行間卻刻意點出了“璇陽會”。這個在天盟迅速崛起前,把持著外門七成低階女修定向綁定市場的龐然大物,它的主人,是天榜第五——洛璇陽。
璇陽會。
這三個字壓過來,比戒律堂的紅印還重。
流觴別院,凝玉池。
煙靄蒙蒙自暖玉砌成的池面騰起,融入別院經年不散的靈霧氣里。池邊,一株虬曲古梅伸展著墨玉般的枝干,盛開著大朵的絨雪白梅,冷香絲絲縷縷。
洛璇陽斜倚著一張寬大的紫血沉木臥榻,榻邊小幾上擺著一尊小巧的白玉獸頭香爐,爐內青煙裊裊。他只穿了件素白縐紗里袍,領口微敞,露出線條流暢卻不顯粗壯的鎖骨。手指修長勻稱,正捏著一枚剔透的羊脂玉扳指,就著池畔流過的暖風輕輕摩挲著。
旁邊侍立著一個管家模樣的老者,躬身捧著一張水月鏡箋,上面密密麻麻地浮現著細小的靈光字符,又飛快散去。
“少爺,”老者聲音平穩地稟告,“這是上月的‘菁華錄’回執。天盟那個‘共享套餐’鋪開后,我們璇陽會針對外門天驕和練氣后期修士的‘道韻定契’續簽率…整體下降了十一個點。幾位熟客婉拒了續契,只說是‘暫待新法,再作權衡’。更有幾位練氣七八層的潛在種子,也被那‘拼值套餐’的價格吸引過去,說只愿體驗散單……”
“哦?十一個點?”洛璇陽的聲音如冷泉濺玉,帶著點懶散的尾音。他撩起眼皮,望向池心。池水上漂著幾片雪白花瓣,沉沉浮浮?!暗紫履切┤?,就沒點像樣的動作?”
“王虎那邊,砸了他們的門面,還傷了那管事林余?!惫芗艺Z調毫無起伏,“動靜不小,但也…僅此而已。張彪那莽夫出手失了分寸,自己還被反震了內腑。關鍵…林余沒死?!?
洛璇陽的唇角似乎彎了一下,那弧度極淡,轉瞬即逝,像是被池上風吹散的梅影。他屈指,“嗒”地一聲輕響,手中的羊脂玉扳指彈落在旁邊光滑的小玉幾面上。
那聲輕響在凝滯的暖風里異常清晰。
“呵…瘋狗咬人,向來如此?!彼栈啬抗?,視線虛虛落在管家捧著的鏡箋上,那里映照的字符飛速流散。“動靜有了,可惜牙口不夠利。只撕開了門面,倒把水底下那些暗流給晃蕩了出來…有點意思。”
他摩挲扳指的動作重新開始,指腹慢條斯理地劃過冰涼光滑的內環。“戒律堂的帖子,發出去了?”
“按少爺的吩咐,選了李家丫頭牽涉的那件‘玲瓏鼎’,已發出質詢函。用的是李天辰的由頭。刑司科那位馬長老,早年欠李家一個大人情。”管家低聲道,“‘別有用心’幾個字,也點透了。李管事那邊對璇陽會久有不滿,也樂于促成。”
“嗯?!甭彖柋乔焕锇l出一聲輕應,重新閉目養神。臥榻旁古梅的暗香浮動,與池水的暖濕交織著沉甸甸地壓下來,一片凝滯的死寂中,只余下扳指與指腹摩擦的微弱動靜,沙、沙、沙……
半晌,那沙沙聲停了。
“十一個點……”洛璇陽像是閉目自語,聲線溫煦依舊,卻冷絲絲地鉆進管家耳蝸里,“太少。再往下,才好看清他們的骨頭?!?
管家脊背彎得更低了些,陰影覆住了臉。
信息所的新門框頂著尚未全干的木板,晨光從縫隙里擠進來,在地面上投射出幾道狹長的光帶。
戒律堂那封玄黑信箋靜靜地躺在木臺上,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大廳里死寂得只剩呼吸聲。所有人眼睛都盯著林余那只撐在案上的左手。
骨節泛白,微微顫抖。青筋順著小臂繃緊的線條爬上去,藏在撕裂過又被草草處理的衣袖口下,連著肩頸處繃緊的輪廓。
門口有人動了動。是被差評點名的李師妹。她垂著眼,臉色煞白,嘴唇抿得沒了血色,指甲快掐進了掌心皮肉里。
林余動了。他沒看任何人,左手猛地發力,身體繃緊如弓弦,硬生生從靠著的半截柜臺上站直了身!右臂斷處隔著固定夾板和粗麻布帶爆發出碾碎神經般的銳痛,悶哼硬被他咬牙吞回喉嚨,只有額角瞬間炸出的冷汗洇濕鬢角碎發。
他往前走了一步,身形晃了晃,左腳踉蹌一下沉重地砸在地板上,隨即像焊釘子似地狠狠站穩。
汗珠順著他沾著灰土的下頜線滾落,砸在染著暗痕的石板上。
那聲音極細微,卻像敲在所有人緊繃的心弦上。
林余抬起頭,眼珠帶著過勞的赤絲,目光卻沉得像浸了血的鐵石。
“工單。”
兩個字,從他幾乎撐裂的齒縫里擠出來。
角落里一個負責安排玉簡的女修像是才回過神,慌忙答應了一聲:“在……在清點!甲字頭的‘青陽草’催熟任務,還有乙字巷‘墨玉髓’礦道靈氣疏導,辰組還空著……”聲音有些發顫,帶著劫后余生的緊張,卻又像被什么東西支撐著。
林余沒說話,視線掃過門口那扇帶著毛茬的新門框,新木板的光澤還透著生澀,邊緣帶著昨夜倉促砍斫留下的斧痕。它現在簡陋、突兀,卻結結實實地卡在那里。
他收回目光,落到李師妹身上。
“查?!?
林余的聲音啞得厲害,劈開的干柴一般。
“給李師妹接任務的玉牌,誰領的?‘玲瓏鼎’任務派發前,內堂輪值點錄的弟子刻印是誰?李天辰申訴玉簡的傳簽路徑……”他喉嚨里滾了滾,咽下那口腥甜,“一條條挖。戒律堂等的是‘查實具復’。那就把它查到底!”
那“挖”字出口,帶著一股狠勁兒。
“至于差評……”
林余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冰碴子似的銳利。
“李師妹眼睛染了爐煞,紅得見不得光?行,把這爐煞火氣是什么火?傷在哪條心脈?服了什么丹藥壓制?都刻進玉簡,砸給戒律堂刑司科!把證據刻深些,印拓十份。璇陽會怎么挖人的?有刻錄憑證嗎?刻痕深淺,比對著看!”
“眼含春意?”他嘴角扯了一下,扯痛了臉上的筋骨,一絲冰冷近乎刻薄的笑意透出來,目光刺向新門板縫隙漏進的光斑,像要把那光亮鑿穿,“那就讓那些老爺們看清楚,我們干活流的,是血還是蜜!”
前廳里那口窒息的悶氣,像是被這話劈開了一道裂縫。李師妹猛地抬起頭,泛紅的眼眶里水光顫動,卻不是委屈,是咬碎了牙關般的光。旁邊幾個執事和小弟子的眼神也變了,先前被壓著的驚惶不安,被一股憋屈的狠厲取代。
沒人應聲??諝饫镏皇O麓种氐暮粑?。但握著掃帚的手捏緊了,整理玉簡的動作重新麻利起來。
林余不再看任何人,轉身,拖著那條被劇痛撕扯的殘軀,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漆黑窄小的內堂踱去。每一步落在地板上的聲音都異常沉重,像是拖著滿身的鐐銬,又像是拖著砸碎的枷鎖。背影在昏暗的廊道口晃了一下,融入那片幽深。
廳堂里,新換的門板被門外漸漸熾烈的晨光穿透,帶著毛茬的輪廓,在那片沉默得令人心悸的氛圍中,一點一點,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