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
那天晚上是妹妹的生日聚會,她沒有邀請她的同級同學來參加,而是邀請了打小就同我們家玩得很好的一個與我同級的男生殷原。
我們一同吃完晚飯和蛋糕后,我給二人了個眼色,然后溜上了閣樓。
月光如水。閣樓的入口處有一盞煤油燈,我擦了根火柴,點著燈芯,將燈罩蓋上,柔和的火光立刻映亮了我的臉。這個看上去很復古式的燈從閣樓剛建好便有了,后來這里便成為了我和妹妹、殷原的秘密基地。閣樓的物件堆放在房間兩側,我拿著煤油燈晃悠幾圈,發現了我小時候的玩具和各種各樣的舊家具。我踱步到隔離唯一的小窗邊,這個窗子上已覆上一層厚厚的灰,很難看清窗外的道路和對面的房子,但是可以看個大概的輪廓,我內心冒出想清理它的沖動。
但我迅速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以后這樣的日子會很少了吧。由于父母想讓我去市中心的重點高中讀書,與妹妹見面的次數會越來越少,漸漸的肯定會疏遠,“秘密基地”也終將成為過去式。
兩年后我就成年了,真不想成為大人啊……
這時,一陣腳聲輕快的腳步聲傳來,我回過頭。“哥!”她像只小鳥一樣跳上閣樓,然后跑到我面前轉了一圈。爸媽送她的生日禮物——一條白色連衣裙像荷花一樣張開,“好看嗎?”
“好看,”我對她笑著說,“你今天很開心啊。”
“過生日嘛,肯定高興呀。”
“殷原呢?”
“他在后面呢……誒,他來了!”殷原小跑上來,
“來遲了!看來我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這個‘秘密基地’呢。”
我在一旁的柜子的抽屜中搜尋一番,“那還是老樣子,”我翻出一盒落灰的撲克牌,在他們面前晃了晃“我們一起來玩揭牌游戲吧!”
揭牌游戲,游戲規則是三個人抽一副撲克牌,每人每次抽一張。如果三人抽中同一花色,那么就重新開始;如果兩人抽中同一花色,一人抽中不同花色,不同花色的人要受到懲罰;如果三個人抽不同花色,那么抽中最小花色的人要受懲罰。懲罰有三個:唱歌,跳舞,蛙跳。我們找了塊稍微干凈點的沙發坐下,然后從一旁挪了張缺了條腿桌子來放牌。
我屏氣凝神,小心地翻開手中的牌——方塊六。
殷原看了看我和妹妹,見我們都不明牌,于是猶豫地攤開手中牌,“我是方塊……”
“我是黑桃,”妹妹眉頭一皺,但很快又舒展開來,“哥,你快亮牌!”
“嘿嘿,”我邪魅一笑,然后扔下手中的牌,“我是方塊!妹妹選懲罰吧。”妹妹“哼”了一聲,“好吧!那我選唱歌。”她快速快走到窗邊,轉過身來:“唱……《花鳥》吧。”
月亮高高地掛在天上,微弱的月光勾出妹妹外形的一圈光暈,顯得妹妹的身影很嬌小。掛在窗邊的一個看上去有些破舊的風鈴可能因為妹妹走過去產生的風微微晃動著。
花鳥,花鳥,
一扇一扇你的美麗翅膀~
甜甜小嘴唱出花歌明亮~
愛,世間——的一切~
卻只在眨眼前凋亡~
佳夜,良友,柔月,悅音,多么美好的夜晚,如果可以,我想讓這一刻永駐。
等她唱完,我率先鼓起了掌,“唱得超級無敵好聽,如聽仙樂耳背鳴。”我不吝夸贊。
“是啊,簡直是天籟之音。”殷原豎起大拇指說道。
妹妹笑了笑,仍站在那里不動。
“怎么了?”殷原疑惑地看著我問道。
“哥哥,”妹妹轉過身,看向月亮,“今天我很開心,因為你平時都不陪我玩的喲!”
“一新他每天都在努力學習,想著怎么去縣城的學校讀高中呢…”殷原笑笑,發現我用怪罪的眼神看著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了。
我苦笑一聲,“平時比較忙所以……沒能陪到你,抱歉。”
“是嗎?”妹妹回過頭,我看到她的眼角閃著淚光,“那,哥哥還是努力去學習好了。”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敢去看她,低下頭盯著地板,不知道怎么回答。
突然,我感到地板似乎像被放在暴雨中海浪上的小舟晃動起來,窗邊的風鈴也急促地響了起。“叮鈴鈴鈴鈴鈴鈴!”
“地震了!”殷原首先反應過來,然后站起身,“你倆快點走啊,愣著干什么呢!”
這時,震感又在一瞬間消失了,海平面恢復了平靜。我才反應過來,“剛剛那個……就是地震啊……”
“我在瓦川呆過一段時間,“殷原插起腰,“那邊地震也有方才那么強。”風鈴漸漸停下了搖動,月光靜靜地在地上鋪灑,我看著妹妹,她似乎生氣了,一直背對著我們。
她從小到大從未對我生氣。今天這個樣子還是我第一次見。“轟!!!”
什么……
我瞳孔放大,全身冷汗直冒,想要起身的腿立即軟成一團。恍惚見窗外有個巨大的不明物體徘徊在窗前。
妹妹似乎也被嚇到了,迅速轉頭想跑。但已經來不及了——巨大物體“澎”的一聲沖破窗戶,在我的眼前貫穿了妹妹的身體。妹妹的腹部刺穿處流出大量血滴,她向前一探,吐了一大口血。
“哥…哥……”
“妹妹!”我大喊道,爬起來要沖上去。
“別去!”殷原攔住我,冷靜地說,“很危險!”
“別攔著我!那是我的妹妹!”我奮力掙脫著咆哮著,但殷原仍頑固地拽著我,“別去啊!一新!”他很著急地說:“你會死的!”
“你在說什么呢……”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然后使出渾身解數終于掙脫了他的手。
閣樓的地上滿是玻璃碎渣,旁邊的家具隨時有可能倒塌,從窗子破碎處隱隱可以看到外面仍然有好幾個黑色的形態奇異的條狀物但這些我全都不管了——
我只想將妹妹救下來,僅此而已。
妹妹慢慢地向我伸出了手,口中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節,“哥……救……”
我趕緊伸出手,指尖相碰瞬間,一道閃電似的弧光從我眼前一閃而過,然而她的手卻在我眼前漸漸遠離——巨大物體拖著她出了閣樓!
我心里咯噔一下,直到妹妹被完全拖出去才反應過來,“不!!!!”
殷新在我身后開口道:“付一新,我們……”
我垂下頭,沒有說話。
地板上滿是摻雜著血水和窗玻璃渣子,不遠處,那個風鈴在地上摔成了幾塊,每一塊上都染上了血。眼前像是一幅以地板為畫布的恐怖繪圖。
我的手指在地板上扣得變形,指縫間滲出血來。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妹妹。我咬牙瞪著地面,對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