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你說得對，也不對。”

“我們當然在意‘人命’，至于你之前說的那些……那些事和這些事根本不是一回事。”

一陣安靜中，政府代表站起身來。

他生了張國泰民安的臉，笑一笑好似天下就會風調雨順：

“我們總要給民眾一個交代。”

“交代？”

宋珩挑了挑眉，像是沒聽懂這兩個字的含義：

“難道對聯邦政府來說，人命就只有這些嗎？”

“那，被你們抓來試藥的人算不算？躺在廢墟里等死的人算不算？特權下犧牲的人算不算？”

宋珩想起群中那12個黑色頭像，想起福利院的孩子，想起那些刺耳的尖叫聲。

她笑了笑，像是在自言自語：

“人命。”

“你們真的在意人命嗎？”

“……追根溯源，造成這一切的，不是你們嗎？”

“我當然明白這不是一回事，那個是‘天上人間’，這個是現實，現實里可以有替罪羊。”

宋珩站起身來，雙手插兜。

她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但是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

“那你們有調查他失控的原因嗎？【第三區】為逼他能力進化，擅自對他實施電擊實驗，他們要不要償命？”

政府代表一噎，他看了【第三區】代表一眼，沒說話。

“但不管怎么說，江祈確實殺了人，他有罪。”

一片沉默中，一位【守護者】突然開口道。

他的兄弟在江祈失控中犧牲，他明白宋珩說的道理，但他情感上接受不了。

“他是有罪，但讓我來告訴你什么比罪更可怕。”

宋珩轉頭看向他：

“是你們的未來。”

秦觀瀾臉色變了一下。

“我在污染區見到過江祈的【場】，他比在場的任何一位異能者的能力都要穩定。”

“所以，你們就那么自信，自己不會成為他嗎？”

“或者說你們可以接受功成之后被拋棄、被處死、被回收做實驗體嗎？”

隨著這兩個問題落地，所有異能者都面露難色，甚至是【第三區】的守護隊。

他們可是見證了江祈曾經的風光。

“我們要抱有積極的信心，江祈只是個例，技術會進步的。”

聽到這，聯邦政府代表嘆了口氣，他看向宋珩，語氣不咸不淡：

“宋珩你還年輕，你太激進了……太意氣用事。”

“意氣用事。”

宋珩站起身來，她看向聯邦政府代表：

“代表，請問您直面過s+污染區的恐怖嗎？”

問完這句話，不待眾人反應，宋珩就笑了。

她忘了，只有他們進入過s+污染區。

“您真切地接觸過異形或污染嗎？”

她注視著聯邦政府代表，更正了她的問題。

聯邦政府代表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沒有說話。

當然沒有。

見狀，宋珩知道了他的答案。

“只有接觸過它們的人才會知道它們有多棘手。”

她看向秦觀瀾身后的【守護者】，從【水流】上跳了下來：

“各位，相信我，在不遠的將來，末世會再次降臨的。”

說到這，她看眼那位說江祈有罪的守護者：

“彼時，他會在戰場上贖罪的。”

“而現在以及以后，我會盡我所能，守護所有需要幫助的異能者。”

“……”

“將她的提議加到判決里。”

裴羅厄拍了拍宋珩的肩膀，示意她回到庭上等待投票結果。

“宋珩，你有多少把握你一個人可以控制住江祈？”

在路過【第二區】時，【第二區】代表叫住她。

【第二區】代表是一位很年輕的女士，她有一頭很美麗的金發。

宋珩下意識瞥了眼她衣領上的家徽。

她是五大家族的人。

“她是孚朗家族的二小姐尤拉。”

宋珩副腦亮了一下，語音頻道中傳來艾西斯的聲音。

尤拉見宋珩一直看著她不說話，臉頰有些紅：

“不要誤會，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有些擔心你，畢竟你要承擔很多……”

尤拉是宋珩的粉絲。

她是真的關心宋珩。

聞言，宋珩善意地笑了一下：

“沒關系，我可以的，再說，還有……”

宋珩下意識看向裴羅厄。

然而，一個很突兀的聲音從大門處傳來：

“還有我。”

坐席上的端木元臉上禮貌的微笑頓時消失。

是端木賜。

……

“宋珩，說真的，我覺得有這個結果我也出了力的。”

在前往研究中心的遣送飛行器上，端木賜心情很不錯。

“你哥可沒把票投給我的提議，他棄權了。”

宋珩被捆在療養艙里接受注射治療，她有些不舒服地掙扎了一下：

“這是哪個混蛋想的歪主意……來個好心人幫我松一下壓縮帶？”

聞言，展何立刻起身，卻被何小園按住了身體：

“阿珩，落地前，我會將你放出來的，現在你要有點耐心，好好接受治療。”

圖爾佳遠遠看了眼坐在窗邊一言不發、身上戴滿了抑制器的江祈，然后她轉頭看向在懸浮屏幕上測算數據的艾西斯：

“總司，所以我們要一起去研究中心嗎？”

“當然了！這還用問，你不是已經來了嗎？”

端木賜習慣沒什么好氣地懟她一句。

“我們是個team。”

“端木賜，請你紳士一點。”

被困在療養艙里的宋珩抬了下頭。

“……還團隊，他們頂多算個團伙。”

裴羅厄被宋珩等人吵得頭大，他來到走廊上透口氣，一轉身遇到秦觀瀾。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臉上浮起一抹稱得上僵硬的微笑：

“我以為外勤司會有自己的飛行器。”

秦觀瀾手中拈著白帕，很客氣：

“正好我好久沒去拜訪老師了，搭個便車。”

“老師最近身體怎么樣？”

聽了這話，裴羅厄臉色一下變得很差：

“父親很好，不勞你掛心。”

見狀，秦觀瀾有些好笑地攤了下手：

“小裴，你不必那么敏感，我又不是要搶功什么的……你做好你的工作，我做好我的，我們一同支持老師，我們沒什么利益沖突的。”

“叫我‘裴總指’。”

裴羅厄沒搭理秦觀瀾，回身之際，他瞥了眼秦觀瀾身側站著的飛鷹：

“她很聰明，希望你提前準備好托辭。”

“宋珩？她真的很不錯。”

在飛鷹有些尷尬與不安的神色里，秦觀瀾將他手中的白帕放進前襟的口袋里：

“我正想與你商量，我想向老師提議：將她調到我的麾下。”

“說實在的，裴總指，【守護者】比【新守護者】更適合她。”

秦觀瀾將“總指”兩字咬得很重。

“她不喜歡你。”

這件事踩到了裴羅厄的底線。

他裝都不再裝，冷冰冰的。

裴羅厄不屑地嗤笑一聲：

“你敢在她身邊安人，利用她的感情……你且等著吧，有你好受的。”

言畢，裴羅厄狠狠瞪了飛鷹一眼，轉身就走。

“聯邦政府，他們要軍部徹查江祈失控的事情，你知道吧？”

秦觀瀾在裴羅厄背后突然開口道。

“這就是【糾察司】的事情了，秦司長，管好你自己的事。”

“手不要伸那么長。”

裴羅厄腳步一頓：

“不然，我可以以‘擾亂他司公務’名義處置你。”

“……”

“真操蛋。”

秦觀瀾罵了一句：

“官僚主義。”

“軍部真是個好地方啊，不是蠢蛋就是混蛋。”

“當然。”

他回身拍了一下飛鷹的肩膀：

“如果那孩子真的很較真，你不如按那廝說的早做準備。”

“她……很兇么？”

“……”

飛鷹面露苦澀。

但她怕是不會再信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