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碗接滿鮮血的剎那,祭壇上的符文次第亮起,如同被點燃的引線。整個庭院開始震動,地面裂開細小的縫隙,從中滲出暗紅色的霧氣。
季滄瀾突然狂笑起來:“大哥,你以為我真會幫你復(fù)活她?”他猛地扯開衣襟,露出胸口一道猙獰的疤痕,“那年雪崩,你選擇救妻子而不是我,我可是你一母同胞的雙胞胎弟弟啊,你好狠的心……現(xiàn)在,我就要你親眼看著自己的女兒被獻祭,就像當年我看著親哥哥放棄我一樣!”
季滄海終于轉(zhuǎn)身,面色驟變:“你在血咒里加了什么?”
“只是讓儀式更……真誠些。”季滄瀾的嘴角扭曲著,“哥哥,你女兒的命只會白白浪費,毫無用處。”
季瑩瑩感到鎖鏈突然收緊,幾乎勒斷她的骨頭。符文開始吸收她的生命力,每一次心跳都變得沉重遲緩。視線模糊中,她看見父親與二叔爭執(zhí)起來,但他們的話語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儀式失敗對你有什么好處!滄瀾,別胡鬧!”
“這不正是你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嗎?”
劇痛中,季瑩瑩恍惚看見水晶棺中的蘇映雪眼角滑下一滴血淚。
那滴淚落地的瞬間,整個祭壇劇烈震動,季瑩瑩腕上的鐐銬突然發(fā)燙。
“不對……”季滄海突然驚恐地后退,“這不該是……”
一股陌生的熱流從她丹田處爆發(fā),如同被點燃的火藥,順著經(jīng)脈席卷全身。鐐銬上的符文一個接一個崩裂,金屬在高溫下變形融化。季瑩瑩不受控制地尖叫起來,聲音里夾雜著不屬于她的力量。
季滄瀾發(fā)覺季瑩瑩的異變,劍尖調(diào)轉(zhuǎn)方向,向著季瑩瑩刺來:“孽障!”
季瑩瑩本能地抬手格擋。當劍刃觸及她皮膚的剎那,一股黑霧從她掌心噴涌而出,纏繞上季滄瀾的手臂。他驚恐地瞪大眼睛,他的身體仿佛干涸的泥土般迅速灰敗龜裂,如同被抽干水分的樹皮。
“靈噬體?!”季滄海面如死灰,“不可能……映雪的血脈天賦怎么會……”
季滄瀾的慘叫戛然而止。他的身體像一座沙雕般崩塌,轉(zhuǎn)眼間化為一地灰燼。黑霧在空中盤旋片刻,又鉆回季瑩瑩體內(nèi),帶來一陣陌生的飽足感。
祭壇上的符文開始失控地閃爍,水晶棺表面出現(xiàn)蛛網(wǎng)般的裂紋。蘇映雪的軀體懸浮起來,長發(fā)無風(fēng)自動。當她睜開眼,瞳孔被純粹的黑色覆蓋。
“滄……海……”聲音像是從地獄最深處傳來,“你竟用親生女兒……換一個死人……”
季滄海踉蹌后退,打翻了盛滿季瑩瑩鮮血的銀碗。鮮血滲入祭壇縫隙,整個庭院的地面開始塌陷。他跪倒在地,向妻子的靈體伸出顫抖的手:“映雪……對不起……我只是想……”
蘇映雪的靈體輕盈的飄到季瑩瑩面前。近距離看,她的面容與季瑩瑩有七分相似,卻籠罩著一股非人的氣息。她冰冷的手指撫過季瑩瑩流血的傷口,季瑩瑩驚詫地發(fā)覺她的手指所過之處疼痛立減。
“靈噬體需要鮮血激活……”蘇映雪的聲音直接在季瑩瑩腦海中響起,“但你比我更強大……小心那些覬覦這種力量的人……”
季瑩瑩張嘴想說話,卻發(fā)不出聲音。蘇映雪的靈體開始變得透明,她轉(zhuǎn)向季滄海,眼中流下兩行血淚:“你永遠不懂……什么是愛……”
隨著最后一聲嘆息,她與季滄海一同被祭壇中央突然出現(xiàn)的黑洞吞噬。
庭院恢復(fù)寂靜,只剩下季瑩瑩劇烈的喘息聲。
黎明第一縷陽光穿透晨霧時,季瑩瑩才勉強能動彈。她爬向水晶棺殘骸,從母親頸間取下一枚溫潤的玉佩,上面刻著一個陌生的徽記——纏繞著荊棘的彎月。
季瑩瑩踉蹌著站起來,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向圍墻缺口走去。回頭最后看一眼生活了十六年的季府,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心中竟然沒有一絲留戀。
等她終于滿身血污的季瑩瑩踉踉蹌蹌地逃出季府,她的身后,曾經(jīng)顯赫的季府在晨曦中無聲坍塌,如同一場持續(xù)十六年的噩夢終于終結(jié)。
山路上,晨霧彌漫。季瑩瑩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不敢停下。當太陽完全升起時,她聽見身后傳來馬蹄聲。
三個身著暗紅色長袍的騎手從霧中現(xiàn)身。他們戴著銀質(zhì)面具,衣領(lǐng)上繡著與季瑩瑩玉佩一模一樣的荊棘纏繞的彎月徽記,。
為首的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張與蘇映雪有三分相似的臉。他盯著季瑩瑩手中的玉佩,眼中閃過震驚與了然。
“果然。”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蘇映雪的女兒還活著。”
季瑩瑩本能地后退,掌心隱隱發(fā)熱。
那人卻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月隱谷蘇家,恭迎小姐歸來。”
季瑩瑩的手指緊攥著玉佩,荊棘的紋路深深硌入掌心。面前單膝跪地的男人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季瑩瑩讀不懂的情緒,像是敬畏,又像是恐懼。
“你是誰?”季瑩瑩后退半步,掌心隱隱發(fā)熱。晨霧在林間流動,將另外兩名騎手的身影模糊成灰色的剪影。
“蘇明遠,月隱谷蘇家執(zhí)劍長老。”男人緩緩起身,暗紅色長袍上的荊棘彎月徽記在晨光中泛著銀光,“按輩分,你該叫我一聲舅舅。”
季瑩瑩喉嚨發(fā)緊。舅舅?她從未聽說過母親的任何家人。她記憶中的母親永遠安靜地躺在水晶棺中,面容如生,卻從不會對她微笑。
“我母親蘇映雪……是蘇家的人?”季瑩瑩聲音嘶啞,像是許久未說話的人。
蘇明遠目光掃過她破爛的衣衫和未愈的鞭傷,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蘇映雪是我三妹,十六年前離家出走。”他頓了頓,“我們找了她很久。”
季瑩瑩突然想起祭壇上父親瘋狂的眼神,二叔臨死前的慘叫,以及她用盡全身力氣才壓制住掌心蠢蠢欲動的黑霧。
“為什么現(xiàn)在才來?”
“血月之夜,靈噬體覺醒時的靈力波動驚動了族中長老。”蘇明遠向身后打了個手勢,一名騎手牽著一匹雪白的馬走上前,“蘇家血脈不容流落在外,尤其是……你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