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列車前方到站，BJ站，請要下車的旅客……”

早上五點，火車準點到達。

隨著人流走出車站，劉振華馬上就被一群人圍了起來。

“坐車不？價格絕對合理。”

“坐我車吧，四九城好玩的地方我都知道。”

“小兄弟，我們廠子日工八塊錢，還包吃包住，有沒有興趣？”

……

劉振華好不容易才從人堆里擠了出來。

眼下的當務(wù)之急，是要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

車站旁的小旅館，兩平米多一點兒的單間，住一天的費用是兩塊錢。

那環(huán)境、那床單、那味道……

關(guān)鍵是那地方魚龍混雜，臨時住一下還可以。

幾經(jīng)輾轉(zhuǎn)之后，劉振華在一個他也不知道叫什么的地方，租下了一個不到六平米的單間。

廁所也是幾家人共用一個公廁。

一個月租金四十塊錢。

不過這里離天橋不遠，走路過去也就二十多分鐘。

劉振華依稀有些記得，上一世他在酒店當保安的時候。

聽過一個姓尹的老板和同伴吹噓自己的發(fā)家史。

他就是在中關(guān)村的一個小胡同里，靠買賣盜版磁帶發(fā)的家。

但是今天實在太累了，甚至連換床單的力氣都沒有了。

第二天一早，劉振華就靠著一張嘴，不停的打聽。

終于找到了一家又破又小的音像店。

“老板，你這有沒有……”

劉振華的話還沒說完，他感覺這個老板和當初那個姓尹的眉宇間有些相似，只是看年齡好像有些對不上。

“有磁帶嗎？”

“有，那邊兒架子上都是，10塊到25的都有。”

老板頭也不抬，手里攥著一把鈔票，正在給人找零兒。

“不是，我要便宜的。”

這里人太多，劉振華也不好明說。

“沒有！我這兒可是正規(guī)的，你要那玩意兒可沒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板害怕，劉振華是文化市場下來釣魚執(zhí)法的。

反正第一次接觸，劉振華就碰了一鼻子灰。

剛出門不遠，樹下正在喝汽水的年輕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人的容貌和年齡階段，和他的記憶開始重合。

“尹哥？”

他試探性的喊了一聲。

“你誰啊？”

年輕人看了看劉振華，嘴里還叼著吸管。

“我想買點兒磁帶。”

“買磁帶上屋里買去，找我干什么？”

年輕人的目光開始變得警惕，緊緊盯著劉振華。

“都是熟人介紹來的，你就別跟老弟打馬虎眼了。”

“誰介紹你來的？”

“老王，王哥嘛。”

劉振華表現(xiàn)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湊到那人的身邊。

“哦……你說的是王恒吧，這老小子的嘴都趕不上那好老娘們兒的棉褲腰。”

年輕人終于放下了戒備，把吸管重新叼回到嘴里。

“你要誰的帶子？”

“港臺明星都要一點，鄧莉君的多來一些，還有搖滾的也要。”

“呦，你小子還挺識貨，一塊二一盤，你要多少？”

劉振華暗自盤算了一下，自己現(xiàn)在還剩下二百三十多塊錢。

除了留下一百塊錢應(yīng)急之外，自己還能買一百多盤磁帶，這要是都能賣出去的話……

“尹哥，你這是拿老弟當外人吶，王哥和我說的可不是這個價。”

劉振華強忍住想要成交的想法，決定再詐一詐他。

“他……行吧，那就九毛一張，但是你可不能再和別人說這個價了。”

“我要一百盤。”

劉振華伸出一根手指，用極低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道。

聽到這個數(shù)字，尹小哥明顯一驚。

“老弟，你這也不是自己聽啊！”

“弟弟這不也是想賺點兒零花錢嘛。”

伸手不打笑臉人，劉振華此刻的臉上，就掛著他練就了半輩子的職業(yè)假笑。

“行吧，但是咱可先說好了，你要是因為這事兒進了局子，可不能把老哥我給撂了。”

“那你放一百個心，老弟絕對不能。”

隨后兩人一前一后，來到了一個小胡同里。

尹小哥四下張望了一會兒，打開一個小倉房的門。

里面碼放著幾個大箱子，里面滿滿登登都是磁帶。

“你隨便挑，不過抓點兒緊。”

只不過挑了十幾分鐘，劉振華就已經(jīng)花了眼，后面只能隨便裝了一些。

交完了錢，劉振華趕緊回到出租屋，把大部分的磁帶都藏了起來。

只帶上了二十幾盤，現(xiàn)在正流行的磁帶，先去天橋那里試試水。

一個帆布包，加上一塊紅布。

這就是劉振華這輩子第一次擺攤兒的全部工具。

就在路邊隨便找了一塊空地，把布鋪平整。

再把磁帶一盤一盤擺在上面。

“老板，你這磁帶怎么賣的？”

很快劉振華就迎來了他的第一個客戶。

“下面的五塊錢一盤，鄧莉君的七塊。”

這是劉振華一早就想好的價格。

“這四盤一共十五，行不行？”

那人挑挑揀揀，選了一張華仔的磁帶，還有一張學(xué)友的，一張林子詳?shù)摹?

最后又拿了一張鄧莉君。

“行，我就當開個張。”

劉振華答應(yīng)的十分爽快。

三塊六毛錢的成本，這一單凈賺十一塊四毛錢。

能買二十多個包子，或者是二百根冰棍兒！

哪成想這單生意不僅是開張，也是一個下午唯一的一單。

雖然那時候的人們沒有什么版權(quán)意識。

但是防范心理還很強。

說白了就是怕被騙。

一個下午都是問價的人，問完了就搖搖頭都走了。

劉振華走在回去出租屋的路上。

腳下是路燈撒下的橘黃色光暈。

“甩賣了啊！都是當天的肉包子，原價五毛錢一個，現(xiàn)在一塊錢三個！”

路過一家面食店，商家的叫賣聲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饞蟲。

面食店偶爾會錯誤估計當天的銷量。

包子蒸多了，第二天自然賣不出去。

只能是當天低價賣出去。

第一次擺攤兒的熱情，把他的饑餓感都沖淡了。

現(xiàn)在才感覺到餓。

“你好，給我……六個包子。”

本來他想買三個的，可是今天自己畢竟是賺到了這輩子的第一桶金。

就算是犒勞一下自己吧！

“好嘞！您拿好，好吃再來！”

包子拿在手里，已經(jīng)沒有了剛出鍋時的滾燙。

只有一點點余溫，在證明它們的價值。

一步一口，兩口一個。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六個包子就被他消滅一空。

劉振華從兜里掏出隨身攜帶的衛(wèi)生紙，撕下一小段兒。

擦了擦嘴和手，剛想把衛(wèi)生紙扔掉的時候，一個想法從他的心里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