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浩站在血泊中央，瘦小的身影被染成了刺目的猩紅。他微微喘息著，并非力竭，而是殺戮帶來的興奮。

他伸出舌頭，無意識地舔了一下濺到唇邊的、尚帶溫熱的獸血，眼神中那暴戾的兇光緩緩收斂，重新變得幽深平靜，仿佛剛才那兇獸般的殺戮者并非是他。

他手臂一抖，嘩啦一聲，鎖鏈回收，那沾滿血肉碎骨、滴落著粘稠紅白之物的恐怖血滴子“哐當”一聲落在他腳邊。三頭魂獸的腦袋，還裝在紗網(wǎng)里面，眼中帶著無比的驚恐。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考場。

監(jiān)考老師和記錄老師臉色煞白，胃里翻江倒海，強忍著嘔吐的欲望，看向霍雨浩的眼神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恐懼和深深的忌憚。

這…這真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這分明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小惡魔！那兇殘的手段，那漠視生命的眼神…讓他們心底發(fā)寒。他們甚至不敢再看地上那慘烈的景象。

唯有軒梓文。

在短暫的震撼之后，他猛地站起身，臉上非但沒有恐懼，反而充滿了難以抑制的激動和欣賞！他用力地、一下又一下地鼓著掌，掌聲在死寂的場地中顯得格外突兀和響亮。

“好！好！好！”軒梓文連說了三個好字，聲音因為興奮而微微發(fā)顫，“霍雨浩！精彩絕倫！這才是魂導器該有的樣子！摒棄一切虛偽的憐憫和軟弱的束縛，追求最純粹、最高效的殺傷！”

“你的設(shè)計，你的戰(zhàn)斗方式…充滿了效率的美學！簡單！直接！高效！完美地詮釋了魂導器作為戰(zhàn)爭兵器的本質(zhì)！天才！你不愧是我軒梓文看重的天才！”

他看向霍雨浩的目光，熾熱得仿佛要將對方融化。他看到了一個完全不被世俗道德枷鎖束縛的靈魂，一個為了追求極致效率而無所顧忌的天才！

這種純粹，這種兇悍，這種對“結(jié)果”的絕對專注，正是他內(nèi)心深處隱隱渴望卻未曾宣之于口的理念！

這與當今日月帝國魂導師界、尤其是明德堂普遍追求的“優(yōu)雅”、“可控”、“符合規(guī)范”的設(shè)計理念截然不同，卻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驚雷，劈開了他思維中的某些桎梏。

恍惚間，他仿佛看見了另一個世界，另一個王朝！一個個紅纓勇士們手持著血滴子，在暗夜中宣泄鮮血，不被任何世俗虛偽束縛的豪邁國度！

監(jiān)考老師終于忍不住，聲音帶著后怕的顫抖：“軒…軒研究員！這…這太過血腥殘忍了！這…這不像話！這孩子的殺性太重！心性…心性恐怕有大問題！我們?nèi)赵禄始一陮煂W院培養(yǎng)的是魂導師，不是.....不是儈子手！更不是屠夫！”

“屠夫？”軒梓文猛地轉(zhuǎn)頭，眼神銳利如刀，毫不客氣地反駁道，“什么是問題？是這武器太高效？還是他太干凈利落地解決了目標？收起你那套虛偽的仁慈吧！”

“魂導器自誕生之日起，就是為了殺戮！為了更高效地殺戮！在戰(zhàn)場上，敵人會因為你的武器不夠‘人道’而對你手下留情嗎？我們明德堂研究的高階定裝魂導炮彈，一炮下去灰飛煙滅，難道就‘人道’了？”

“那只是你看不到具體的血腥場面罷了！霍雨浩的設(shè)計，只是將殺戮的過程具象化了！這恰恰體現(xiàn)了他對魂導器本質(zhì)的深刻理解和對自身條件最精準的利用！”

“他的‘心性’？我看是清醒！是務(wù)實！是敢于打破常規(guī)的勇氣！我們需要的，正是這種敢于挑戰(zhàn)陳規(guī)、追求極致效率的天才！而不是被條條框框束縛得連武器都不敢設(shè)計得鋒利的庸才！”

軒梓文的語氣斬釘截鐵，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感。這一刻，監(jiān)考老師的臉色無比的蒼白，張開嘴想要反駁些什么、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一刻的軒梓文，他是在為霍雨浩辯護，更像是在為自己內(nèi)心認同的理念吶喊！

霍雨浩靜靜地聽著這場因他而起的爭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他彎腰，用還算干凈的手背隨意抹了抹臉上的血跡，動作帶著一種事后的慵懶和漠然。

他瞥了一眼腳邊三具無頭的獸尸、還有三圈飄起的黃中帶紫魂環(huán)，，眼神中沒有任何憐憫或不適，只有一絲淡淡的感慨。這就是.......斗羅大陸。這就是弱肉強食的魂師、魂獸世界。

在這個世界，要么是魂師獵殺魂獸、獲取魂環(huán)晉升，要么就是被魂獸給撕成碎片，淪為魂獸的肚中餐。

日月帝國的這些人，這些所謂的魂導師精英、研究人員，實在是在溫床中待了太久、太久了。

但是......這就是日月帝國魂導師界的現(xiàn)狀。享受著魂導科技帶來的力量與繁華，卻要用可笑的道德外衣來粉飾其掠奪與殺戮的本質(zhì)。他們似乎也已經(jīng)忘記了，現(xiàn)在他們能享受的繁華、文明世界，到底是什么在守護！

殺生為護生。沒有人去殺戮，又何從去追尋這一份歲月靜好？

他彎腰撿起那依舊滴落著紅白之物的血滴子，甩了甩上面的穢物，然后將三顆魂獸腦袋給倒了出來。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音、還有沉悶的頭顱落地聲，讓監(jiān)考老師又是一哆嗦。

霍雨浩看向監(jiān)考老師，聲音恢復了最初的平靜，仿佛剛才那兇獸般的殺戮從未發(fā)生：“老師，我的考核，算完成了嗎？”

李航看著場地中央如同血修羅般的少年，又看了看態(tài)度強硬、明顯極為欣賞霍雨浩的軒梓文，最終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完…完成了。霍同學，你…做得…很好。”

“很好。”霍雨浩點點頭，仿佛只是聽到一句普通的評價。他不再看地上的慘狀和臉色蒼白的老師，拎著那還在滴血的血滴子，轉(zhuǎn)身平靜地走向出口。

瘦小的身影在身后一片狼藉的血腥地獄映襯下，顯得異常詭異而強大。唯有軒梓文灼熱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

————————

一間辦公室中，空氣凝滯而冰冷，仿佛還殘留著剛才斗獸場中、魂獸鮮血的鐵銹味。

考核教員李航、還有軒梓文，站在寬大的紅木桌前，他們的身前是一個穿著華貴衣裝的胖老者。在這個老者面前，軒梓文的臉上，也罕有的帶著幾分恭敬。

李航指尖無意識地捻著記錄板上染血的頁角，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堂主大人，那個霍雨浩，霍雨浩他，通過了考核。一級魂導師，毫無疑問。”

他頓了頓，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又看了軒梓文一眼，猶豫了一番之后、還是開口，“但是……他的手段……說實話，我還是堅持懷疑，這個孩子的心性，需要重新教導......”

軒梓文站在離窗邊不遠的位置，月光將他半邊臉映得有些陰郁。這一刻的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在欣賞李航的掙扎。

終于，他打斷了李航的話，平靜的聲音在這間辦公室中響起：

“手段？可是在我看來，那是多么高效、多么精準的藝術(shù)品！李航教員，你的心性還是太過軟弱，以至于讓一些虛偽的假象蒙蔽了你的雙眼，失去了對魂導器本來價值的判斷。”

李航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和驚懼：“軒老師！那不是藝術(shù)！那是虐殺！那‘斷首環(huán)’……太過殘暴了！那個設(shè)計，明顯就不是為了殺戮魂獸而存在，那是為了把人的腦袋套進去的！是人！”

“而且，那樣的場面，我們大人都會覺得不舒服。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眼神平靜得像在看碾死三只螞蟻！這難道不值得警惕嗎？他的魂導器天賦我承認，但他的心性……太過冰冷，太過殘酷！這樣的人，力量越強，未來……”

這一刻，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樣，眼中閃過了一抹更深的恐懼...還有憂慮。

“未來？”

軒梓文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冷笑，打斷了李航的憂慮，他向前一步，陰影籠罩住李航，“你口中的‘殘酷’，恰恰是舊世界刻在他骨子里的烙印！你只看到血蓮綻放的瞬間，卻看不到孕育這朵血蓮的土壤是何等污穢、何等令人作嘔！”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揭露欲，又好像是在宣泄著自己內(nèi)心中的什么東西：

“霍雨浩！星羅帝國，白虎公爵府！多么顯赫的姓氏，多么高貴的血脈！可惜啊，他是個私生子！一個被主母視作眼中釘、被‘尊貴’的嫡子們肆意踐踏、連狗都不如的雜種！他的母親，一個卑微的侍女，在絕望和病痛中咽氣時，那位偉大的白虎公爵可曾看過一眼？”

“他活著的每一天，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浸滿了來自那個腐朽、虛偽、等級森嚴的舊世界的惡意！”

李航沉默了下來。他也知道，軒梓文......來自原屬三國。他所說的這些，不光是那個孩子的經(jīng)歷，恐怕也必然是他曾經(jīng)親眼目睹過的。

軒梓文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剖開霍雨浩的過往，又像是要剖開自己的一些過去，將淋漓的傷口展示給所有人看：

“你說他眼神冰冷？那是因為他早已看透了溫情之下的獠牙！你說他手段殘酷？那是因為他所承受的，比這‘斷首環(huán)’痛苦千百倍！”

“那種深入骨髓的恨，那種被整個世界拋棄的絕望，是你這種在溫室里長大的花朵永遠無法理解的！那不是病態(tài)，李航！那是被逼到絕境后，靈魂深處迸發(fā)出的、最純粹的反抗意志！”

他猛地揮手指向窗外，仿佛指向斗羅三國那遙遠而腐朽的陰影：

“這種恨，這種被舊世界磨礪出的冰冷與決絕，是毒藥，更是良藥！是我們?nèi)赵碌蹏蚱萍湘i、碾碎那些虛偽原屬三國貴族的利刃！是推動時代車輪、徹底埋葬那個吃人舊世界的磅礴動力！”

“你擔心他的力量？我告訴你，我們需要的就是這股力量！需要他心中這把燃燒的、足以焚盡一切腐朽的復仇之火！”

“這股恨意，會是他成長的燃料，是他魂導師道路上披荊斬棘的鋒芒！它會讓他比任何人都清醒，比任何人都渴望力量，渴望顛覆！這不正是帝國最需要的‘天才’嗎？”

軒梓文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地扎在李航的心頭，令他的目光都在顫栗著。他感覺自己仿佛懸在空中，充滿了某種危險的感覺，卻又說不出來。

碾碎貴族的利刃？仇對舊世界的仇恨？軒梓文啊軒梓文。這柄刀....真的只會刺向原屬三國嗎？

辦公室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軒梓文話語的回音，仿佛還在冰冷的墻壁間碰撞。

就在這時——

“啪、啪、啪……”

緩慢而清晰的掌聲從寬大的書桌后響起。

鏡紅塵，這位明德堂的掌控者，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的院長，那張圓胖的臉上此刻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唯有那雙小眼睛里閃爍著洞悉一切的精光。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臉色蒼白的李航，最終落在氣勢逼人的軒梓文身上。

“說得好，梓文。”鏡紅塵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份量，一字千鈞。

他微微頷首，嘴角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一針見血啊.....看來你不光懂得研究。而且比我們這位李教員，更懂得挖掘‘人才’的本質(zhì)。好，好，好啊！”

這一刻，李航低下頭來，輕微地哆嗦著，臉色已經(jīng)蒼白到了極點。

他踱步到窗前，背對著兩人，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看到了更遠的地方：

“那一段視頻，我都已經(jīng)看過了。”

“那是.....不錯的眼神啊！沒有足夠的恨，足夠的意志....又怎么可能養(yǎng)育出，那樣的眼神。”

鏡紅塵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那抹弧度加深，帶著一種冷酷的欣賞：

“白虎公爵府的叛逃之子。失去了母親的孤兒.......嘿嘿。這身份，這仇恨，簡直是天賜的禮物。李航，這一回，真是有些讓我失望了。”

“堂主！”

李航“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腦袋死死地低下。他明白，自己的前途，只怕是有些堪憂了。

“梓文說得對啊。帝國需要的，正是這種帶著‘舊世界’深刻烙印、又渴望將其徹底焚毀的刀鋒！他的恨意，他的冰冷，他的殘酷——只要導向正確的目標，就是無堅不摧的動力！”

他最后的目光落在軒梓文身上，帶著明確的指示和期許：

“霍雨浩，由你親自帶。一級魂導師考核通過只是開始。我要看到這朵‘血蓮’，如何在帝國的熔爐中，淬煉成真正能撕碎一切阻礙的神兵利器！”

“他的恨，帝國收下了，也必將百倍、千倍地回饋給那些腐朽的締造者。”

“是，院長！”軒梓文挺直脊背，眼中閃爍著興奮與狂熱的光芒，仿佛已經(jīng)看到霍雨浩在仇恨驅(qū)動下綻放的“輝煌”未來。

而李航，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這一刻......他只覺得熟悉的辦公室，熟悉的皇家學院、明德堂，都變得如此的陌生。

他看著鏡紅塵臉上那洞悉而冷酷的笑容，還有軒梓文臉上的狂熱與期待，仿佛看到了某種深淵正在張開巨口。堂主啊堂主.....你們真的不是在給帝國玩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