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陽將皮質筆記本翻到新的一頁，指尖摩挲著紙面邊緣。頒獎典禮后已過去整整一晚，他沒有合眼。手機里那段病房監控視頻被他反復看了十幾遍，畫面中那道模糊身影的動作、儀器的形狀、甚至床單褶皺的變化都被他記在本子上。

天還沒亮透，他就驅車來到工廠倉庫。南極科考隊寄來的防護面料樣品已經擺在工作臺上，用透明塑料袋封存，標簽上的字跡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泡過又晾干。他戴上橡膠手套，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布料入手冰冷，質地比他見過的任何一種防護服都要緊實。

“這不像是普通的防寒面料。”趙陽低聲自語，從口袋里摸出老張頭給他的放大鏡。鏡頭下，布料纖維間隱約可見極細的金屬絲線，在晨光中泛著幽藍光澤。

他翻開筆記本，對照著之前整理的布料數據庫，試圖找到類似的材料記錄。突然，眼角余光掃到標簽背面，幾個褪色的俄文字母讓他心頭一跳：“РУС”。

他迅速將樣品放到顯微鏡下，調焦觀察纖維結構。幾分鐘后，他的眉頭越皺越緊——這些纖維的排列方式與女兒血樣中的異常物質極為相似。

“這不是巧合。”

趙陽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腳步急促。他知道李悅今天會在紡織廠值早班，必須盡快確認她那邊的情況。

與此同時，李悅正站在廠區后方的廢料池邊。這里常年堆放著廢棄的布料邊角和破損設備，酸腐味混雜著機油氣息，刺得人鼻腔發痛。她戴著口罩，手里握著一根長桿鉤，低頭在池底搜尋可疑物品。

水面渾濁，漂浮著大片油污和碎布。她深吸一口氣，將鉤子探入水中，輕輕攪動。忽然，一塊灰藍色的布料浮了上來，上面印著一個熟悉的標志——正是張德彪公司常用的LOGO。

她心跳加快，趕緊用鉤子將其勾到岸邊。仔細檢查后，發現這是一片破損嚴重的防護服殘片，左胸位置還殘留著半枚編號牌。她翻過來一看，背面用紅漆寫著“K-04”三個數字。

這個編號讓她想起王磊手稿里曾經提到的一段內容——那是關于蘇聯撤離前進行的最后一輪實驗，其中某個項目代號正是“K系列”。而“K-04”曾被劃去，仿佛刻意抹除。

她將殘片小心收進隨身攜帶的文件夾中，快步朝廠區外走去。剛走出鐵門，就看到趙陽的身影迎面而來。

兩人在街口碰面，李悅把防護服殘片遞給他時，趙陽的表情更加凝重。

“我也發現了問題。”他低聲道，“南極科考隊送來的面料，和女兒血樣里的異常成分很像。”

李悅聞言，臉色微微發白。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他們的調查方向沒錯，而且正在逼近某個核心真相。

另一邊，王磊坐在圖書館角落，桌上攤開著一本破舊的俄文密碼本。他用紫外線燈照射書頁，昏黃的燈光下，原本模糊的字跡逐漸清晰。他一邊記錄，一邊不斷翻看李悅母親留下的日記本，試圖拼湊出完整的信息。

終于，在某一頁燒焦的邊角處，他辨認出一行潦草的俄文：“生物適應性測試……長期輻射暴露……K-04號個體反應劇烈……請銷毀此文件。”

他手指停頓了一下，眼神沉了下來。K系列實驗的內容開始浮現，而K-04顯然不是個例，而是某種更大計劃的一部分。

他合上密碼本，將資料收好，準備去找趙陽和李悅匯合。然而就在他起身時，耳邊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無線電噪音。

他愣住，循聲望去，發現聲音來自圖書館角落的老式接收機。機器早已老舊，但此刻卻自動啟動，播放出一段模糊的求救信號。

“……輻射超標……失蹤……BP機……凌晨三點十七分……”

王磊靠近幾步，按下錄音鍵，同時快速記下時間戳。背景噪音中，除了風聲和電流干擾，他還聽到了一聲急促的心跳，緊接著是BP機的“滴滴”作響。

他心頭一震，立刻聯想到趙陽女兒病房里那道神秘身影。難道有人通過BP機傳遞信息？還是說……

他猛地合上筆記本，抓起外套沖出門去。

三人在碼頭倉庫外會合時，天色已近黃昏。倉庫內有一臺陳舊的海事信號接收設備，趙陽早就托人借來用于追蹤南極貨輪的求救信號。

王磊將剛才錄下的音頻導入電腦，三人圍坐在一起，逐句分析。

“這段話太零碎了。”李悅皺眉，“但我們能確定的是，他們遭遇了嚴重的輻射問題，還有人員失蹤。”

“最重要的是BP機。”趙陽盯著屏幕上的時間戳，“凌晨三點十七分，恰好是我們女兒病房監控出現異常的時間點。”

王磊點頭，“我懷疑有人在利用BP機傳遞加密信息，或者作為某種定位信號。”

“如果真是這樣，說明我們身邊還有知情者。”李悅輕聲道。

三人陷入沉默。空氣中彌漫著咸濕的海風氣息，遠處傳來貨輪汽笛的回響。

趙陽站起身，走到窗邊。夕陽灑在港口的集裝箱上，映出一道道斜長的影子。他回頭看向王磊，“你有沒有查到‘K-04’后來發生了什么？”

王磊搖頭，“只知道那次實驗之后，所有相關記錄都被人為清除。唯一留下的線索，就是那份被劃掉的手稿。”

“那就繼續查。”趙陽語氣堅定，“不管是誰在背后操控這一切，我們都不能停下。”

李悅輕輕握住他的手，目光沉靜。

倉庫外，潮水緩緩上漲，拍打著碼頭木樁，發出規律的“啪嗒”聲。

王磊重新打開筆記本，繼續翻閱那些模糊的檔案。忽然，他注意到一頁紙的角落有些異樣——那里似乎粘著一小塊暗紅色污漬。

他小心翼翼地揭開紙片，底下露出一張折疊得很小的照片。照片上是一艘停靠在冰原邊緣的貨輪，甲板上有幾個人影，其中一人手中握著一臺BP機。

而在貨輪船首，赫然刻著一行模糊的字樣：“SS-76”。

王磊瞳孔一縮，猛地抬頭看向趙陽和李悅。

“我想我知道他們要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