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鳳息將斷
夜色靜謐,丞相府深院內檀香縷縷,靜室中只聽得見輕微的呼吸聲。
榻上,姒櫻昭半臥著,琥珀色瞳孔中偶爾閃過一縷淡淡的紅光,如被封印的火焰。她甦醒已七日,氣息漸漸平穩,但靈脈深處似有一層細微的滯澀感,讓她隱約感到不適。
某處偏院內,空氣中飄著一縷縷溫潤香氣,縱使夜涼如水,仍透著一絲壓抑不安的氣息。
姒言柔手指輕輕攪動茶湯,掌心微濕,瓷杯裡的液面不住顫動。
“七日了……”
這七日裡,姒櫻昭氣色漸漸好轉,甚至在兄長們的守護下氣色漸轉紅潤。
每當她走進靜室,看到櫻昭安安靜靜地躺著,三位兄長守在榻旁,心裡就像有萬千細針扎入。
“為什麼她還好好的?”
“難道……毒沒起效嗎?”
每當侍女們談笑著說“昭小姐氣色越來越好了”,她的心就如被針扎般刺痛。
日間,她保持著恬淡的笑容,柔聲吩咐侍女們:“要細心照料昭小姐,切勿怠慢。”
但夜裡,一個人獨坐燈下時,那笑意早已崩碎,換作一雙攥得發白的指節。
暗衛曾冷冷提醒過她:
“十日為限,屆時靈息必滯,無人能察。”
可若失敗呢?若被發現呢?
她在這座府邸生存了十三年,深知這裡的人情冷暖——一旦失足,便是萬劫不復。
“不…我不能被發現……”
香薰爐裡青煙縈繞,火光映著她蒼白的臉。
“我不是狠毒的人……”
“可若不這樣做,我什麼都會失去……”
她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是唯一能保住身份的辦法,卻怎麼也平復不下心跳的紊亂。
——-我是完美的分隔線——-
黃昏偏廊上,涼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
姒青翎正從後院走來,忽見前方回廊處,姒言柔獨自站著,雙眼怔怔望著遠方,眉間隱隱透著一股死灰色。
一名小侍女抱著帕子慌忙路過,不慎撞到她肩頭。
「啊,柔小姐……屬下該死……」侍女連聲道歉,退後一步,卻見姒言柔渾然未覺,仍木然發呆。
直到那聲“該死”喊了第二遍,她才像是猛然被驚醒,身子一顫,驚惶地退後好幾步。
姒青翎站在不遠處,鳳眸微瞇。
“她從未如此失態。”
——-我是完美的分隔線———
深夜,丞相書房燈火未滅,三位兄長神情冷峻。
「她近日行止有異。」姒青翎神色冰冷,低聲道,「眼神發呆、坐立難安,與往日判若兩人。」
「昨日….」他頓了頓,語氣微沉:
「一個侍女不慎撞到她,她竟渾然未覺,直到侍女連聲道歉,她才回過神來,像是被嚇到似的退後好幾步。」想了想,又說:「她向來重視禮儀,不該出現這般失態。」
「或許她是在擔心自己的處境。」姒青曜語氣平緩,卻隱隱透著幾分鋒芒。
「阿昭回來後,言柔身份本就尷尬。」姒青瑜語聲低沉:「若讓她繼續留在府中,外人只會妄加揣測。」
姒青瑜走到案前,眉心微鎖:「阿昭既已甦醒,言柔……是否該另覓安置之處?」
姒青曜神色複雜,低聲道:「若她留在府中,旁人未免會議論……更何況,凰宿身份不容有任何干擾。」
姒青翎倚在窗邊,語氣冷淡:「留她,只會讓人心生嫌隙。」
姒青曜眉頭微皺,語氣中透著一絲遲疑:「可她畢竟十三年來一直以四小姐自居…..突然讓她離府……是否太過決絕?」
姒青瑜沉聲道:「此事須得與父母議過,做得妥帖,不可留後患。」
——-我是完美的分隔線——-
正院議事廳,燭光搖曳。
「爹、娘,阿昭既已回歸……」
姒青瑜語氣低沉,眼神銳利:「是否該為言柔另覓住處?以免外界流言蜚語,影響妹妹名聲。」
「沒錯。」姒青翎神色銳利:「鳳宿之主不容有任何瑕疵。留她,只會讓人心生嫌隙。」
姒青曜神色略顯為難,目光投向父母:「只是……突然遣她離府,會不會過於絕情?”」
雲昭容眉眼微紅,抿唇未語。
「言柔雖非親生,但這些年喚我一聲‘娘’,她乖順溫和,從未惹出過半點風波……」
姒廷焯緩緩開口,聲音中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她畢竟也是無辜,當年我們讓她代替阿昭,並非她所願。若如今貿然遣她離府,旁人會不會說我們冷酷無情?」
「可若留她在府,旁人是否會疑心阿昭?」
姒青瑜沉聲道:「我們可以安排她去別院修習,名義上是靜心養性,以免旁人議論。」
「此事暫且緩緩。」雲昭容終於低聲道:「等阿昭完全康復後再議。」
議事廳外,姒言柔立於陰影中,微冷的夜風吹過她的面頰。
兄長們的議論聲聲入耳,每一字都像利刃,割裂她的心。
“安排去別院……”
“外界流言……”
她死死咬住下唇,指尖死死攥著衣袖,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連你們也要捨棄我嗎……”
爹娘雖然為她說話,但那語氣中的遲疑,她聽得分明。
“原來,我從來不是這府上的四小姐。”
“她回來後,我什麼都不是了……”
眼淚終於從眼角滾落,她拼命忍住哭聲,轉身緩緩離去,背影幾乎被夜色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