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紅袖標來了！”

紅袖標算是那個年代對各種管理部門的一個統稱。

擺攤兒的人們紛紛卷起擺在地上的商品，一個個像無頭蒼蠅一般瘋狂逃離。

只有劉振華站在那里，慢條斯理的收拾著東西。

“你怎么不跑呢？”

一個人慢慢走到他的身邊，臉上帶著笑意，饒有興趣的問他。

“跑？跑到啥時候是個頭兒？”

劉振華很淡定。

“你還挺有意思，你……”

這個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跑過來的一個紅袖標打斷了。

“報告張所長，抓住三十多個無證經營的?！?

“好，都帶回到所里去，你也跟著走吧。”

被稱為張所長的后半句話，明顯是對著劉振華說的。

劉振華之所以這么配合，是因為他想借這個機會走上正軌。

等到了工商所，所有被抓的小商販都無精打采的蹲在墻邊兒。

“你，跟我進來?！?

一個工作人員把劉振華帶進了一個小屋子。

張所長正坐在桌子后面喝著茶水，手里還擺弄著劉振華的身份證。

“老家東北的？”

“嗯?！?

劉振華沒有了在天橋時的風輕云淡，略微有些拘謹。

畢竟他還是第一次被穿制服的，在這種環境下問話。

“看你是第一次，態度也比較好，這回就不罰你了?！?

張所長說完就把身份證還給了他，還示意他可以走了。

劉振華還有些發懵，這就完事兒了？！

“所長，我想辦個執照?！?

他可不想錯過這個現成的機會，表現自己知錯能改，相信辦證流程都會順利不少。

“小伙子，在外面擺攤可是辦不了證的?！?

張所長差點兒被一口茶水嗆到：這小子心可真大。

“我想做點兒正經生意，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辦?！?

“那你得先找個正規市場租個攤位，或者租個店面?！?

張所長頓了一頓，繼續說道。

“然后拿著暫住證來這兒辦……你有暫住證嗎？”

張所長話說一半，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

“沒有……”

張所長有些無語，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看這個小伙子這么投緣。

拿起桌上的電話，從隨身攜帶的電話本上翻找了幾下。

隨后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喂，老李。我這有個小伙子，想辦個暫住證，你看……”

張所長說完正事，又寒暄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你去天橋派出所，找他們李所長，等你辦完了暫住證，再回來辦營業執照?！?

“謝謝，太謝謝張所長了。”

這一下就給他解決了兩個大難題。

離開工商所之后，劉振華第一時間就去辦理了暫住證。

有了張所長那通電話，事情出奇的順利。

拿到暫住證之后，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做。

那就是去一趟深圳。

現在廣九鐵路剛剛開通，不少香港的“水客”通過這條線路夾帶私貨。

從1992年開始，內地開始對這種行為加大了打擊力度。

黃金時間只有這一年。

為了快速累積原始資產，劉振華不得不兵行險著。

特殊的歷史時期，可以使用一些特殊的辦法。

臨走之前，他還特意續了一個月的房租。

這次劉振華的錢包鼓了起來，自然要選擇舒適性更高的硬臥。

在到達了深圳之后，如何尋找那些“水客”，成為擺在他眼前最大的難題。

漫無目的的他，穿梭在深圳的大街小巷。

最終來到了火車站附近。

電器商店櫥窗里正在播放著香港電影。

雖然不知道電影的名字，但是里面的槍戰過程很精彩。

在槍戰結束之后，一個鏡頭給到了一個招牌。

龔記茶餐廳。

茶餐廳！

那些“水客”們到了深圳之后，一定會去茶餐廳歇腳。

劉振華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正好前面不遠處就有一家茶餐廳。

劉振華坐下之后，隨便點了一份碟頭飯。

在這里果然有很多帶著背包的人，而且在衣著上，也和當地人略微有所區別。

“剛才他們兩個人說的地方是哪？”

等和他一起拼桌的兩個人走了之后，劉振華趕緊把服務生叫了過來。

其實那兩個人在看到劉振華來拼桌之后，就再也一句話都沒說過。

他的經驗告訴他，在飯店這種地方，服務人員就是最好的情報來源。

服務生站在他身邊，聽他問完之后，只是用手里的圓珠筆頭，一下又一下的敲著點菜用的小本子。

還微笑著看他。

劉振華愣了幾秒鐘，這才反應過來。

趕緊從兜里拿出一塊錢，放到服務生的小本子上。

“你說他們啦，他們肯定說的是沙頭角啦，這些人肯定要去那里啦?！?

服務生的話里有兩個關鍵點。

第一個是“這些人”。

“這些人”一定指的就是“水客”，這和劉振華的判斷不謀而合。

第二個是沙頭角。

看來那里，就是“水客”們最終散貨的地方。

幾經輾轉之后，劉振華抵達了沙頭角。

鎮子看起來并不大，也并不很繁華。

可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卻十分密集。

根據人群的走向判斷，還真讓他找到了一處自發形成的小市場。

他看著街邊琳瑯滿目的電子產品，強壓住想要上前問價的心情。

耐著性子先在市場里面逛了兩圈。

市場里以賣煙酒的居多，像什么萬寶路、555、軒尼詩等等。

還有一些他根本沒見過的牌子。

除此之外，還有一少部分人在賣手表和電子產品。

那些洋煙和洋酒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首先是攜帶不方便不說，利潤點相對較低，只有大批量的進銷，才能形成可觀的收入。

來到了這里，劉振華才明白一件事情。

他還是把事情想的簡單了，自以為很充足的本錢，在這里是那么的捉襟見肘。

一套音響或者是錄像機，就要幾千甚至上萬。

更別說那些勞力士之類的名牌手表了。

劉振華的心里開始打起退堂鼓，實在不行的話，這一趟出來就當做是給自己長見識了。

“小兄弟，你想買點什么，可以到我這里來看看?！?

劉振華剛想離開市場，就被一個擺攤的人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