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格丹走之后，伯納黛特和餐廳的老板尤里明顯有話要說。

少女收斂了她那副人畜無害的表情，趁著玻格丹不在，她終于有時間放松片刻。

她對尤里的態度很差：

“好吧，尤里先生，你到底是我父親的哪位下屬？”

穿著黑色馬甲的侍者大吃一驚，他沒想到這位采佩什家的小姐居然一眼點破了自己的身份。

“……您是怎么發現的？”

“我的那位先生都要發現了，你從頭到尾表現的都不像是一個正常人。”

“聽到我的姓氏時，甚至還深吸了一口氣——你當大家都是傻瓜嗎？”

伯納黛特眨著眼睛：

“好了，我把我的玻格丹先生支開是給你一個臺階，不然到時候他待會兒肯定要把你的腦袋砍下來。”

少女嘆了一口氣，望向自己曾被開了一槍的大腿。

那個男人真是一點都不留情面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快點坦白。”

聲稱自己叫尤里的男人此刻已經汗流浹背：

“尊敬的采佩什小姐，求您不要殺我！很抱歉，我……我，我是一個變形怪……”

“變形怪？”伯納黛特微微張嘴，有些驚訝：

“我還以為你們都滅絕了呢。”

居然是變形怪，這可真是難得一見。

變形怪又稱擬態怪，他們可以自由模仿絕大部分人類的特征，唯一的要求是體重不要相差太遠。

甚至一定情況下，變形怪可以竊取被模仿者的心智，這都是為了更好的模仿他們要取代的人。

這個種族的變性能力堪稱天衣無縫，只可惜，尤里面對的是一個吸血鬼……

被拆穿的男人忐忑不安：

“請您聽我說：我取代了這位格魯吉亞餐廳老板的身份……我只是奢求，在人類的城市能好好生活下去，不要再招惹到那些可怕的獵人……”

“你的真名叫什么？”

伯納黛特已經知道，尤里不可能是這個家伙的真名……

對于變形怪來說，他們習慣使用那些被取代者的名字。

餐廳老板可能叫尤里，但是餐廳老板叫尤里不太可能。

“我叫沃爾夫岡·門修斯·阿茲特克……”

“……？”

伯納黛特聽完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她不管用哪種語言念這個名字，舌頭都要打結。

“阿茲特克……你，你這什么鬼名字？”

這個名字里的三個組成部分，簡直沒有一個像是東歐人會日常使用的！

伯納黛特聽過一遍之后，甚至連完整的復述都做不到。

這種名字出現在魯塞尼亞，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這是我自己取的。”變形怪解釋道：

“我們成熟后，會根據人類的語言自己選擇組合一個名字……這是我們種族的習慣。”

“那你就對自己的名字這么胡鬧？”

伯納黛特對變形怪們還是不夠了解：

“且不說沃爾夫岡是帝國的一個地區……你這個門修斯是什么東西？”

變形怪被如此質問，也不禁羞愧：

“我聽說，門修斯是遠方的高精靈神話里的一位圣者，深受高精靈崇拜……我從俄國佬那里聽來的。

“好吧，我本以為將這個詞加入名字里，可以顯得我像一位神秘的貴族。”

“……”少女聽到他的話，不知道該說什么。

好……好膚淺的想法。

伯納黛特被這個蠢蛋逗樂了：

“那阿茲特克呢……”

“這是我聽外來的法國人說的……

“法國人的話又來自西班牙人。他們說阿茲特克是新大陸的一個古老王國……”

“所以你也把阿茲特克加入了名字里，也是為了讓自己顯得神秘和尊貴？”

伯納黛特已經學會了舉一反三。

變形怪沉默不語，他在這位真正的貴族小姐取笑下，終于明白了自己的舉措有多愚蠢。

“……實在抱歉，采佩什小姐。我，我會改正這種錯誤的……”

“如果您覺得我的名字太過于拗口，您也可以像我的同族一樣，叫我‘兜兜’或者‘啵啵’。”

啵啵？

那是不是還有咪咪，嘻嘻，嘟嘟？

等等，嘟嘟……

伯納黛特突然聯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情：

“所以這就是你剛才叫那人嘟嘟的原因？”

“——不會你們整間餐廳全是變形怪吧！”

不幸的是……

尤里，或者說變形怪啵啵點了點頭，算是印證了伯納黛特的猜測。

“……是這樣。”

少女無言以對。

她和玻格丹算是捅了變形怪窩了！

可惡，不要在自己和那位先生跑出來吃飯的時候搗亂啊！

自己明明期待了這一天好久的！

伯納黛特有些后悔聽了玻格丹的建議，和他一起來到這間魯塞尼亞餐廳共度晚餐不是一個好決定。

早知道就勸玻格丹三思了……

“我和我的玻格丹先生，不會是第一個發現你們身份的人吧？”

“那不是。”啵啵很坦誠，“第一個發現我們身份的人是您的父親，采佩什伯爵大人……”

“是他啊。”少女恍然大悟：

“哦，怪不得你這個變形怪能認出我的姓氏。”

實際上，啵啵因為能模仿他人心智的能力，他第一個照面就看出伯納黛特是吸血鬼……

只是少女不清楚這件事罷了。

變形怪繼續說道：

“我們的模仿本來十分高超……可是，血族對變形能力有特殊的感知，伯爵大人一眼就識破了我們全族的偽裝……”

“什么意思？”伯納黛特沒反應過來：

“你怎么比我還了解血族？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們對變形者有所謂特殊的感知。”

“……您不清楚嗎，變形怪的變形能力，一定程度上就是由血族賦予。”啵啵語出驚人：

“看來您的父親沒有和您講過古代吸血鬼的歷史……”

“血族賦予了你們能力？”伯納黛特質疑道，“那我怎么不能變形……”

如果她能變形，還愁不能吸引到玻格丹？

不可能的！

“您是可以變形的。”

變形怪低下頭來，“只不過，尊貴的采佩什小姐，您暫且還不算高階吸血鬼。”

“相信您一定見過伯爵大人變成蝙蝠的模樣——這就是血族的變形能力之一，你們可以變成嗜血蝙蝠，狼人，甚至……”

啵啵頓了一下，他因為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詞而顫抖不已。

最終，面對伯爵女兒的懷疑，弱小的變形怪還是吐出了那個讓他心生畏懼的詞：

“龍。”

“高階血族甚至可以化身為龍……”

他極小聲念著這個詞語，仿佛在害怕招惹到未知存在的注視：

“龍？”

伯納黛特驚訝不已。

我還有這種能力？

“好吧，看在你沒有什么危害的情況下，我代表我的玻格丹先生饒你一條命。”

伯納黛特滿不在乎地說著。

變成龍什么的，離她還是太遙遠了。

并且……對她和玻格丹的關系發展，好像也沒有什么幫助。

應該沒有男人會喜歡龍吧……

“如果要知道這些吸血鬼的古代歷史，又得查書了。”伯納黛特有些頭疼，血族內部的貴族教育讓這位少女很討厭學習。

太麻煩了。

我們可是吸血鬼，怎么像人類貴族一樣有這么復雜的禮儀？

我的天性需要得到解放……

然而，她的反對終究沒有任何作用。

血族就是東歐貴族制，哪怕他們現在是異教徒的附庸。

“下次去父親大人的書房看看吧，我記得他有很多專著，都是描述上古的斯拉夫吸血鬼的……”

是的，斯拉夫吸血鬼（vlkodlak）和現代的血族不是同一種生物。

事實上，前者可以算是他們的祖先。

現代吸血鬼起源于弗拉德三世和他的弟弟拉杜。

而斯拉夫吸血鬼……

古代吸血鬼起源于斯拉夫異教黑神——切爾諾伯格。

“話說回來，變形怪。”伯納黛特又想起了什么，“你取代了那個格魯吉亞人的身份，你的廚藝……應該不差吧。”

“當然。”啵啵十分自信。

“尊敬的采佩什小姐。我們對人類的模仿是全方面的，包括他們的語言、思維習慣和特長……”

“很好。”伯納黛特把菜單還給他：

“那你現在可以去廚房了。”

“我要和我的玻格丹先生共進晚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

啵啵如臨大赦，他趕緊向伯納黛特致謝了好幾道，臨別前甚至還親吻了玻格丹的座椅，感謝他的不殺之恩。

只可惜，可憐的玻格丹還不知道變形怪對他的座位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