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幽暗山脈籠罩在一片詭異的紫霧中。默風站在山谷入口，望著前方翻滾的毒霧，手指不自覺地撫上腰間的玉佩。孫思邈在一旁調配藥粉，將“清靈散“分成兩份。

“記住，只有兩個時辰。“孫思邈將一份藥粉遞給默風，“吸入后十二個呼吸內生效，能抵御毒霧約兩個時辰。過了時辰，必須立刻撤退。“

默風點頭，將藥粉倒入鼻中。一股辛辣之氣直沖腦門，緊接著是冰雪般的清涼擴散至全身。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紫霧。

毒霧中的能見度不足三尺，腳下地面濕滑黏膩，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爛的肉上。四周寂靜得可怕，只有兩人輕微的腳步聲和自己的心跳聲。默風的手始終按在劍柄上，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霧氣突然變得稀薄，露出一條狹窄的石縫。石縫僅容一人側身通過，內里幽暗無光。

“地圖上標注的密道。“孫思邈低聲道，“穿過這里就是千機陣。“

默風率先擠入石縫。巖壁冰冷潮濕，散發著霉味和另一種說不清的腥氣。石縫蜿蜒向下，越走越窄，最后一段幾乎要屏住呼吸才能通過。

當兩人終于擠出石縫時，眼前的景象令默風呼吸一窒——

一個巨大的天然洞窟呈現在眼前，洞頂垂落著無數鐘乳石，地面則布滿了大小不一的石柱。每根石柱上都刻著詭異的符文，在幽藍的磷火照耀下泛著冷光。更令人心驚的是，地面上散落著不少白骨，有些還很新鮮。

“千機陣。“孫思邈聲音凝重，“三十年前那個叛徒說過，此陣有七七四十九種變化，踏錯一步，萬劫不復。“

默風仔細觀察石柱的排列，發現它們看似雜亂，實則暗含某種規律。他閉上眼，回憶師父傳授的“孤鴻劍法“總訣——“心隨意動，劍隨心動，無我無劍，萬法皆空“。

“跟我走。“默風突然睜眼，一步踏出，“記住我的落腳點，一步不能錯。“

他像一只靈巧的雨燕，在石柱間穿梭。時而前進，時而后退，有時甚至要原地轉三圈再跳起。孫思邈緊隨其后，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走到陣中央時，異變陡生。一根石柱突然下沉，緊接著整個洞窟開始震動，四周石壁上露出無數小孔，箭矢如暴雨般射來！

“小心！“默風拔劍出鞘，“孤魂“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劍氣形成一道無形屏障，將射來的箭矢盡數擋下。但更多的機關被觸發，地面開始出現裂縫，有毒的瘴氣從地底涌出。

“來不及了！“默風一把抓住孫思邈，“我帶你沖過去！“

說罷，他竟閉上眼睛，手中長劍發出一聲清越的鳴響。下一刻，默風的身影變得模糊，仿佛化作一縷輕煙，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穿過剩下的石柱。孫思邈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睜眼時已站在陣法的另一端。

“這是...玄天劍法的至高境界？“孫思邈驚訝道。

默風臉色蒼白，嘴角滲出一絲鮮血：“無我無劍。可惜我中毒在身，只能施展三成功力。“

孫思邈連忙為他把脈，臉色大變：“你強行催動內力，毒素已侵入心脈！必須立刻解毒，否則...“

“救出青兒再說。“默風擦去嘴角血跡，目光堅定地望向前方，“前面就是血池了。“

穿過千機陣后，通道開始向下傾斜，溫度逐漸升高。空氣中彌漫著硫磺和血腥混合的怪味，令人作嘔。走了約莫一刻鐘，前方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地下湖泊出現在眼前，湖水呈現出詭異的血紅色，不斷翻滾著氣泡。湖中央有一座小島，島上立著一座石牢。湖邊散落著刑具和人骨，墻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鐵鏈。

“血池...“孫思邈聲音發顫，“原來不是傳說...“

默風的目光死死盯住湖心石牢。隔著這么遠，他竟能感覺到一絲熟悉的氣息——是青兒！她真的在這里！

“怎么過去？“默風環顧四周，湖面太寬，輕功無法一躍而過。而且那血紅色的湖水顯然有劇毒，沾上必死無疑。

孫思邈從藥箱中取出兩根銀針：“用這個。湖底應該有鐵鏈，我探查一下。“

他將銀針投入湖中，閉目感應。片刻后睜眼：“果然有！水下三尺處有鐵鏈連接兩岸，可能是守衛用的通道。“

默風二話不說，脫去外袍就要下水。孫思邈急忙攔住：“不可！這血水沾身即腐，必須...“話未說完，默風已經一劍劃破自己手掌，讓鮮血滴入湖中。

驚人的一幕發生了——血水滴落處，湖水竟然自動分開，露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這是什么情況？”孫思邈大驚

默風沒有多言，縱身躍下通道。通道僅容一人通過，兩側血水如墻般聳立，隨時可能合攏。他快步前行，心跳如鼓，距離石牢越來越近...

終于踏上小島，石牢近在咫尺。默風一劍劈開牢門，沖了進去。

“青兒！我來救你...“

話音戛然而止。

石牢內空無一人，只有墻角一堆干草和一條鐵鏈。鐵鏈盡頭拴著一塊熟悉的玉佩——正是慕容青從不離身的那塊。

“不...不可能...“默風跪倒在地，拾起玉佩。玉佩尚有余溫，說明不久前還有人佩戴。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一陣陰冷的笑聲。

“默大俠果然情深義重，為了紅顏知己，連命都不要了。“

默風猛然回頭，只見杜仲站在石牢門口，身后跟著十幾個黑衣人。更令人心驚的是，黑衣人中間站著一個白衣女子——正是慕容青！

“青兒！“默風激動地向前一步，卻突然僵住。

慕容青的眼神空洞冷漠，看向他的目光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她手中握著一把短劍，劍尖滴血。

“別白費力氣了。“杜仲得意地說，“慕容姑娘已經服用了'忘情丹'，前塵往事盡忘。現在的她，只聽我的命令。“

默風握劍的手青筋暴起：“你對她做了什么？“

“不過是幫她解脫罷了。“杜仲輕撫慕容青的長發，后者毫無反應，“三年前她重傷垂死，是我用幽冥秘術救活了她。代價嘛...就是記憶和情感。現在的她，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默風眼中殺意暴漲：“我要你死！“

“嘖嘖，別急。“杜仲后退一步，“看看你胸口，毒氣已經蔓延到心脈了吧？沒有我的解藥，你活不過今日午時。“

孫思邈此時也趕到島上，看到慕容青的樣子，老淚縱橫：“造孽啊...杜仲，你違背醫道，必遭天譴！“

杜仲不以為意：“藥王言重了。我不過是發掘了人體的潛能。看——“他打了個響指，“慕容姑娘，殺了他們。“

慕容青眼中寒光一閃，短劍如毒蛇般刺向默風！她的招式狠辣凌厲，與從前溫柔似水的劍法截然不同。

默風不敢還手，只是不斷閃避：“青兒！是我啊！默風！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風青同歸...“

慕容青動作絲毫不停，短劍劃過默風肩膀，帶出一蓬鮮血。她眼中沒有一絲波動，仿佛真的變成了殺人機器。

杜仲哈哈大笑：“沒用的！她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怎會記得你？“

默風胸口劇痛，毒氣攻心，動作開始遲緩。一個不慎，被慕容青一腳踢中胸口，倒飛出去撞在石壁上，噴出一口黑血。

“默風！“孫思邈急忙上前，卻被黑衣人攔住。

杜仲踱步到默風面前，俯視著他：“其實，我可以給她解藥。只要你交出玄天劍譜。“

默風艱難地抬頭，看向不遠處的慕容青。她的眼神依舊空洞，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在那深處，還有一絲熟悉的光芒...

“好...“默風咬牙道，“我給你劍譜。但必須先給青兒解藥。“

杜仲搖頭：“你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先交劍譜，否則看著她死在你面前。“

說罷，他掏出一個瓷瓶：“這里面是'忘情丹'的終極解藥，也是你體內劇毒的解藥。但只有一份，你選吧——救自己，還是救她？“

孫思邈怒吼：“杜仲！你卑鄙無恥！“

默風卻平靜下來。他看向慕容青，輕聲道：“青兒，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在梅林，你為我包扎傷口...“

慕容青的動作突然頓了一下，雖然細微，但默風捕捉到了。

杜仲也注意到了，臉色一變：“快殺了他！“

慕容青舉劍刺來，這次默風沒有躲閃。在劍尖即將刺入心臟的瞬間，他輕聲道：“勿忘初心...“

劍尖在觸及皮膚的剎那停住了。慕容青的手開始顫抖，眼中閃過一絲掙扎。

“不！這不可能！“杜仲驚慌失措，“殺了他！立刻！“

默風趁機一躍而起，一劍刺向杜仲咽喉！杜仲倉促閃避，還是被刺中肩膀。他痛呼一聲，瓷瓶脫手飛出！

慕容青突然飛身接住瓷瓶，動作快如鬼魅。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杜仲。

“你...你怎么能違抗命令？“杜仲難以置信地問。

慕容青的眼神開始變化，從空洞到迷茫，再到痛苦...最后定格在清明。她看向默風，淚水奪眶而出：

“默...大哥...“

這一聲呼喚，讓默風如遭雷擊。他的青兒回來了！

杜仲見勢不妙，轉身就要逃跑。孫思邈早有準備，三枚銀針飛出，正中杜仲后心。杜仲慘叫一聲，踉蹌倒地。

慕容青將瓷瓶遞給默風：“里面...有兩顆解藥...他一直騙你...“

默風接過瓷瓶，果然倒出兩顆紅色藥丸。他毫不猶豫地將一顆塞入慕容青口中，另一顆自己服下。

藥丸入腹，一股暖流瞬間流遍全身。默風胸口的黑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慕容青的眼神也越發清明。

“我...我都想起來了...“慕容青淚流滿面，“這三年...我像個傀儡一樣...殺了那么多人...“

默風緊緊抱住她：“不是你的錯。我們回家。“

孫思邈解決了其余黑衣人，走過來為兩人把脈：“毒已解，但需要調養。尤其是慕容姑娘，心神受損嚴重。“

慕容青靠在默風肩頭，虛弱地說：“杜仲...他背后還有人...幽冥宗主...想用玄天劍譜，還有那位黑衣女要帶回，默風，不要讓她脫離你的視線……

“好吧，別說了，我們先離開這里。“默風扶起慕容青，孫思邈同樣扶著黑衣女四人向島外走去。

血池的水不知何時已恢復平靜，不再翻騰。四人沿著來路返回，穿過千機陣，最終走出幽冥谷。

谷外，陽光明媚，山花爛漫。慕容雪瞇起眼，仿佛第一次見到光明。

“三年了...“她輕聲說，“我終于...自由了。“

默風握緊她的手：“從今往后，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孫思邈看著兩人，欣慰地笑了：“走吧，回藥王谷。你們的傷，需要好好調理。“

四人向著陽光走去，身后的幽冥谷漸漸被拋在遠方。但默風知道，這場風波還未結束。幽冥宗主、玄天劍譜...還有太多謎團等待四人行至山腳下時，日頭已偏西。遠處炊煙裊裊，傳來陣陣市集喧囂之聲。默風望著慕容雪略顯蒼白的臉色，不禁放慢了腳步。

“前面就是清風鎮了。“孫思邈指著前方，“鎮上有家'聽風茶館'，掌柜的是我故交，或許能打聽到些消息。“

慕容雪在默風攙扶下微微點頭，眼中仍帶著幾分恍惚，顯然還未完全從三年的夢魘中恢復。杜仲則沉默地走在最后，左肩的傷口滲出血跡，卻倔強地不肯接受任何治療。

茶館里人聲鼎沸，幾位江湖人士正高談闊論。默風剛踏入門檻，便聽到有人提起“幽冥谷“三字。

“......那幽冥谷死傷無數，連藥王谷傳人都折了進去，幸虧最后被'孤鴻劍'給.....“

“噓！“旁邊一客人突然壓低聲音，“聽說那孤鴻劍客也中了幽冥宗的'蝕心毒'，怕是活不久了......“

默風身形微滯，指尖輕叩腰間劍柄。孫思邈不動聲色地帶著眾人走向二樓雅間，卻在樓梯轉角處與一位青衣人撞個滿懷。

“哎呀，這位兄臺...“青衣人扶正茶壺，卻在看清孫思邈面容時瞳孔驟縮，“您是...藥王谷的孫神醫？“

孫思邈面色一沉：“閣下認識我？“

青衣人強作鎮定：“江湖傳聞，謬傳謬傳。在下不過是清風鎮一個茶商...“說著卻偷偷向身后使了個眼色。

默風敏銳地捕捉到這一細節，正要開口，卻見杜仲突然從陰影中走出，一掌拍在茶桌上：“少廢話！幽冥宗的人在哪里？“

茶館內頓時鴉雀無聲。跑堂的茶博士嚇得打翻了托盤，掌柜臉色煞白。

“這位客官...“青衣人試圖周旋，卻被慕容雪冷冷截斷：“你們在谷中提到的'玄天劍譜'，現在何處？“

此言一出，樓上頓時傳來一陣騷動。幾個佩劍的江湖人士紛紛看向這邊，其中有兩人腰間令牌上赫然刻著“幽冥“二字。

“哼，看來瞞不住了。“青衣人獰笑一聲，突然從袖中抽出淬毒暗器，“既然如此，諸位就留在這里吧！“

話音未落，整個茶館的食客紛紛亮出兵器——原來這里竟是幽冥宗設下的情報據點！

孫思邈迅速將慕容雪護在身后，默風則已拔劍出鞘。眼見數十名殺手圍攏過來，杜仲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狠狠摔在地上。

“蝕心毒的解藥？“殺手們頓時遲疑，有人甚至伸手去撿。

“都給我滾！“默風長劍橫掃，劍氣激蕩間，藥粉化作煙霧騰空而起。殺手們吸入后紛紛倒地抽搐，片刻便沒了聲息。

“你...“青衣人驚恐地后退，“你竟敢用幽冥宗的秘藥？“

默風劍尖抵住他咽喉：“現在告訴我，玄天劍譜在誰手里？“

青衣人渾身發抖：“在...在宗主手中，但...但劍譜是假的！“

“什么？“孫思邈驚疑道，“三年前你們就設下這個局？“

“嘿嘿...“青衣人慘笑，“當年慕容姑娘找到的，不過是玄天劍譜的殘篇。真正的劍譜，一直藏在幽冥谷地宮...“

話音未落，茶館外突然傳來一陣號角聲。只見數十名黑衣騎兵將茶館團團圍住，為首的馬上人手持黃金長戟，赫然是幽冥宗四大護法之一的“鐵戟“厲天行！

“看來，我們得換個地方談了。“厲天行冷冽的聲音響徹整條街道，“孫神醫，孤鴻劍客，還有這位...傀儡小姐。“

慕容雪突然抬頭，眼中寒芒一閃：“放肆！“

與此同時，默風感到懷中玉佩微微發燙。他心中一凜——這是師父留下的預警，意味著方圓十里內必有絕世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