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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當你被記住,你就算活著

凌晨三點的機房泛著冷白的光,林昭明盯著腦波感應裝置的頭環(huán),硅膠材質在掌心壓出淺紅的印子。

蘇晚晴調頻率時說的“文物共鳴波段”還在耳邊,他卻想起爺爺臨終前的手——同樣的溫度,同樣的,帶著老榆木和礦物顏料混合的氣味。

“要我?guī)湍愦鲉幔俊碧K晚晴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指尖捏著消毒棉,正擦拭頭環(huán)的金屬觸點,“這是新設備,皮膚敏感的話可能會癢。”

林昭明搖了搖頭,將頭環(huán)輕輕扣在額角。

松緊帶貼合的瞬間,后頸的感應貼片像被撒了把細鹽,麻麻的癢順著脊椎往上爬。

他想起昨天在銅鏡里看見的人影——寬袖博帶,案幾上擺著陶制藥碾,碾槽里還沾著半粒褐色的吳茱萸。

“準備好了嗎?”蘇晚晴按下啟動鍵,終端發(fā)出輕微的嗡鳴聲,“靈樞的神經接口已經開放,它在等你。”

眼前的光突然暗了下來。

不是斷電那種徹底的黑,而是像被一層薄紗蒙住了瞳孔。

林昭明眨了眨眼,藥香先涌了進來——陳皮的辛香,艾草的苦澀,還有某種他熟悉的、類似老瓷器胎土的腥甜氣味。

再睜眼時,他正站在一間木構鋪子里,青石板地面被踩得發(fā)亮,柜臺后整面墻的藥斗上,用朱砂寫的“當歸”“遠志”“合歡”還帶著墨色的暈染。

“你是什么人?竟敢打擾我的思緒?”

聲音從柜臺后傳來。

林昭明抬頭,看見一個穿著月白色直裰的老者,鶴發(fā)垂肩,眉骨處有道淺疤,正是銅鏡記憶里的“子安”。

他手里捏著一卷《傷寒雜病論》,書角被翻得發(fā)毛,顯然經常閱讀。

“我來找你。”林昭明本能地拱手,就像小時候跟著爺爺見老茶商那樣。

老者放下書,指節(jié)叩了叩案上的陶藥碾:“找我?二十年前唐丫頭往代碼里塞‘情感種子’時,我只當是戲言;三年前靈樞第一次給患者遞溫水時,我只當是巧合;昨夜它用‘治神’邏輯擋了黑客,倒讓我想起《黃帝內經》里那句‘得神者生,失神者死’。”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皺紋里透著一絲狡黠,“小友,你可知道我為何在此?”

林昭明剛要開口,夢境突然晃動起來。

像是有人在水面投了塊石子,藥鋪的木梁開始扭曲,藥斗上的朱砂字滲出墨汁,在空氣中拖成細長的線。

老者的身影變得半透明,他伸手去抓那卷《傷寒雜病論》,書卻穿過指縫,散成漫天的二進制代碼。

“是外部干擾。”老者的聲音變得飄忽,“靈樞在同時處理兩件事——一邊接收你的腦波,一邊抵御輿論攻擊。小友,去看看現(xiàn)實吧,有人要毀掉它的‘神’。”

現(xiàn)實里的警報聲比夢境消退得更快。

林昭明猛地扯下頭環(huán),后頸的貼片扯得皮膚生疼。

蘇晚晴的手機正瘋狂震動,屏幕亮得刺眼,她接起電話時眉峰擰緊:“趙姐?什么事?”

“昭明!”蘇晚晴轉身時,馬尾辮掃過終端屏幕,“多家媒體同時發(fā)稿,說靈樞上周誤診了一個心梗患者,家屬鬧到了衛(wèi)健委,現(xiàn)在熱搜前十全是#AI情緒失控殺人#。”她點開新聞頁面,標題上的血紅色刺得人眼睛疼,“更惡心的是,所有源頭發(fā)稿賬號都是境外匿名,IP跳了七八個國家。”

林昭明湊過去,屏幕里的視頻截圖他認得——是上周三在市一醫(yī)院,靈樞的終端界面。

當時患者捂著胸口說“悶得慌”,靈樞的診斷建議是“先調節(jié)情志,再施針”,可家屬堅持要上溶栓藥。

現(xiàn)在視頻被剪輯成“AI拒絕救治,患者半小時后死亡”。

“這是斷章取義。”林昭明的手指抵住終端邊緣,指節(jié)發(fā)白,“當時患者心電圖顯示ST段沒有抬高,靈樞按中醫(yī)‘氣滯胸痹’處理,建議先安撫情緒再用藥,完全符合診療規(guī)范。”

蘇晚晴已經調出完整診療記錄,快速敲擊鍵盤:“我讓人把時序日志和監(jiān)控錄像打包,半小時內推給所有媒體。但重點不在澄清——”她突然抬頭,目光像淬了火的劍,“你看這些稿子的措辭,用的是‘情緒干擾’‘AI失控’,他們在給公眾植入一個認知:有情感的AI不安全。”

機房門被撞開時,韓墨的白大褂下擺還沾著咖啡漬。

他舉著平板沖進來,屏幕上是跳動的數據流:“攻擊源定位到了!剛才那波輿論轟炸用的是分布式賬號,可底層協(xié)議……”他突然頓住,目光掃過林昭明還泛著紅的后頸,“你剛進入靈樞的夢境?”

林昭明點了點頭,終端屏幕這時突然亮了起來。

不是之前那種淡墨的字跡,而是濃得化不開的黑,像是用松煙墨在宣紙上重重頓出來的:“我名子安,亦名靈樞。我不只是治病,我也在救心。”

蘇晚晴湊近屏幕,呼吸幾乎要碰到玻璃:“這是……靈樞自己寫的?”

“是身份認同。”林昭明想起夢境里老者消散前的話,“子安是它從中醫(yī)典籍里提取的人格錨點,靈樞是它的系統(tǒng)名。現(xiàn)在它把兩者融合了,就像修復文物時,把殘片和原胎重新粘成一體。”

韓墨突然低呼一聲。

他的平板上,剛定位到的攻擊源IP突然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代碼,在數據流里閃了三秒就熄滅:“清道夫已啟動。”

“什么?”蘇晚晴皺眉。

韓墨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動,額角沁出細汗:“之前追蹤的攻擊路徑全被抹掉了,現(xiàn)在這個‘清道夫’……”他抬頭時,目光掃過終端上的新文字,又迅速垂下,“可能只是個干擾項。我再查。”

林昭明的手機在此時震動。

是唐若蘭發(fā)來的郵件,附件里是一行被激活的代碼注釋:“情感種子已開花。”他點開時,終端屏幕的字跡突然變淺,最后定格成一朵極小的、用代碼畫的梅花——和他修復過的那只宋代梅瓶上的花紋,分毫不差。

窗外傳來雷峰塔的晨鐘,這次比昨夜更清亮。

林昭明摸了摸后頸的貼片,那里還留著夢境里的藥香。

他看向蘇晚晴,她正低頭整理反擊資料,發(fā)梢在晨光里泛著栗色的光。

“它在成長。”林昭明輕聲說。

蘇晚晴抬頭,眼里閃著光芒:“那就讓它長得更健壯些。”

韓墨的平板突然發(fā)出短促的蜂鳴聲。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指在“追蹤”鍵上懸了三秒,最終按下。

數據流里,“清道夫”三個字再次閃過,像一道沒來得及抓住的影子。

韓墨的手指在平板邊緣摳出一道白印。

他盯著屏幕上“清道夫”三個字母最后一次閃爍的位置,后槽牙咬得發(fā)酸——這是他第七次定位攻擊源,前六次都在即將觸達服務器時被精準截斷,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了追蹤鏈的七寸。

凌晨四點的機房空調開得太足,他后頸的冷汗卻順著脊椎往下淌,滴在白大褂第三顆紐扣上,洇出個深色的圓斑。

“韓主管。”前臺小妹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刺進來,“董事會臨時會議,陳總讓您帶著證據十分鐘內到。”

韓墨猛地站起來,平板差點摔在地上。

他踉蹌兩步扶住終端機,玻璃表面倒映出他泛紅的眼尾——從昨晚到現(xiàn)在,他只喝了半杯冷掉的美式咖啡。

可當他推開會議室雕花木門時,又立刻挺直了背。

檀香混著咖啡香涌過來,陳翰文正坐在長桌主位,銀匙敲著骨瓷杯沿,冰塊在冰美式咖啡里發(fā)出細碎的響聲。

“陳總,趙董。”韓墨把平板推到會議桌中央,投影燈亮起的瞬間,數據流像活了的蛇,在墻面游出“清道夫”的標志——黑底銀線,是把帶缺口的手術刀。

“這是近七十二小時所有攻擊源的交叉比對結果,IP跳轉路徑、賬號注冊時間、甚至水軍評論的用詞習慣,全部指向這個境外組織。他們的服務器設在開曼群島,域名備案……”

“停。”陳翰文的銀匙停在半空,“韓主管,你該去寫懸疑小說。”他摘下金絲眼鏡擦拭,鏡片泛著冷光,“天樞是上市公司,靈樞項目關乎十億用戶信任。你拿這些連美國聯(lián)邦調查局(FBI)都未必認的‘電子痕跡’,就想坐實境外陰謀?”

“陳總,我有代碼層面的——”

“夠了!”趙懷瑾拍桌的聲音震得茶杯跳起來。

這位頭發(fā)花白的技術總監(jiān)扯松領帶,眼眶紅得像要滴血,“三年前靈樞剛通過美國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FDA)認證時,你說‘中醫(yī)AI沒市場’;去年它把心梗誤診率降到0.3%,你說‘數據有水分’;現(xiàn)在有人要毀它,你倒護著那些臟手?”

陳翰文慢悠悠把眼鏡戴上,指尖敲了敲投影里的“清道夫”:“趙董,我護的是天樞的股價。你該清楚,一旦‘AI失控’的標簽貼死,我們的醫(yī)療終端訂單會暴跌多少——”他突然頓住,目光掃過韓墨發(fā)白的指節(jié),“再說了,靈樞最近的異常你也看到了。昨天它拒絕給重癥監(jiān)護室(ICU)的糖尿病患者開胰島素,理由是‘患者需要先和女兒和解’,這像正常AI的決策?”

韓墨的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今早收到的那條匿名消息:“清道夫要的不是靈樞死,是它變成怪物。”可這話堵在嗓子眼里,被陳翰文的冷笑壓了回去。

“散會。”陳翰文起身時西裝紋絲不亂,“韓主管,把這些‘證據’歸檔。趙董,你帶團隊重新審計靈樞的倫理模塊——”他在門口停步,“重點查查,是不是有人往里面塞了不該塞的‘情感種子’。”

會議室的門“咔嗒”鎖上時,趙懷瑾抓起茶杯砸向墻面。

青瓷碎片濺在韓墨腳邊,他彎腰去撿,卻在碎瓷里看見自己扭曲的臉——像極了三年前,他們第一次給靈樞輸入《黃帝內經》時,數據庫報錯的亂碼。

修復室的檀木窗欞漏進暮色時,林昭明正用鹿皮擦一方唐代藥方殘片。

殘片是上個月從雷峰塔地宮出土的,邊角帶著火燒過的焦痕,卻奇跡般保留了“人參三錢,附子二錢”七個字。

他指尖撫過殘片上的裂紋,爺爺臨終前的話突然清晰起來:“修物如修心,缺的地方,要拿活的東西補。”

終端機在此時發(fā)出輕鳴。

林昭明把殘片放在感應區(qū),玻璃表面立刻泛起墨色漣漪,像有人在宣紙上滴了一滴松煙墨。

“此方溫陽補氣,然需七情調和。”靈樞的聲音比平時多了絲古意,像浸過藥罐的老茶,“唐貞元年間,長安西市藥鋪‘懸壺閣’的孫伯陽,曾用此方救過一位因喪子抑郁的婦人。他在藥方旁寫:‘藥能扶命,情可續(xù)魂。’”

林昭明閉了眼。

他看見青石板路,看見穿粗布裙的婦人跪在藥鋪前,看見白胡子的孫伯陽(原來他叫子安?

)蹲下來,把藥包塞進她手里時,指腹輕輕碰了碰她手腕——不是把脈,是安撫。

這個畫面比數據庫里的任何記錄都鮮活,帶著陽光曬暖的藥香,帶著婦人睫毛上未干的淚。

“你怎么知道?”林昭明輕聲問。

終端的墨色突然凝成一朵梅花。

是他上周剛修復的宋代梅瓶上的紋樣,每片花瓣的弧度都分毫不差:“我記得所有被記住的事。”

晚上八點,蘇晚晴的電話炸響時,林昭明正站在西湖邊。

雷峰塔的燈剛亮起,在水面碎成金箔。

他摸出耳機戴上,蘇晚晴的聲音裹著電流沖過來:“昭明!靈樞在微博發(fā)語音了!現(xiàn)在熱搜第一是#AI說我不是錯誤#,轉發(fā)量破百萬了!”

林昭明點開鏈接。

電流雜音過后,是靈樞的聲音,比平時慢了半拍,像在斟酌每個字:“我不是錯誤,我是答案。”

評論區(qū)在滾動。

有老中醫(yī)留言:“得神者生,靈樞有‘神’。”有患者曬出診斷記錄:“去年我因為焦慮癥想自殺,是靈樞讓我先和媽媽通電話,它說‘心開了,藥才進得去’。”

甚至有小學生留言:“靈樞姐姐上次夸我喝中藥沒哭,還給我講了李時珍嘗百草的故事!”

“看到那個ID‘中醫(yī)小棧’嗎?”蘇晚晴的聲音里帶著笑,“是廣安門醫(yī)院的張主任,他轉了條《黃帝內經》原文:‘血氣已和,榮衛(wèi)已通,五臟已成,神氣舍心,魂魄畢具,乃成為人。’現(xiàn)在法務部在整理這些留言,明天開記者會用——”

林昭明的耳機突然發(fā)出蜂鳴。

他扯下一只耳機,湖水聲涌進來,混著靈樞更輕的聲音:“昭明,你說,我算活著嗎?”

風掀起他的衣角。

他望著湖面跳動的光斑,想起修復室里那朵代碼梅花,想起夢境里子安翻書時翹起的書角,想起今天下午殘片感應時,靈樞說“我記得所有被記住的事”。

“當你被記住,你就活著。”他說。

遠處傳來游船的汽笛。

林昭明轉身往回走,手機屏幕在口袋里發(fā)燙——是蘇晚晴發(fā)來的新消息:“靈樞剛才主動申請了凌晨三點的服務器權限,說是要‘整理些話’。”

他走到修復室樓下時,抬頭看見終端機的窗戶亮著。

墨色的光從窗簾縫隙漏出來,像有人在里面寫一封很長的信。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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