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守望者
- 時痕游戲
- 溟葉
- 3349字
- 2025-07-06 12:27:57
絕對的黑暗,冰冷,死寂。
陳時的意識如同沉入萬米深海的石子,在虛無的泥沼中不斷下墜。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痛苦,甚至…沒有“存在”的感覺。左臂那撕裂靈魂的劇痛、時痕的灼燒、身體的疲憊…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一片純粹的、令人窒息的虛無。
這就是…終點?被時痕吞噬后的…絕對湮滅?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一點微弱的、帶著暖意的橙黃色光芒,如同穿透厚重云層的夕陽余暉,輕輕拂過陳時沉淪的意識邊緣。
光芒?
這微弱的刺激,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沉寂的意識深處激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漣漪。
緊接著,溫暖的感覺開始滲透進來。不再是冰冷的虛無,而是…一種包裹全身的、溫和的暖流。如同浸泡在溫度恰到好處的液體中,輕柔地托舉著他不斷下墜的靈魂。
然后,是聲音。
不再是刺耳的警報、恐怖的尖嘯或死亡的嗡鳴。而是…一種極其規律的、帶著安撫意味的、如同水滴落入平靜水面的“嘀嗒”聲。嘀嗒…嘀嗒…穩定、平和,如同生命最基礎的脈搏。
再然后…是觸覺。
他感覺到了身下支撐物的柔軟觸感,感覺到了某種輕薄織物覆蓋在身體上的輕柔壓力。他甚至感覺到了…左臂的存在。不再是那冰冷、沉重、布滿裂紋的結晶異物,而是…一種帶著微微麻木和奇異束縛感的…肢體?
意識,如同冬眠蘇醒的幼獸,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從冰冷的深淵中向上攀爬。每一次努力的“上浮”,都伴隨著一種沉重的疲憊感,仿佛靈魂被套上了無形的枷鎖。
終于,沉重的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
視野模糊,如同隔著毛玻璃和水霧。橙黃色的、柔和的光源來自上方,并不刺眼。模糊的輪廓逐漸清晰——那是一個弧形的、散發著柔和光芒的頂棚。
他轉動眼球,極其緩慢。視線所及,是簡潔、光滑、泛著啞光金屬色澤的墻壁。墻壁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只有幾個微微閃爍的、代表設備運行的幽綠色指示燈。空氣清新,帶著一種淡淡的、類似臭氧和消毒劑混合的味道,與“腐銹心臟”那令人作嘔的惡臭截然不同。
這里…不是地獄。
也不是游戲世界那冰冷的數據空間。
這里…是現實?
陳時的心臟猛地一跳!這個認知如同電流般刺激著他混沌的神經!他嘗試移動身體,卻發現自己虛弱得如同初生的嬰兒,連抬起一根手指都異常艱難。只有頸部還能極其輕微地轉動。
他艱難地偏過頭。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左臂。
那條幾乎將他吞噬、最終爆發出毀滅性能量的手臂,此刻正被包裹在一層半透明的、閃爍著微弱藍光的凝膠狀物質中。凝膠緊貼著皮膚,內部似乎有無數極其細微的光點在緩慢流動,帶來一種清涼的、帶著微微酥麻感的舒適。透過凝膠,他能看到手臂的皮膚呈現出一種大病初愈般的蒼白,但…完好無損!那道猙獰蔓延、幾乎將他結晶化的幽藍“時痕”…消失了?!
不!并非完全消失!
在原本時痕蔓延的手肘內側位置,皮膚上多了一個東西——一個大約硬幣大小的、極其纖薄的、散發著柔和銀白色金屬光澤的圓形裝置。它如同最精密的貼片,完美地貼合在皮膚上,邊緣光滑得與肌膚融為一體。裝置中心,是一個極其細微的、如同藍寶石般的點,正以一種極其緩慢的節奏,散發著微弱卻穩定的幽藍色光芒。
一種奇異的、帶著沉重感的“束縛”感,正是來源于這個裝置。它仿佛一個精巧的枷鎖,牢牢地鎖住了某種狂暴的力量。
陳時的心猛地揪緊!這就是…時痕?被封印了?
“嘀嗒…嘀嗒…”
規律的滴水聲來自旁邊。陳時艱難地轉動眼球,看向聲音來源。
他躺在一張造型簡潔、線條流暢的醫療床上。床體本身似乎也散發著微微的熱量。床邊連接著數臺閃爍著柔和光芒、造型奇特的醫療儀器。其中一臺儀器的屏幕上,正顯示著復雜的數據流和波形圖,發出規律的“嘀嗒”聲。屏幕上最醒目的位置,一個不斷跳動的數字吸引了他的目光:
【回響指數:89%】
89%?這是什么?時痕的殘留?還是…某種危險的指標?
“你醒了?”
一個平靜、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疲憊的女聲在床邊響起。
陳時悚然一驚,猛地循聲望去!
在醫療床的另一側,站著一個女人。她看起來三十多歲,穿著一身剪裁合體、質地柔軟的深灰色制服,沒有任何標識。她的面容清秀,帶著一種學者般的沉靜氣質,只是眉眼間有著深深的倦意。她的頭發是深栗色的,簡單地束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顏色是極其罕見的淺金色,此刻正平靜地注視著陳時,眼神深邃、睿智,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視本質。
“別緊張,你的身體還很虛弱,情緒波動會加劇‘回響’的侵蝕。”女人的聲音依舊平和,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她走到儀器旁,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了幾下,調出更多數據。“生命體征趨于穩定,神經連接恢復良好,只是‘錨點’的負荷依舊很高…89%,還是在‘靜滯凝膠’的壓制下…你最后那一下爆發,差點把自己徹底燒成灰燼。”
她抬起眼,淺金色的眸子再次看向陳時:“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伊芙琳,這里的首席醫療官。也是…把你和你的朋友從‘腐銹心臟’崩潰的廢墟里拖出來的人。”
朋友?羅杰?!
陳時心中一震,急切地看向伊芙琳,喉嚨里發出嘶啞的“嗬嗬”聲。
“他在隔壁,情況比你好一些,只是外傷和能量沖擊導致的昏迷,已經醒了,正在接受基礎治療和…問詢。”伊芙琳似乎明白陳時的擔憂,解釋道。她走到床邊,拿起一個造型流暢的杯子,里面是溫熱的清水,插著一根軟管。“喝點水,慢慢來。你的聲帶和消化系統都需要時間恢復。”
溫水滋潤了干涸的喉嚨,帶來一絲真實的暖意。陳時貪婪地吮吸著,身體的本能讓他暫時放下了戒備。
“這…是哪里?”他終于能發出嘶啞的聲音,每一個字都牽扯著虛弱的身體。
“‘守望者’基地,第七號安全屋。”伊芙琳收起水杯,平靜地回答,“一個專門收容、研究、并嘗試對抗‘時痕’侵蝕…以及它背后那些東西的地方。”
“守望者…”陳時咀嚼著這個詞,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左臂上那個銀白色的圓形裝置,“這個…是什么?”
“我們叫它‘靜滯環’。”伊芙琳的目光也落在那個裝置上,淺金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復雜,“一種基于逆向解析部分‘時痕’原理和…某些遺跡技術制造的抑制器。它不能消除時痕,但能在你身體周圍制造一個極微弱的‘時間靜滯場’,大幅減緩‘回響’對你‘存在’的侵蝕速度,并壓制你能力的被動逸散和主動爆發。簡單說,它給你爭取了時間,讓你不至于在短時間內被時痕徹底同化或崩潰。”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極其嚴肅:“但這只是緩兵之計,陳時。‘靜滯環’本身也在承受著你體內‘回響’的沖擊。89%的指數意味著,它最多只能為你爭取幾天到一周的時間。一旦指數突破95%,靜滯場將失效,你體內的‘回響’會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吞噬你。”
幾天…一周…
冰冷的現實如同重錘,狠狠砸在陳時剛剛升起一絲希望的心上。他艱難地消化著伊芙琳的話。“時痕…‘回響’…‘主腦’…‘腐銹心臟’…還有那個小女孩…”無數的疑問在腦海中翻騰,最終匯聚成一個最迫切的問題:“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救我?”
伊芙琳沒有立刻回答。她走到窗邊——那并非真正的窗戶,而是一面巨大的、顯示著外部景象的屏幕。屏幕上,是一片深邃、冰冷、遍布巨大隕石和扭曲星云的宇宙深空景象,遠處,一顆巨大的、散發著不祥暗紅色光芒的氣態行星占據了小半個視野,如同黑暗宇宙中一只冰冷的巨眼。
“我們是一群…在夾縫中掙扎求生的幽靈。”伊芙琳的聲音帶著一絲悠遠和沉重,她望著屏幕上的景象,“一群和你一樣,被‘時痕’標記,被‘主腦’追殺,在‘時序競技場’這個巨大培養皿中意外覺醒,卻又拒絕成為外星雜種實驗品或清道夫養料的…反抗者。”
“‘守望者’,是我們共同的名字。我們守望彼此,守望那些被時痕侵蝕、瀕臨崩潰的同伴,守望可能被‘主腦’和外星文明徹底扭曲的未來…也守望著,那些在時間長河中偶然閃爍的、可能改變一切的…‘變數’。”
她轉過身,淺金色的眸子再次凝視陳時,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直視著他靈魂深處那道無形的烙印。
“而你,陳時,就是我們在‘腐銹心臟’崩潰的毀滅風暴中,捕捉到的…最大的‘變數’。”
“不僅僅因為你引爆了‘腐銹心臟’,重創了‘主腦’的一個關鍵節點。更因為…”
伊芙琳走到醫療儀器旁,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了幾下。屏幕上的數據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極其模糊、充滿了干擾波紋的能量波形圖。在圖譜的核心,一個極其細微、卻異常穩定的幽藍色光點,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清晰地閃爍著。
“…因為你體內,有一個‘錨點’。”伊芙琳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
“一個…被強行記錄下來的、指向某個我們無法理解維度的…時間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