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虎頭鞋的針腳與檐下的光陰
- 重生八零年,離婚后我成萬元戶
- 愛吃青菜的大青蟲
- 2923字
- 2025-07-16 08:15:00
林晚秋的指尖捏著根蠟線,正往虎頭鞋的鞋幫上納。
蠟線是用蜂蠟浸過的,滑韌耐磨,在粗布上來回穿梭時,會留下細密的菱形針腳——這是她從張奶奶那學的手藝,說“這樣的鞋底禁穿,能陪孩子跑過三個冬天”。鞋頭繡著只圓眼虎頭,王字用的是正紅的絨線,是顧向北托供銷社的朋友捎來的,比普通棉線更鮮亮,像團躍動的小火苗。
“媽媽……鞋……”小團子趴在縫紉機旁的竹筐里,抱著只沒繡完的虎頭鞋,嘴里含著根線頭,含糊不清地嘟囔。
林晚秋把他抱出來,用鑷子輕輕夾出他嘴里的線頭:“饞貓,線頭也吃?”
孩子的頭發長了些,她用紅綢帶給他扎了個歪歪扭扭的沖天辮。這是顧向北的侄女教的,小姑娘昨天送來了半袋炒瓜子,說“扎小辮的弟弟最好看”。陽光透過窗欞,在孩子柔軟的發梢上鍍了層金,像撒了把碾碎的陽光。
灶房的小煤爐上燉著蘿卜排骨湯,是顧向北早上送來的,說“供銷社剛殺的豬,新鮮”。湯香混著窗臺上薄荷草的清冽,在這間不大的屋子里漫開,濃稠得化不開。
王桂香的罵聲是在后半晌闖進來的,像塊冷硬的冰碴子,砸破了這滿屋的暖。
“林晚秋!你個不要臉的賤貨!”她手里攥著張皺巴巴的紙,大概是從沈建斌口袋里翻出來的離婚申請書,“建斌就是被你灌了迷魂湯,才寫這種東西!我告訴你,只要我還有口氣在,你就別想離婚!”
林晚秋正給虎頭鞋縫虎須,用的是漂白的棉線,剪得長短參差,像真的虎須那樣透著股憨勁。她沒抬頭,聲音平得像結了薄冰的河面:“這是我和沈建斌之間的事,跟你沒關系。”
“怎么沒關系?”王桂香把離婚申請書往地上一摔,紙頁被風卷著,貼在剛納好的虎頭鞋上,“你要是敢離婚,我就去公社告你!告你勾搭野男人,敗壞門風!”
小團子嚇得往林晚秋懷里縮,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角。林晚秋把孩子護在身后,撿起地上的申請書——沈建斌的字跡歪歪扭扭,“離婚原因”一欄寫著“感情不和”,末尾的簽名卻用力得戳破了紙。
“他自己愿意的。”林晚秋把申請書折好,放進針線笸籮最底層,那里還壓著顧向北幫忙找的《婚姻法》小冊子,第10條被她用紅筆標了出來:“男女雙方自愿離婚的,準予離婚。”
“他是被你騙的!”王桂香撲上來要搶虎頭鞋,“這些布料都是我們老沈家的,你不能帶走!”
“這是我用自己掙的錢買的燈芯絨。”林晚秋側身躲開,懷里的小團子抖得像片秋風里的葉子,“你要是再嚇著孩子,我就去供銷社找張主任,讓他評評理——看看是誰在光天化日之下上門撒潑。”
提到張主任,王桂香的動作僵住了。她最怵的就是沈建斌丟工作,張主任的面子比天還大。
“你……你給我等著!”她撂下句狠話,眼睛卻瞟向灶臺上的排骨湯,喉結動了動——大概是沒吃飯就跑來了。
林晚秋沒理她,把虎頭鞋放進竹筐。小團子突然指著院門口:“叔叔……”
顧向北正扛著捆柴火走進來,軍綠色的外套上沾著些松針,大概是從后山拾的。他見了王桂香,眉頭擰成個疙瘩:“嬸子,您怎么又來了?”
“我來找我兒媳,關你啥事?”王桂香梗著脖子,“我看你就是故意勾著她不離婚,想占便宜!”
“說話講分寸。”顧向北把柴火靠在籬笆上,聲音不高卻帶著股壓人的勁,“林同志想離婚,是她的權利。您要是真為建斌好,就該尊重他的決定。”
提到沈建斌,王桂香的氣焰矮了半截,卻還是嘴硬:“我兒子就是被你攛掇的!他本來不想離……”
“建斌昨天去我店里了。”顧向北打斷她,聲音平得像曬谷場的石板,“他說‘晚秋過得比在沈家好,我沒啥可說的’,讓我幫他把離婚申請書交給村委。”
王桂香的臉瞬間白了,踉蹌著后退半步,像是被抽走了骨頭。她大概沒料到沈建斌會真的松口,愣了半晌,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來:“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
顧向北沒理她,對林晚秋說:“柴火劈好了,夠你燒到月底。”他頓了頓,又說,“村委的李會計說,下周一就能辦離婚手續,讓你那天過去。”
林晚秋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蠟線“啪”地掉在地上。盼了這么久的事真要來了,心里卻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的、甜的、澀的,攪在一起分不清滋味。
“謝謝。”她的聲音有點發顫。
顧向北的目光落在她發紅的眼眶上,沒多說什么,只是把地上的蠟線撿起來遞給她:“虎頭鞋做得真好,比供銷社賣的還精神。”
小團子跑過來,舉著虎頭鞋給顧向北看:“叔叔……虎……”
“真威風。”顧向北蹲下身,摸了摸鞋頭的絨毛——是林晚秋用拆下來的舊毛衣線頭做的,軟乎乎的像真的虎毛,“我侄女說,想讓你教她繡這個。”
“等忙完這陣吧。”林晚秋笑了笑,眼角的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砸在虎頭鞋的鞋幫上,洇出個小小的深色圓點。
王桂香還在地上哭,聲音漸漸小了,大概是哭累了。張奶奶從后院走過來,嘆著氣遞給她塊手帕:“起來吧,地上涼。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日子要過,你攔不住的。”
王桂香被張奶奶扶起來,蔫蔫地跟著走了,背影佝僂得像株被霜打了的向日葵。
院子里終于清靜了。顧向北幫著把柴火搬進灶房,又劈了幾塊引火的細柴,動作麻利得像在自家院子。林晚秋給他端來碗排骨湯,里面臥著個荷包蛋——是她剛才趁王桂香哭鬧時偷偷臥的。
“嘗嘗。”她的聲音有點輕。
顧向北接過碗,指尖碰到她的,像被晚秋的露水打濕的青石板,涼絲絲的。他喝了口湯,點了點頭:“比我燉的好喝。”
小團子趴在顧向北的膝蓋上,指著碗里的蛋:“叔叔……蛋……”
“給你吃。”顧向北把蛋夾給小團子,看著他小口小口地吃,眼里的溫柔像化了的蜜糖。陽光透過槐樹葉,在兩人身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像幅沒干透的水墨畫。
下午縫虎頭鞋時,林晚秋的手總有點抖。蠟線在粗布上走得歪歪扭扭,好幾次扎到指尖。她索性停下來,坐在院子里曬太陽。
張奶奶搬著小板凳坐在她旁邊,摘著綠豆莢:“別想太多,日子是過以后,不是過以前。”
“我知道。”林晚秋看著院角的青菜——顧向北搭的竹籬笆把它們護得好好的,葉片上還掛著下午的雨珠,亮閃閃的像綠寶石,“就是覺得……像做夢。”
“不是夢。”張奶奶把摘好的綠豆放進竹籃,“是你自己掙來的。你看這菜,你澆水,它就長;你不澆水,它就黃。日子也是這樣,你上心,它就越來越好。”
林晚秋點點頭,心里的亂麻好像被張奶奶的話梳順了些。她撿起虎頭鞋,重新穿好蠟線,針腳走得又直又密——就像張奶奶說的,日子要往前看,一針一線都得扎扎實實地過。
傍晚收衣服時,林晚秋發現晾在竹竿上的藍印花布被風吹掉了,落在顧向北劈好的柴火堆上。她撿起來抖了抖,上面沾著些松針,帶著股清冽的松香,像他身上的味道。
小團子已經睡著了,懷里抱著那只虎頭鞋,嘴角掛著笑,大概是夢到了什么開心的事。林晚秋坐在床邊,借著煤油燈的光,繼續納虎頭鞋的鞋底。
蠟線穿過粗布的聲音“沙沙”的,像春蠶在啃桑葉。她想起顧向北說的“下周一辦手續”,想起沈建斌歪歪扭扭的簽名,想起王桂香癱在地上的樣子,心里漸漸敞亮起來。
窗外的槐樹葉被晚風吹得沙沙響,像首沒唱完的搖籃曲。灶房的小煤爐上,排骨湯還溫著,香氣混著薄荷的清冽,在屋里漫開,是安穩的味道。
林晚秋低下頭,看著鞋底細密的菱形針腳,突然覺得,這些針腳就像她走過的路,一步一步,扎扎實實地,終于走到了今天。
下周一,天會晴吧?她想。到時候,她要穿上自己做的藍印花布褂子,帶著小團子,去辦離婚手續。
然后,開始真正屬于她們母子倆的日子。
煤油燈的光暈里,她手里的蠟線繼續在粗布上穿梭,留下的針腳,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檐下的光陰,正一分一秒,織成嶄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