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市游泳中心新建的“水立方”游泳館，像一塊巨大的、剔透的藍色水晶，鑲嵌在城市的東翼。巨大的玻璃穹頂在暮色中收攏最后的天光，將內部空間染上一層深邃的幽藍。白天人聲鼎沸的喧囂已然褪去，此刻只剩下水波輕拍池壁的回響，空靈而寂寥。巨大的泳池水面平滑如鏡，倒映著上方整齊排列的照明燈組，如同沉入水底的星空。

只有靠近深水區的一角，被幾盞特殊的聚光燈單獨照亮。光束穿透清澈的水體，形成一道明亮的光柱，筆直地投射在池底。這里是天才芭蕾少女李薇的專屬“舞臺”。為了備戰即將到來的“金舞鞋”國際芭蕾大賽，她每晚閉館后都會獨自留下，進行嚴苛的水下閉氣與姿態控制訓練。水，是她對抗重力、雕琢完美線條的隱秘武器。

水聲嘩啦。李薇纖細的身影如一條優雅的人魚，從光柱邊緣滑入核心。她穿著黑色的專業訓練泳衣，更襯得肌膚勝雪。濕漉漉的長發像海藻般在腦后飄散。她懸浮在水中，雙眼緊閉，神情專注而平靜，仿佛隔絕了外界的一切。修長的脖頸、繃直的足尖、舒展的手臂線條…每一個細節都在水下呈現出一種失重的、超越凡俗的極致美感。她在水中緩慢地旋轉、伸展、定格，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如鐘表，凝固成一幅幅動態的雕塑。聚光燈追逐著她，將她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池底光滑的藍色瓷磚上，如同一場無聲的、只為水精靈表演的獨舞。

保安老張提著沉重的強光手電，沿著泳池邊例行巡邏。手電光柱在空曠的場館內掃過，掠過一排排空蕩蕩的座椅，最終習慣性地投向深水區那個明亮的光柱。他每晚都能看到那個刻苦的姑娘在水下練習，早已習以為常。

光柱掃過水面，水波蕩漾。

老張的腳步猛地頓住！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緊！

聚光燈下，那熟悉的身影依舊懸浮著。但姿態…不對！

李薇不再是優雅舒展的舞者姿態。她的身體以一種極其怪異、甚至可以說是扭曲的僵硬角度凝固在水中！雙臂不是舒展，而是痙攣般地向后反張，如同被無形的繩索向后拉扯！雙腿也不再是芭蕾的繃直，而是膝關節和踝關節呈現出一種非自然的直角彎曲！整個人像一具被粗暴擺弄后丟棄的提線木偶，被強行扭曲成一個痛苦而詭異的“定格”。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她的脖頸上，緊緊纏繞著幾縷奇異的東西——細長的、散發著幽幽綠色熒光的“水草”！那熒光在幽暗的水底和慘白的聚光燈下，顯得妖異而刺眼！

老張的呼吸瞬間停止，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他連滾帶爬地撲向池邊的緊急呼叫按鈕，用盡全身力氣砸了下去！凄厲的警報聲瞬間撕裂了游泳館死水般的寂靜！

“水立方”游泳館被刺眼的警燈染成一片紅藍交錯的詭異顏色。巨大的玻璃穹頂下，空氣冰冷而凝重，彌漫著消毒水、水汽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味混合的怪異氣息。林默站在深水區的池邊，面無表情地看著技術隊的潛水員小心翼翼地將李薇的遺體打撈上來。

少女的身體依舊保持著水下那種極度扭曲的姿態，冰冷僵硬。脖頸上纏繞的熒光“水草”清晰可見——那不是真正的水草，而是某種特制的、質地堅韌的合成纖維，表面涂滿了強力熒光材料，在燈光下幽幽發綠，像纏繞在美麗天鵝頸項上的毒蛇。她年輕的臉龐上凝固著一種極致的驚恐和痛苦，雙目圓睜，瞳孔擴散，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無法理解的恐怖景象。

法醫秦明蹲在遺體旁，戴著白手套的手小心地撥開李薇濕漉漉的頭發，露出她左側耳后一小塊皮膚。強光燈下，那里赫然有兩個極其微小的、邊緣焦黑的圓形點狀傷口，如同被最細的針瞬間刺入灼燒過。

“林隊，”秦明的聲音低沉而凝重，帶著壓抑的憤怒，“體表只有頸部纏繞傷和耳后這兩個點狀電擊斑。沒有其他明顯外傷。初步判斷…直接死因是高壓電擊導致的心臟驟停。瞬間致命。”他指了指那兩個微小的傷口，“電流入口應該就在這里。強度極高，瞬間就摧毀了心臟傳導系統。”

高壓電擊？林默的目光銳利如刀，猛地射向泳池深處那幾盞聚光燈，尤其是李薇訓練位置正上方的那一盞。光束依舊投射在池底，照亮那片奪命的區域。“水下燈光系統！查！”

技術隊負責人老吳的臉都綠了。他帶著人迅速檢查了泳池水下燈光控制柜。柜門鎖完好無損，但當他打開柜門，用強光手電照射內部復雜的線路時，額頭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林隊！被人動過！”老吳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看這里！”他用鑷子小心翼翼地撥開幾根絕緣套管包裹的主線，“線路被極其專業地重新駁接過！加裝了一個微型升壓模塊！還有…一個精密的定時繼電器！”他指著角落里一個指甲蓋大小、被巧妙隱藏起來的黑色元件，“這東西…能把原本12V的安全照明電壓，在特定時間點瞬間提升到…至少300V以上！絕對致命！”

老吳擦了把冷汗，聲音發澀：“兇手…利用了李薇每晚固定時間在固定位置訓練的習慣。在燈光系統上設置了‘死亡開關’，當燈光開啟（通常是定時或感應到有人下水），電壓在特定時間被瞬間提升…通過水體…或者…”他看向李薇耳后的電擊斑，“通過某種特制的、能引導電流的導體…精準地作用在她身上…”

林默的目光再次落回李薇脖頸上那圈妖異的熒光“水草”。那東西，難道不僅僅是裝飾？是殺人的導體？他蹲下身，近距離仔細觀察。合成纖維本身似乎并不導電，但在某些位置，熒光涂層下似乎有極其細微的金屬絲線編織的痕跡。兇手用這個纏繞住她的脖子，或許另一端…連接著水下的金屬燈罩？或者本身就是一根精心設計的導電線？

“監控！”林默猛地站起身，聲音斬釘截鐵。

游泳館的監控室。屏幕幽藍的光映照著林默緊鎖的眉頭。技術員將時間倒回到李薇入水前兩小時。畫面顯示，一個穿著深藍色連體工裝、戴著壓得很低的鴨舌帽和口罩的男人，提著一個常見的電工工具箱，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水立方”場館。他步伐沉穩，目標明確，徑直走向泳池深水區，在燈光控制柜附近停留了大約十五分鐘。他熟練地打開柜門（似乎有鑰匙或知道密碼？），背對著攝像頭操作。整個過程冷靜、高效，沒有一絲慌張。最后，他合上柜門，提著工具箱，同樣從容地離開了畫面。

“停！”林默低喝一聲。畫面定格在男人轉身離開的瞬間。那個背影——肩寬、身高、走路的姿態…一種強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瞬間攫住了林默！像一道冰冷的電流竄過脊椎！

陳銳！

那個應該在市局看守所嚴密關押的云霄飛車殺人案主謀陳銳的背影！

技術員立刻放大畫面。但鴨舌帽的帽檐壓得太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加上監控角度的限制和像素的損失，根本無法看清面容，只能看到一點模糊的下頜輪廓。

“這…這不可能！”旁邊的年輕刑警脫口而出，滿臉驚駭，“陳銳不是關著嗎？！”

林默死死盯著那個模糊卻無比熟悉的背影，眼神銳利如鷹隼，在極致的震驚后迅速沉淀為冰冷的審視。像，太像了。但…真的可能嗎？他立刻拿出手機，撥通了看守所的電話，聲音冷得像冰：“立刻確認嫌疑人陳銳的關押狀態！要快！要親眼確認！”

等待回復的幾分鐘，漫長得如同幾個世紀。林默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法醫秦明遞過來的證物袋上。里面裝著從李薇脖頸上解下來的那段詭異的熒光“水草”。在強光燈下，熒光物質散發著幽幽的綠光。

林默接過證物袋，走到窗邊，借助更強烈的自然光線仔細觀察。他敏銳地發現，在其中一段纖維的熒光涂層下，似乎有極其細微的凹凸感。他立刻從技術隊那里要來了高倍放大鏡和特殊的側光光源。

放大鏡的視野里，熒光涂層下，一行幾乎與纖維融為一體的、極其微小的字符顯現出來！那不是印刷，更像是用極細的激光蝕刻而成！字符古老而優雅：

Ars Longa， Vita Brevis

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認得這句拉丁文！大學時選修過相關課程。

藝術永恒，生命短暫。

這不是隨手的涂鴉，這是簽名！是兇手精心留下的、充滿傲慢與嘲弄的簽名！冰冷而優雅，帶著對生命極致的漠視和對自身“作品”病態的欣賞！這風格…與云霄飛車案中那精密到令人發指的殺人裝置、那切割絲上殘留的冷酷算計，如出一轍！是“設計師”的風格！可是陳銳…看守所的電話終于響了。

“林隊！”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確認過了！陳銳…還在他的監室里！我們的人親眼看見他躺在鋪位上！沒有任何異常出入記錄！他不可能出現在游泳館！”短暫的停頓后，聲音更低了些，“但是…他那個表情…我們的人說，隔著觀察窗，他好像…好像在笑。”

林默握著手機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緩緩放下電話，目光再次投向監控屏幕上那個定格的神秘背影，又低頭凝視著證物袋里那行冰冷的拉丁文蝕刻。

陳銳在笑？在看守所里笑？

而這里，出現了一個幾乎是他復刻品的背影，留下了屬于“設計師”的標記。

寒意，如同池底最深處的水，無聲無息地漫上來，浸透了林默的四肢百骸。模仿犯？同伙？還是…一個更龐大、更精密的殺人網絡的冰山一角？陳銳的落網，非但不是終結，反而可能撕開了一道通往更深黑暗的口子？這個新的“設計師”，用李薇凝固的死亡芭蕾和那句古老的箴言，向他發出了赤裸裸的挑釁！

“查！”林默的聲音冷硬如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間驅散了監控室里的壓抑和迷茫，“李薇的社會關系！重點查她的競爭對手！近期有無異常沖突！特別是藝術圈內，誰可能接觸到這種級別的電氣改造技術！還有那個熒光水草，來源！成分！激光蝕刻的設備，誰能接觸到！”

他指向監控屏幕上的背影：“把這段錄像，尤其是背影和步態，做最細致的分析！和看守所能調取到的所有陳銳的行走錄像進行比對！我要知道，這到底是模仿，還是…另一個‘他’！”

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整個刑偵隊瞬間高速運轉起來。林默獨自站在巨大的監控屏幕前，屏幕幽藍的光映著他冷峻的側臉。那個幽靈般的背影和李薇扭曲的死亡姿態交替閃現。那句“Ars Longa， Vita Brevis”像冰冷的咒語，在他腦海中反復回響。

藝術永恒，生命短暫…下一個凝固的“藝術品”，會是誰？

濱海市芭蕾舞團排練廳。巨大的落地鏡映照著空蕩光滑的柚木地板，空氣里殘留著松香和汗水混合的氣息。午后的陽光斜射進來，在鏡面上投下長長的光斑。排練早已結束，只有角落的鋼琴旁，一個穿著練功服的女孩獨自坐著，手指無意識地在琴蓋上劃動。她叫周雨涵，是舞團的群舞演員，也是李薇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林默坐在她對面，隔著冰冷的金屬審訊椅（臨時征用了舞團的辦公室），目光銳利但語氣盡量平緩：“周小姐，李薇最近…有沒有和誰發生過比較激烈的沖突？特別是在舞團內部？”

周雨涵的臉色蒼白，眼圈紅腫，顯然還沒從好友慘死的巨大打擊中恢復過來。她低著頭，手指絞著練功服的衣角，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沖突…薇姐她…性子很直，對藝術要求特別苛刻…有時候說話…可能不太中聽…”

她猶豫了一下，聲音更低了些：“和…和沈曼青老師…有過幾次…不太愉快。”

“沈曼青？”林默迅速在腦海中調閱資料——芭蕾舞團的首席舞者兼藝術指導助理，聲望極高，是這次“金舞鞋”大賽李薇最有力的競爭者。

“嗯…”周雨涵點點頭，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上次團里內部選拔賽，薇姐跳主角…沈老師是評委之一。后來…后來薇姐私下說…說沈老師給她的分明顯壓低了，還故意在細節上挑刺…說…說沈老師是怕她拿了‘金舞鞋’，威脅到自己首席的位置…”她不安地抬眼看了看林默，“薇姐當時很生氣，在更衣室…聲音有點大…可能…可能被外面的人聽到了…”

“還有嗎？”林默追問，“其他方面？比如…感情？或者有沒有特別關注她、糾纏她的人？”

周雨涵茫然地搖搖頭：“感情…薇姐一心撲在跳舞上，沒聽說談戀愛。關注…好像…”她努力回憶著，眉頭微蹙，“前陣子有個男的…大概四十多歲？穿著挺講究的，像個搞藝術的…來過團里幾次，說是想找薇姐談合作，拍個什么水下芭蕾的藝術短片…但薇姐好像興趣不大，婉拒了…后來就沒怎么見過了。”

“那個人叫什么？長什么樣？”林默立刻捕捉到這個信息。

“名字…不知道。薇姐沒提。樣子…有點記不清了，戴著眼鏡，挺斯文的…哦對了，”周雨涵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好像…對燈光特別在意。有次他來，正好我們在調試新排練廳的頂燈，他站在下面看了很久，還跟燈光師聊了幾句…說什么‘光影是舞蹈的靈魂’之類的…”

燈光？林默心中警鈴微作。這興趣點，和游泳館被篡改的燈光系統…是巧合嗎？

“還有一件事…”周雨涵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異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她下意識地抱緊了雙臂，“大概…大概就在薇姐出事前一個多星期吧…有天晚上，我們加練完一起走，很晚了…路過市中心那個廢棄的舊劇場…就是那個‘星光大劇院’…”

林默知道那個地方。一座曾經輝煌、如今被城市遺忘的裝飾藝術風格建筑，巨大的圓頂布滿灰塵，像一頭沉睡的怪獸。

“那天晚上…劇場的燈…突然亮了！”周雨涵的聲音有些發顫，“二樓…二樓的窗戶！就那么幾盞，幽幽地亮著…像…像眼睛！薇姐當時就站住了，盯著看了好久…臉色變得好難看…我問她怎么了，她也不說，只是拉著我快步走開了…嘴里好像還嘀咕了一句…什么‘陰魂不散’…”

廢棄劇場…深夜亮起的燈光…“陰魂不散”？

林默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這詭異的插曲，和眼前的兇殺案有關聯嗎？還是僅僅是女孩受驚后的臆想？

“那個劇場，后來還有異常嗎？”林默追問。

周雨涵搖搖頭：“不知道…那次之后我就沒注意過了…”她像是耗盡了力氣，疲憊地靠回椅背，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巨大的水晶吊燈，喃喃道：“薇姐…她那么美…跳得那么好…為什么會這樣…那水里的樣子…像個…像個壞掉的娃娃…”她的身體微微發起抖來。

林默看著眼前這個沉浸在悲傷和恐懼中的女孩，知道暫時問不出更多了。他站起身，準備結束詢問。就在他轉身走向門口時，周雨涵忽然又抬起頭，像是鼓足了勇氣，飛快地說了一句：

“林警官…薇姐…薇姐出事前幾天，好像…特別煩躁。有次我聽到她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好像很生氣地在說‘…別想用那些東西威脅我！’…還有…‘那件事早就過去了’…然后就把電話掛了…”

威脅？那件事？林默的腳步頓住。李薇身上，還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點點頭，記下這條線索：“謝謝。想起任何細節，隨時聯系我。”他拉開門，外面走廊明亮的光線涌了進來。走到門口時，他下意識地回望了一眼。

周雨涵依舊坐在鋼琴旁，蜷縮在椅子里，臉埋在臂彎中，肩膀微微聳動，無聲地啜泣著。午后的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在她身上投下長長的、孤獨的影子。就在林默目光掃過的瞬間，她似乎有所感應，埋在臂彎里的臉微微抬起了一線。

林默的視線，恰好捕捉到那抬起的一線臉龐上，那雙眼睛——不再是剛才的悲傷和恐懼，而是一種極其復雜的、難以解讀的眼神。那里面有深切的哀慟，但似乎…還混雜著一絲冰冷的、近乎怨毒的恨意？一閃即逝，快得讓林默幾乎以為是光影造成的錯覺。

那眼神，如同冰冷的針，無聲地刺了林默一下。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關上了辦公室的門。走廊里空無一人，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晰的回響。

周雨涵的話，像一塊塊形狀詭異的拼圖碎片，在他腦海中旋轉、碰撞。與首席沈曼青的競爭矛盾、神秘的藝術合作者、廢棄劇場詭異的燈光、被威脅的憤怒電話…還有她最后那個令人心悸的眼神。哪一條，通向那池底冰冷的殺機？那個幽靈般的“維修工”背影，又藏身于哪一塊碎片之后？

回到市局，痕檢科的報告已經放在他桌上。對那段纏繞李薇脖頸的熒光“水草”分析有了初步結果：

1.材質：特制合成聚合物纖維，摻有高導磁性金屬微粒（解釋了為何能引導電流？），表面涂覆強力熒光粉。

2.激光蝕刻：確認是極高精度的激光設備所刻，深度均勻，工藝精湛。拉丁文內容如之前所見。

3.關鍵發現：**在纖維內層極其隱蔽處，發現幾枚極其微小的、不完整的指紋！經初步比對，不屬于李薇本人！

指紋！林默精神一振！這是突破性的物證！雖然微小且不完整，但在這個級別的案子里，無異于黑暗中的燈塔！

“數據庫比對！立刻！同時提取陳銳指紋進行交叉比對！”林默立刻下令。雖然看守所確認陳銳人在牢中，但指紋是鐵證！

技術員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數據庫的進度條緩慢爬升。整個辦公室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著結果。林默站在大屏幕前，目光緊緊盯著不斷滾動的數據流。

“滴！”一聲清脆的提示音。

屏幕定格。數據庫比對結果彈出窗口。

林默的目光瞬間凝固！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

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幾行字：

指紋特征點比對結果：

相似度：99.7%

匹配對象：林默

檔案編號：RZ-0107（林小蕊）

林小蕊！

這個名字像一個萬噸巨錘，狠狠砸在林默的太陽穴上！眼前瞬間一片眩暈，耳邊嗡嗡作響，幾乎站立不穩！

那是他女兒的名字！是他三年前，在那個暴雨傾盆、充滿旋轉木馬刺耳音樂的游樂園夜晚，永遠失去的女兒的名字！她的指紋，作為失蹤兒童檔案的一部分，一直靜靜地躺在數據庫里。怎么會…怎么會出現在這冰冷的殺人道具上？！

“不…不可能…”旁邊的技術員也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屏幕，又看看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的林默，“這…這系統出錯了吧？林隊…”

林默猛地閉上眼，強迫自己從巨大的眩暈和撕裂般的痛苦中掙脫出來。他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種近乎燃燒的、冰冷的火焰。他死死盯著屏幕上女兒的名字，每一個字母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心上。

不是出錯。

這是挑釁！是宣戰！是兇手精準地、惡毒地，將刀捅進了他靈魂最深、最痛的舊傷疤里！用他女兒的名字，在這死亡的藝術品上，刻下了對他的嘲弄！

“設計師”…這個新的“設計師”…不僅知道陳銳的案子，不僅模仿他的手法…他/她還知道林默！知道他最不堪回首的傷痛！他/她就在暗處，冷冷地注視著一切，甚至…可能一直就在他身邊！

林默猛地轉身，大步走向證物室。他需要親自再看一眼那段纏繞著女兒名字的死亡“水草”。

證物室內冷氣開得很足。林默獨自站在操作臺前，強光燈將那段散發著幽幽綠光的纖維照得纖毫畢現。他戴上白手套，拿起高倍放大鏡，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強迫自己將目光聚焦在那行蝕刻的拉丁文上：“Ars Longa， Vita Brevis”——藝術永恒，生命短暫。

冰冷、傲慢、視生命如草芥的宣言。

他的視線緩緩移動，最終落在旁邊證物袋里，技術員標注出的指紋發現區域。就在那冰冷纖維的內側，幽綠的熒光下，仿佛還殘留著女兒小小的指尖曾觸碰過這世間的溫度。

就在這時，他口袋里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打破了死寂。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本地號碼。

林默盯著那跳動的號碼，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心臟。他緩緩按下接聽鍵，將手機放到耳邊。

聽筒里，沒有任何人說話的聲音。

只有一段極其細微、卻異常清晰的背景音，透過聽筒流淌出來——那是一段旋律。

一段林默刻骨銘心、無數次在噩夢中將他驚醒的旋律。

**單調、重復、帶著廉價電子音效的…旋轉木馬音樂。**叮叮咚咚，歡快得詭異，在電話那頭的寂靜背景中，如同幽靈的竊笑。

音樂持續了大約十秒鐘，然后，毫無預兆地，電話被掛斷了。只剩下忙音，空洞而綿長。

林默握著手機，僵立在冰冷的證物室里。手機冰冷的觸感透過手套傳來，而那幽靈般的旋轉木馬音樂，卻像毒蛇一樣鉆進他的耳朵，纏繞住他的大腦，將他瞬間拖回三年前那個暴雨如注、充滿了絕望尖叫和刺耳音樂的恐怖夜晚！

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證物臺上那段幽綠的“水草”，盯住女兒的名字。一股混雜著滔天憤怒、冰冷恐懼和無盡痛苦的火焰，在他胸腔里轟然爆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