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總督府會議室。

托馬斯、阿斯特、富蘭克林博士和麥克萊恩中校圍坐在戰略地圖前，氣氛凝重。

“阿爾伯特的目標很明確，”托馬斯用指揮棒點著地圖上的愛爾蘭移民區，“今晚他們會襲擊這里，制造新英格蘭人報復天主教移民的假象。”

盡管三人不知道托馬斯的情報來源，但聽他如此篤定且鄭重其事，都不免肅穆起來。

富蘭克林博士捋著胡須：“一旦移民區遭襲，全城的天主教徒都會暴動，屆時紐約將陷入宗教戰爭。”

“而我們絕不能讓他得逞。”阿斯特冷聲道，“但直接派兵保護移民區，又會打草驚蛇。”

蛇要是被驚了，肯定會藏起來，那么就失去了拔除阿爾伯特的機會，后續再等他犯錯又不知何年何月。

托馬斯微微一笑：“所以我們要演一場戲。”

三人聽出托馬斯的信誓旦旦，當即豎起耳朵認真傾聽。

他詳細闡述了自己的計劃：

首先，故意泄露“新英格蘭商人計劃報復”的假消息，為對方提供“火上澆油的信心”，引誘阿爾伯特的人提前行動，至少不能撤銷行動。

其次，在移民區設伏，將暴徒一網打盡，但要故意放走幾個“漏網之魚”，好讓他們逃往西班牙領事館。如果他們不是往領事館逃，那就追著他們往那個方向逃。

最后，當阿爾伯特的人帶著“戰利品”返回時，讓法國領事杜邦“恰好”目擊這一切。

“法國人已經對阿爾伯特起疑，”托馬斯解釋道，“如果再讓他們親眼看到西班牙人策劃暴行，任何聯盟都將瓦解。”

麥克萊恩中校皺眉：“但如果暴徒拒捕呢？”

“那就成全他們。”托馬斯眼中閃過一絲冷厲，“記住，我要至少兩個活口，能指認阿爾伯特的那種。”

當夜，愛爾蘭移民區異常安靜。

表面上，這里和往常一樣——酒館亮著昏黃的燈光，工人們三三兩兩地走在泥濘的街道上，偶爾傳來手風琴的嗚咽聲。

但實際上，第42高地團的士兵早已埋伏在每一條暗巷中，燧發槍裝填完畢，刺刀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托馬斯和查爾斯藏身于一棟廢棄的閣樓，透過縫隙監視著街道。

遠處，市政廳的鐘敲響了十下。

“來了。”查爾斯突然壓低聲音。

街道盡頭，十幾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摸了過來。

他們穿著普通工人的服裝，但行動卻相當機警，顯然訓練有素——兩人望風，其余人迅速分散到各棟建筑前，從背包里取出火油罐。

“準備。”托馬斯對身旁的傳令兵低語。

就在暴徒們即將點火的那一刻，一聲尖銳的哨響劃破夜空！

“為了國王！”麥克萊恩中校的吼聲從街角傳來。

剎那間，整條街道“活”了過來！

士兵們從門窗、地窖、甚至下水道口蜂擁而出，火把的光亮照得街道如同白晝。

暴徒們驚慌失措，有人丟下火油罐就想跑，卻被埋伏的士兵一槍托砸倒在地。

“留兩個活口！”托馬斯高喊，“其余的，格殺勿論！”

一場短暫而激烈的搏斗后，大部分暴徒被制服。

正如計劃所料，兩名蒙面人突破重圍，朝著西班牙領事館的方向狂奔而去。

托馬斯和查爾斯立刻帶人尾隨，始終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

當他們追到距離領事館兩個街區時，一個意外發生了——法國領事杜邦的馬車，正“恰巧”路過。

“救命！救命啊！”逃亡的暴徒不辨來人，直接用西班牙語呼救。

馬車窗簾掀開，杜邦那張震驚的臉在月光下一覽無余。

托馬斯適時帶人沖出陰影：“站住！以國王的名義！”

暴徒見前后被堵，竟從懷中掏出一份蓋著西班牙領事館印章的通行證，用法語大喊：“我是西班牙領事館的人！我有外交豁免權！”

杜邦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托馬斯裝作才看到馬車，驚訝地行禮：“杜邦先生？您怎么會在這里？”

法國領事的嘴唇顫抖著，目光在暴徒和托馬斯之間來回掃視：“我……我只是夜游。這位是……？”

暴徒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多么致命的錯誤，面如死灰地癱坐在地。

托馬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杜邦先生，看來您和我一樣，都發現了些……有趣的事情。”

他彎腰拾起暴徒掉落的火油罐，上面清晰地烙著西班牙皇冠徽記。

月光下，杜邦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次日清晨，一份加急密信從法國領事館送出，直奔巴黎。

同一天，哈瓦那方面突然召回阿爾伯特“述職”，而留下的西班牙領事空缺，并沒有合適人選來得及補充。

當夜幕再次降臨時，托馬斯站在總督府的陽臺上，望著遠處西班牙領事館忙亂收拾行李的場景，輕輕搖晃著手中的紅酒杯。

對于這位在海上就想方設法要將自己置之死地的仇敵，托馬斯并沒有感到快意恩仇，也沒有興趣去人家面前落井下石。

當然，托馬斯其實可以委托查爾斯，讓東印度公司收買海盜，以同樣的方式，在海上讓阿爾伯特遭遇“意外”。

只是，托馬斯放棄了這個念頭，他感覺自己已經是勝利者，而阿爾伯特輸光了所有籌碼，他在西班牙王室面前徹底失去價值，自己沒必要再讓阿爾伯特的結局變成一名光榮烈士。

“敬阿爾伯特閣下，”他對著虛空舉杯，“愿哈瓦那的陽光，比紐約更適合養蛇。”

阿斯特走到他身旁，遞來一份剛收到的信函：“杜邦的正式照會。法國宣布暫停與西班牙在北美的一切合作。”

托馬斯微笑：“意料之中。”

“不過，”阿斯特皺眉，“阿爾伯特雖然倒了，但西班牙和法國的野心不會消失。下一場博弈很快就會開始。”

“那就讓他們來吧。”托馬斯將酒一飲而盡，“紐約，會準備好的。”

遠處港口，新英格蘭商船的桅桿如林，安靜的停靠在碼頭，自由貿易區的旗幟在月色下寒風中獵獵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