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冷面王爺的聽診器
書名: 冷面王爺的穿越醫學嬌妻作者名: 海神的新娘與永恒本章字數: 10949字更新時間: 2025-07-06 20:56:23
##冷面王爺的聽診器
>醫學博士李歡在實驗室猝死,睜眼成了縛王爺的死囚。
>刑場上,她抓住他手腕冷笑:“你活不過三個月。”
>當晚縛巖毒發,李歡用銀簪切開他氣管:“這叫環甲膜穿刺。”
>他掐著她脖子抵在藥柜上:“若本王死了,你陪葬。”
>唇間血腥味彌漫時,她咬破他舌尖:“試試看誰先弄死誰。”
>宮宴刺客來襲,李歡撲倒縛巖用身體擋箭。
>拔箭時她疼得發抖,他顫抖著吻她染血的鎖骨:“不準死。”
>大婚夜他掀開蓋頭,掌心躺著銀簪改裝的聽診器:
>“用它聽聽,本王的心跳早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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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黏膩的,帶著一股鐵銹和泥土混合的腥氣。
意識像沉在深海的頑石,被一股蠻力硬生生拖拽上來,猛地撞進刺骨的現實。李歡的五感被粗暴地激活。喉嚨里火燒火燎,每一次艱難的吞咽都像吞下滾燙的砂礫,灼痛直抵胸腔深處,那是鶴頂紅殘留的猙獰烙印。耳朵里灌滿了喧囂,是無數粗糲嗓門匯聚成的、毫無意義的嗡鳴,如同置身于一個巨大而混亂的蜂巢。刺骨的寒意從身下堅硬潮濕的石板縫隙里鉆上來,蛇一樣纏繞著她的四肢百骸。
她費力地撐開沉重的眼皮。
視線先是模糊一片,如同隔著一層渾濁的毛玻璃。光影晃動,色塊扭曲。漸漸地,焦距艱難地凝聚。首先撞入眼簾的,是幾雙沾滿泥濘、皸裂開無數細小血口的赤腳,毫無生氣地踩在深褐色的污漬里。視線抬高,是破爛得幾乎無法蔽體的粗麻囚衣,裹著一個個形容枯槁、眼神空洞的身軀。再往上,是高聳、粗糙、顏色沉黯的巨大木架輪廓,一根粗得令人窒息的橫梁懸在所有人頭頂,幾根同樣粗礪的繩索從上面垂下來,末端打著丑陋而結實的繩結,在蕭瑟的晨風里微微晃蕩。
絞刑架。
這個詞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
混亂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猛烈地沖擊著她混亂的神經。前一秒,她還在燈火通明的現代化實驗室里,高強度的心肺復蘇按壓讓她雙臂肌肉撕裂般疼痛,監護儀上那根代表生命的線條卻頑固地拉直,發出刺耳綿長的“滴——”聲……下一秒,就是這陰冷的地獄!
穿越?醫學博士李歡,成了古代刑場上的待宰羔羊?
荒謬感還沒來得及完全發酵,就被更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粗暴打斷。身側不遠處,沉重的生鐵柵欄被幾個穿著暗紅色號衣、面目兇狠的衙役猛地拉開,發出令人牙酸的“哐當”巨響。一股更加濃郁、混合著汗臭、排泄物和絕望的污濁氣味撲面而來。
“時辰到!提人犯!”
一個尖利得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劃破刑場的喧囂。幾個如狼似虎的衙役沖了進來,粗魯地拖拽起離柵欄最近的一個囚犯。那是個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早已嚇得癱軟如泥,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連一句像樣的求饒都喊不出,像一袋破爛的垃圾被粗暴地拖了出去。緊接著,是一個絕望哭嚎的婦人……
隊伍在死亡陰影的驅趕下,緩慢而恐怖地向前蠕動。李歡能清晰地感覺到前面人的身體在篩糠般劇烈顫抖,冰冷的絕望如同瘟疫般蔓延。
不行!不能死!
求生的本能如同高壓電流,瞬間貫通了她因恐懼和混亂而僵滯的神經。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壓榨著每一絲殘存的冷靜。她必須觀察,必須找到任何一絲可能的漏洞!目光如同鷹隼,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衙役的站位,刑具的擺放,圍觀人群的位置和表情……每一個細節都被她貪婪地捕捉、分析。
就在這生死一線的觀察中,她的視線猛地定格在刑場正前方的高臺之上。
那里,設著一張寬大的烏木交椅。一個男人端坐其上。
玄黑為底,赤金走線,繡著張牙舞爪的盤蟒紋飾。那身蟒袍,在灰蒙蒙的天光下,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重與威嚴。男人很年輕,最多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輪廓極其深刻,如同最堅硬的花崗巖精心雕琢而成。眉峰如刀,斜飛入鬢,鼻梁高挺得近乎刻薄,薄唇緊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他的皮膚是久不見天日的冷白,此刻更因某種隱忍而繃緊,透出玉石般的質感,卻也帶著一種非人的冰冷。
他周身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只是那樣坐著,卻仿佛一柄收入鞘中的絕世兇刃,森然的氣場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壓得整個喧鬧的刑場都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高臺之下,無論是兇神惡煞的劊子手,還是麻木不仁的衙役,抑或是那些看熱鬧的百姓,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垂低了視線,不敢有絲毫逾矩。
縛王爺。這個稱謂伴隨著幾縷模糊的原主記憶碎片,瞬間浮現在李歡腦海。當朝權勢最盛的親王之一,執掌生殺大權,冷酷暴戾,令人聞風喪膽。眼前這令人窒息的威壓,完美印證了傳聞。
然而,李歡的目光并未被那迫人的氣勢所懾。作為一名頂尖的心血管外科醫生,她那雙在無影燈下能精準分離最細微血管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聚焦在縛王爺——縛巖的臉上,更確切地說,是他暴露在外的脖頸和雙手!
那是一種極其細微、極易被忽略的異常。在他冷白如玉的脖頸側面,靠近下頜骨的下方,皮膚紋理之下,隱約透出幾點極其微小的、不自然的紫紅色斑點,針尖大小,如同被極細的針輕輕刺破表皮滲出的血珠,又被強行壓回了皮膚之下。若非李歡對人體皮膚下血管網絡的細微變化有著近乎本能的洞察力,絕難發現。
她的心臟猛地一沉,一個極其兇險的名詞瞬間躍入腦海——**毛細血管擴張性紫癜**!這往往是某些嚴重血液系統疾病或慢性中毒的早期皮膚表征!再結合他那過分冷白、隱隱泛著青氣的膚色,以及那緊抿的薄唇邊緣透出的一絲極淡、幾乎難以察覺的灰敗……
“下一個!李歡!”
尖利的點名如同催命符,在她耳邊炸響。兩個衙役粗壯的手臂已經如鐵鉗般抓住了她的肩膀,巨大的拖拽力量傳來,幾乎要將她單薄的身體扯碎。
大腦在極限的生死壓迫下高速運轉,如同超頻的精密儀器。所有的醫學知識碎片瞬間被調動、重組、推演!鶴頂紅的癥狀?不對!重金屬中毒?時間線對不上!某種罕見的遺傳性凝血障礙?結合他的身份地位,可能性極低……最大的嫌疑,只剩下一種——**慢性、隱秘的投毒!**毒物在緩慢破壞他的造血系統和心血管功能!
“走!”衙役不耐煩的厲喝和粗暴的推搡,將她踉蹌地拖到了絞刑架下。粗糙的麻繩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陳腐氣味,套上了她纖細脆弱的脖頸,冰冷的繩結緊緊勒住了喉骨下方。
窒息感瞬間襲來,眼前陣陣發黑。
高臺上,縛巖的目光終于落了下來,冰冷,漠然,如同在看一只即將被碾死的螻蟻。那眼神里沒有絲毫波瀾,只有純粹的、高高在上的審判意味。
就是現在!
在劊子手粗糙的手指即將觸碰到絞索機關的前一剎那,在咽喉被徹底扼斷、意識即將沉入無邊黑暗的臨界點,李歡爆發出了一聲嘶啞到極致的吶喊,那聲音像砂紙摩擦著生銹的鐵片,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穿透了刑場的死寂:
“縛王爺!”
這聲嘶喊太過突兀,太過不合時宜。高臺上,縛巖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眸終于起了一絲微瀾,目光如冰冷的探針,精準地刺向她。周圍的喧囂瞬間被掐斷,所有人都驚愕地望向這個不知死活的死囚。
李歡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抬起被反綁的雙手,指向高臺。她的指尖因為用力而劇烈顫抖,脖頸上的繩索隨著她的動作勒得更深,帶來劇烈的疼痛和窒息感,但她不管不顧,那雙因缺氧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鎖住縛巖的臉,嘶聲喊出了那句足以石破天驚的話:
“你活不過三個月!”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里硬生生擠出來的血塊,帶著濃烈的死亡氣息,“不信?看看你左臂尺骨鷹嘴下方三寸處,每逢陰雨,是否痛如蟻噬,入骨鉆心?!”
話音落下的瞬間,刑場上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像一尊尊拙劣的泥塑。衙役們抓著繩索的手僵在半空,劊子手臉上的橫肉停止了抽動,連那些麻木的囚犯和看熱鬧的百姓,都張大了嘴,忘記了呼吸。整個刑場,只剩下清晨凜冽的寒風刮過木架的嗚咽聲。
高臺之上,縛巖那張萬年冰封般的俊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
極其細微。
那雙深潭般的墨眸瞳孔驟然收縮,如同針尖。一絲冰冷的、幾乎凝成實質的殺意,瞬間從他周身彌漫開來,比這初冬的寒風更刺骨。他端坐的姿態沒有任何改變,但握在烏木扶手邊緣的指節,卻因用力過度而泛出森冷的青白色,手背上那幾道凌厲的骨節線條繃緊如刀鋒。
時間仿佛被凍結了。
李歡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每一次搏動都撞擊著勒緊的繩索,帶來更深的窒息感。她死死盯著縛巖,毫不退縮地迎視著那道能凍結靈魂的目光。她在賭,賭一個暴戾王爺對自身性命的絕對掌控欲,賭他那份深入骨髓的疑心,賭他對自己身體隱秘癥狀的察覺!
一秒,兩秒……
就在李歡眼前發黑,意識即將徹底渙散的邊緣,縛巖終于動了。
他薄唇微啟,吐出的字眼冰冷清晰,不帶一絲溫度,卻如同赦令般砸在死寂的刑場上:
“帶上來。”
“嘩啦——”
沉重的鐐銬撞擊著冰冷光滑的金磚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在空曠得令人心慌的殿宇里回蕩不息。李歡被兩個面無表情、甲胄森嚴的王府親衛粗暴地推搡著,踉蹌地穿過一道又一道厚重、雕刻著繁復猙獰獸紋的巨大殿門。每一道門扉在她身后沉重地合攏,都像是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息與生機,將她更深地投入一個華麗而壓抑的囚籠。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沉水香,卻壓不住那股從殿宇深處絲絲縷縷滲出的、屬于權勢和鐵血的冰冷寒意。
最終,她被推入一間極為寬敞的書房。紫檀木的巨大書案,高及殿頂、塞滿了厚重典籍的書架,壁上懸掛著寒光凜冽的刀劍和氣勢磅礴的疆域圖,處處透著一種屬于上位者的、近乎冷酷的秩序和力量感。
縛巖就站在那巨大的紫檀木書案之后,背對著她,負手而立。玄黑的蟒袍在幽暗的光線下幾乎融于陰影,只勾勒出一個挺拔而充滿壓迫感的輪廓。
“說。”
一個字,冰冷,短促,沒有任何起伏,卻像一把無形的冰錐,狠狠鑿在李歡緊繃的神經上。沒有回頭,沒有多余的詢問,只有命令。
李歡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帶著沉水香的氣息灌入肺腑,強行壓下喉嚨里因鐐銬摩擦和緊張而泛起的血腥氣。她抬起頭,目光銳利地掃過縛巖負在身后的雙手。那雙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但此刻,那冷白的皮膚下,隱隱透出的青紫色血管網絡,在她眼中卻如同猙獰的蛛網,昭示著不詳。
“王爺,”她的聲音因之前的嘶喊和此刻的緊張而沙啞,卻努力維持著一種近乎刻板的平靜,那是屬于醫生的專業口吻,“您的癥狀,絕非尋常病痛。指尖、唇周、甲床末端,色澤青紫,是氣血運行極度不暢之兆。脖頸側方皮下微見點狀瘀紫,此為毛細血管脆性異常、血液滲出之象。陰雨時節左臂舊傷劇痛難當,更是血脈痹阻、毒邪深入之征。”
她頓了頓,目光緊緊鎖定縛巖的背影,清晰地吐出結論:
“您并非患病,而是中毒。一種極其隱秘、極其緩慢,卻在不斷蠶食您生機和血脈的慢性劇毒。此毒已深入臟腑,敗壞血髓。三月之期,非是危言聳聽,而是……”她加重了語氣,“基于您體表顯露之癥候,最保守的估算!”
“毒?”
縛巖終于緩緩轉過身。
那張俊美得近乎妖異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處翻涌著風暴前最深沉、最恐怖的黑暗。他一步步繞過書案,沉重的皂靴踩在金磚上,發出清晰而壓迫的“嗒、嗒”聲,如同死神的鼓點,敲在李歡的心上。高大的身影帶著山岳傾倒般的威壓,瞬間將她籠罩在冰冷的陰影里。
“何毒?”他逼近,距離近得李歡能聞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沉水香混合著淡淡鐵銹般的血腥氣。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何人所下?解藥何在?”
每一個問題都像淬了冰的匕首,抵在李歡的咽喉。
“毒名未知,下毒之人亦未知。”李歡強迫自己直視他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墨眸,沒有躲閃,聲音依舊平穩,“此毒非尋常可見,其性陰詭,破壞血液攜氣之功,敗壞骨髓生血之能。至于解藥……”她微微搖頭,“需先驗明毒性本源,方能對癥施救。當務之急,是延緩毒性攻心,爭取時間!”
“呵。”
一聲極輕的冷笑從縛巖薄唇間逸出,帶著濃重的諷刺與殺意。他猛地伸出手,那只骨節分明、帶著薄繭、蘊含著恐怖力量的手,如同鐵鉗般狠狠攫住了李歡纖細的脖頸!
“啊!”劇痛和窒息感瞬間淹沒了李歡,雙腳離地,眼前金星亂冒。他冰冷的指腹死死壓住她的頸動脈,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的喉骨捏碎。她被迫仰起頭,對上他那雙近在咫尺、翻涌著暴戾猩紅的眼睛。
“不知毒?不知人?無解藥?”他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一字一句砸下,“僅憑幾句虛言,就想從本王這里誆得一條生路?說!誰派你來的?還有何同黨?目的為何?!”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濃重而真實地籠罩下來。李歡毫不懷疑,只要他再稍稍用一點力,她的脖子就會像枯枝一樣被輕易折斷。求生的本能和骨子里的倔強在體內瘋狂沖撞。她雙手死死抓住他冰冷堅硬如鐵石般的手腕,指甲幾乎要嵌入他的皮肉,試圖拉開一絲縫隙,卻如同蚍蜉撼樹。肺里的空氣被迅速抽干,喉嚨里發出破碎的嗬嗬聲,眼前陣陣發黑,意識開始模糊。
不行!絕不能這樣死!
就在這瀕死的絕境,一股莫名的狠戾從心底最深處炸開!李歡猛地張開嘴,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力氣,朝著那只扼住自己生命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下去!
不是撕咬,而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帶著同歸于盡的決絕!
“呃!”縛巖猝不及防,手腕劇痛傳來,扼制的力道下意識地松懈了一絲!
這瞬間的松懈,就是李歡唯一的機會!她猛地吸進半口空氣,如同瀕死的魚,嘶啞地咆哮出聲,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和瘋狂的恨意:
“試試看……誰先弄死誰……蠢貨……你毒入心脈……離死不遠了……還在這……發瘋!”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李歡感覺自己像一只被狠狠擲出的破麻袋,后背重重撞在堅硬冰冷的墻壁上,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劇痛讓她眼前發黑,喉頭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她死死咽了下去。她順著墻壁滑落在地,蜷縮著身體,劇烈地咳嗽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渾身的傷痛。
縛巖站在幾步之外,高大的身影在幽暗的光線下如同索命的魔神。他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腕,冷白的皮膚上,赫然印著一圈清晰無比的、帶著血絲的牙印,深可見齒痕。他垂眸看著那傷口,眼神幽暗得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翻涌著風暴般的殺意和一種……極其復雜難辨的探究。
殿內死寂得可怕,只有李歡壓抑不住的、痛苦的喘息聲。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漫長如一個世紀。縛巖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平靜:
“來人。”
沉重的殿門無聲地滑開一道縫隙,一個身著玄甲、氣息沉凝的侍衛垂首立于門外,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
“將此人,”縛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釘在李歡身上,“打入地牢。嚴加看守,不得有誤。”
“是!”侍衛應聲,上前一步。
就在侍衛即將觸碰到李歡的瞬間,縛巖的聲音再次響起,低沉而緩慢,如同宣判:
“讓她活著。本王要她,活得明明白白。”
沉重的鐵門在身后轟然關閉,隔絕了最后一絲微弱的光線,也隔絕了外界所有的聲息。冰冷、潮濕、帶著濃重霉味和血腥氣的空氣瞬間包裹了李歡。地牢深處,只有不知何處滲出的水滴,規律地敲打在石壁上,發出單調而瘆人的“滴答”聲,像是死亡的倒計時。
李歡背靠著冰冷的石壁滑坐下來,精疲力竭,渾身每一處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頸間被扼住的劇痛和后背撞擊的鈍痛交織在一起,喉嚨里那股鐵銹般的血腥味始終揮之不去。黑暗濃稠得化不開,像沉重的墨汁將她浸透,只有遠處過道里火把跳動的微光,在地牢鐵欄上投下搖曳不定、如同鬼影般的昏黃光斑。
寂靜并未持續太久。
“滴答…滴答…滴答…”
那規律的水聲之外,一種新的、極其微弱的聲音開始滲入這片死寂。起初像是壓抑的、從齒縫間擠出的嘶嘶抽氣聲,斷斷續續,若有若無。漸漸地,那聲音變得沉重、急促,如同破損的風箱在艱難地拉扯,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短促尖銳的雜音,每一次呼氣都變成漫長而痛苦的呻吟,仿佛胸腔里堵著千斤重的濕棉花。
這聲音……李歡的神經瞬間繃緊!作為一名心血管外科醫生,她對這種聲音再熟悉不過——這是典型的、進行性加重的**呼吸困難**!伴有明顯的**哮鳴音**和**濕啰音**!是急性左心衰?嚴重哮喘?還是……氣管異物梗阻?!
聲音的來源,就在隔壁的牢房!
李歡猛地撲到冰冷的鐵欄邊,努力將臉擠在狹窄的縫隙間,竭力向隔壁望去。昏黃搖曳的火光下,她勉強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蜷縮在角落里,劇烈地抽搐著,雙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嚨,身體痛苦地扭曲著,每一次費力的呼吸都像是生命中最后一次掙扎,喉嚨里發出越來越絕望的“嗬…嗬…”聲,如同瀕死的野獸。
氣管異物!高度懷疑!窒息隨時可能奪命!
“來人!快來人!”李歡用盡力氣拍打著冰冷的鐵欄,嘶聲大喊,“隔壁的人快不行了!他需要幫助!立刻!馬上!”
她的呼喊在地牢幽深曲折的通道里回蕩,帶著金屬碰撞的刺耳回音。然而,回應她的,只有遠處牢房里幾聲有氣無力的呻吟,以及……一片死寂。看守的侍衛似乎根本不為所動,或者壓根沒聽見。
不行!再等下去,那人必死無疑!
李歡的目光如同困獸般在狹小的牢房內瘋狂掃視。冰冷的石壁,潮濕的地面,一堆散發著霉味的干草……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工具!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不!冷靜!一定有辦法!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劃過自己散亂發髻間,猛地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
發簪!那根她醒來時就在頭上、樣式極其樸素的銀簪!細長,堅硬,末端不算特別尖銳,但勉強可用!
一個極其大膽、近乎瘋狂的念頭瞬間攫住了她!環甲膜穿刺!這是現代急救中,在完全性上呼吸道梗阻、瀕臨窒息時,為爭取寶貴時間而進行的緊急氣道開放術!用銳器在頸前環甲膜位置刺入氣管,建立臨時氣道!
這需要極其精準的解剖定位,需要克服巨大的心理障礙,需要無視簡陋的條件和感染的風險!在完全黑暗、只有微光的環境下,用一根銀簪操作……成功率低得可憐,失敗就是加速死亡!
但隔壁那越來越微弱、瀕臨斷絕的“嗬嗬”聲,如同催命的喪鐘,沒有給她任何猶豫的時間!
“鑰匙!鑰匙給我!我能救他!我是大夫!”李歡再次用盡全力拍打著鐵欄,嘶吼聲在狹窄的空間里震得自己耳膜嗡嗡作響。
終于,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身形魁梧、滿臉橫肉、穿著王府親衛服飾的獄卒提著昏暗的風燈,罵罵咧咧地出現在牢門外:“嚎什么嚎!想死是不是?王爺有令,讓你活著,可沒說不讓你吃點苦頭!”
“隔壁的人快窒息了!”李歡指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語速快得像連珠炮,“他可能是東西卡住了氣管!必須立刻打開氣道!否則馬上就會死!鑰匙!給我鑰匙!我能救他!出了事我擔著!”
獄卒狐疑地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轉回頭,借著風燈昏黃的光上下打量著李歡,眼神里充滿了鄙夷和不信任:“大夫?就你?一個死囚?還他媽想騙老子開門?我看你是活膩了!”他啐了一口,轉身就要走。
“他死了,王爺問起來,你擔得起嗎?!”李歡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尖銳和篤定,“王爺要的是‘活得明明白白’!若是因你延誤,害死一條無辜性命,王爺的脾氣,你比我清楚!是開門讓我一試,還是等著給他收尸然后自己去向王爺交代?!”
獄卒的腳步猛地頓住了。李歡最后那句話,像一根冰冷的針,狠狠扎進了他的神經。縛王爺的冷酷手段,在王府無人不知。他臉上的橫肉抽搐了幾下,眼神在兇狠和驚懼之間劇烈掙扎。最終,對王爺的恐懼壓倒了其他。他猛地轉過身,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掏出腰間沉重的鑰匙串,粗暴地插進鎖孔,用力擰開。
“媽的!最好別耍花樣!他要是死了,老子讓你生不如死!”獄卒惡狠狠地推開鐵門,卻沒有完全讓開通道,高大的身軀堵在門口,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虎視眈眈。
李歡根本沒時間理會他的威脅。鐵門打開的瞬間,她如同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撲到隔壁牢房的鐵欄前。里面蜷縮的身影抽搐得更厲害了,臉色已經呈現出駭人的青紫色,嘴唇烏黑,眼球突出,雙手無力地垂下,喉嚨里只剩下最后一點微弱的氣流聲,眼看就要徹底斷絕!
“開門!快!”李歡的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和急切而變調。
獄卒陰沉著臉,再次掏出鑰匙。沉重的鐵門剛剛滑開一條縫隙,李歡就側身擠了進去,撲到那瀕死的人身邊。她跪在冰冷潮濕的地上,一手迅速托住對方的后頸,盡量讓他的頭部后仰,暴露頸部。另一只手閃電般拔下自己頭上的那根銀簪!
火光昏暗,人影晃動。李歡強迫自己摒除一切雜念,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和眼前的目標上。她的手指在那人劇烈起伏的喉結下方飛快地摸索、定位!喉結(甲狀軟骨)下緣……摸到第一個明顯的凹陷(環甲膜間隙)……
就是這里!
生死一線,容不得半分遲疑!李歡眼神一凜,握著銀簪的手穩如磐石,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對準那個微小的凹陷,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垂直刺入!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令人頭皮發麻的穿透聲響起。
李歡手腕猛地一沉,清晰地感覺到銀簪尖端穿透了堅韌的環甲膜,進入了一個中空的管道!阻力瞬間消失!緊接著——
“嗬——!”
一股強烈的氣流混合著細微的血沫,猛地從那個小小的穿刺孔中噴射而出,發出尖銳的哨鳴!
成功了!臨時氣道建立了!
地上那瀕死之人身體猛地一弓,如同離水的魚重新回到水里,貪婪而劇烈地吸入了劫后余生的第一口空氣!那駭人的青紫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從臉上褪去,雖然依舊虛弱,但胸膛開始有了微弱的起伏,致命的窒息感被暫時解除!
李歡緊繃到極致的神經驟然一松,握著銀簪的手微微顫抖,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水。她保持著姿勢不敢移動分毫,防止銀簪移位或滑脫。她抬起頭,看向堵在門口、已經徹底呆若木雞的獄卒,聲音帶著劇烈運動后的喘息,卻異常清晰:
“看清楚了?這叫環甲膜穿刺!他暫時死不了!立刻去稟報王爺!此人需要后續救治!還有,準備干凈的布、清水、烈酒!快!”
獄卒張大了嘴,臉上的橫肉僵住,眼睛瞪得像銅鈴,死死地盯著那根插在囚犯脖子上、還在隨著微弱呼吸噴出血沫的銀簪,又看看地上那明顯“活”了過來的囚犯,最后目光落在李歡那張沾著污跡卻異常鎮定的臉上。巨大的震驚和恐懼讓他一時忘記了反應。
“快去!”李歡厲聲喝道。
獄卒猛地一哆嗦,如夢初醒,臉上最后一絲兇狠徹底被駭然取代。他再不敢有半分遲疑,連滾爬爬地轉身,跌跌撞撞地沖進了地牢深處的黑暗通道里,腳步聲凌亂而倉皇,帶著劫后余生的驚恐。
地牢重歸死寂,只剩下李歡壓抑的喘息,和地上那人微弱但持續的氣流聲。汗水順著她的額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她低頭看著那根維系著一條性命的簡陋銀簪,感受著指尖下生命重新跳動的微顫,一股混雜著疲憊、后怕和一絲微弱成就感的復雜情緒涌了上來。
然而,這短暫的喘息并未持續多久。
一種更低沉、更壓抑的動靜,如同醞釀中的悶雷,隱隱約約從地牢深處——縛巖所在的書房方向傳來。
那不是說話聲,也不是打斗聲。
那是一種……極其痛苦的、被強行壓抑在喉嚨深處的**悶哼**。短促,沉重,帶著一種撕裂般的掙扎。仿佛一只被無形巨手扼住喉嚨的猛獸,在絕望地試圖掙脫束縛。緊接著,是某種重物轟然倒地的巨響!
李歡的心猛地一沉!
不好!縛巖!
幾乎就在她念頭升起的剎那,地牢深處那扇沉重的、通往縛巖書房區域的暗門被猛地撞開!剛才那個去報信的獄卒連滾爬爬地沖了出來,臉上毫無血色,寫滿了極致的驚恐,聲音都變了調,嘶啞地朝著李歡這邊尖叫:
“快!快!王爺……王爺他……”
李歡瞳孔驟然收縮!根本來不及多想,她猛地拔出那根銀簪——地上的囚犯發出一聲短促的抽氣,但呼吸并未完全斷絕,顯然異物可能已被氣流沖出部分。她看也不看,將帶血的銀簪在破爛的囚衣上用力一擦,反手插回發髻,如同矯健的獵豹般從地上彈起,朝著那扇洞開的暗門,用盡全身力氣沖了過去!
地牢深處的書房區域,景象觸目驚心。
原本整齊肅穆的書房一片狼藉。沉重的烏木書案被掀翻在地,筆墨紙硯、公文卷宗散落得到處都是,如同經歷了一場風暴。空氣中濃重的沉水香氣被一股新鮮濃烈的血腥味粗暴地撕裂、覆蓋。
縛巖高大的身軀蜷縮在冰冷的地面上,玄黑的蟒袍凌亂不堪,沾滿了灰塵和墨跡。他一只手死死地摳著喉嚨下方,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扭曲變形,青筋暴突如同虬結的樹根。另一只手痙攣般地抓撓著胸口昂貴的衣料,仿佛要將心臟從胸腔里硬生生掏出來!
他的身體在劇烈地抽搐、顫抖,每一次痙攣都伴隨著胸腔深處發出的、如同破舊風箱被強行拉扯到極限的恐怖哮鳴音!那聲音尖銳、刺耳、充滿了瀕死的絕望!他原本冷白如玉的臉龐此刻呈現出一種極其駭人的深紫紺色,如同被濃重的墨汁浸透,額頭上、脖頸上,密密麻麻布滿了黃豆大小的冷汗。嘴唇是可怕的烏黑色,牙關緊咬,嘴角不斷有帶著血絲的白色涎沫溢出。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眸痛苦地圓睜著,瞳孔因為極度的窒息和痛苦而放大,布滿了猙獰的血絲,眼神渙散,失去了所有的焦距和神采,只剩下最原始的、對空氣的瘋狂渴望!
他整個人,像一條被拋上岸的巨鯨,徒勞地、痛苦地掙扎在窒息的深淵邊緣!生命的氣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他身上飛速流逝!
“王爺!”隨后沖進來的侍衛長和幾個親衛看到這一幕,魂飛魄散,驚駭欲絕地撲上去想要攙扶。
“別動他!”李歡的厲喝如同驚雷炸響,瞬間蓋過了所有的慌亂。她一個箭步沖到縛巖身邊,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根本不顧及身份和禮節,直接跪倒在他身側。
她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瞬間搭上他頸側的動脈——搏動極其微弱、快速、紊亂!觸手所及的皮膚冰冷濕黏!她迅速俯身,將耳朵貼近他劇烈起伏、卻吸不進多少空氣的胸膛——除了那尖銳刺耳的哮鳴和濕啰音,幾乎聽不到有效的心音!
急性喉頭水腫?!嚴重支氣管痙攣?!還是毒發誘發的急性心力衰竭?!
沒有時間細究病因!當務之急是氣!是氧氣!是打開通道!
李歡的目光如同鷹隼,死死鎖定縛巖那因窒息而極度后仰、青筋暴突的脖頸!她的手指再次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按壓在他的甲狀軟骨(喉結)下緣,向下滑動——第一個凹陷(環甲膜間隙)……找到了!
“銀簪!”李歡頭也不抬,厲聲喝道,同時一手用力托住縛巖的后頸,保持氣道開放,另一只手死死壓住他因痛苦和瀕死本能而劇烈掙扎的手臂。
“什…什么?”旁邊的侍衛長完全懵了,看著李歡的動作,又看看地上瀕死的王爺,大腦一片空白。
“我的發簪!快!”李歡的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和用力而嘶啞變形,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想救你們王爺,就立刻給我!”
侍衛長一個激靈,目光猛地落在李歡散亂發髻間那根沾著血污的銀簪上。他幾乎是撲了過去,粗暴地一把將那根簪子拔了下來,顫抖著遞到李歡面前。
李歡一把奪過!那冰冷的金屬觸感此刻卻如同燒紅的烙鐵!她再次低頭確認位置——環甲膜!這個位置下方就是氣管,沒有大血管和神經,是緊急開放氣道相對最安全的位置!
沒有消毒!沒有麻醉!沒有現代的任何輔助器械!只有一根簡陋的銀簪和一個隨時可能徹底停止呼吸的病人!
李歡的眼神瞬間變得如同手術臺上的激光,銳利、冰冷、專注到極致!她摒住呼吸,全身的力量凝聚在握著銀簪的右手上。鋒利的簪尖,對準了那個微小的、決定生死的凹陷——
猛地刺入!
噗嗤!
同樣的穿透聲,在這死寂而緊張的書房里,卻顯得格外驚心動魄!
這一次,阻力更大!縛巖的頸部肌肉因劇烈的痙攣而異常緊繃!李歡幾乎是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簪子刺穿了堅韌的環甲膜!
“嗬——!!!”
一股極其強烈的氣流,混合著大量粉紅色的血性泡沫和粘稠的分泌物,如同開閘的洪水,猛地從那個小小的穿刺孔中狂噴而出!強勁的氣流甚至將簪子都沖擊得微微震動!
這強勁的氣流噴射,如同打開了地獄之門的封印!縛巖原本因極度窒息而僵直弓起的身體猛地一松,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重重地癱軟下去!緊摳著喉嚨的手無力地滑落,胸口那恐怖的、撕裂般的起伏驟然平緩下來!雖然依舊急促虛弱,但那尖銳到令人牙酸的哮鳴音瞬間減弱了大半!
深紫紺色的臉龐如同退潮般,那駭人的紫色開始迅速消退,露出了底下失血般的慘白。渙散的瞳孔開始艱難地凝聚,雖然依舊充滿了痛苦和茫然,但那份瀕死的絕望氣息,終于被強行撕開了一道口子!
李歡握著銀簪的手微微顫抖,卻依舊穩穩地固定著,防止滑脫。她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憋在胸口的濁氣,冰冷的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囚衣后背。
成功了。又一次。
她抬起頭,目光掃過周圍那些如同石化般、臉上寫滿了驚駭和難以置信的侍衛,聲音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疲憊和不容置疑的冷靜:
“命暫時保住了。準備干凈的溫水、布巾、烈酒。再派人,立刻去我的牢房,把墻角那堆干草下的東西全部取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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