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害事件發生的第二天，一大早，陳國勇就帶著市局刑偵隊的女警員李艷來到了匯榮律師事務所，按照昨天他離開時說好的，來找事務所里的律師和工作人員們做詢問筆錄。因為昨天洪照特別交待過，又專門在工作群里發了通知，所以雖然今天是星期六，但除了謝非和張慧，大家都在一大早就來到所里等候了。

洪照領著二人朝他的辦公室走去，辦公室是大廳右邊最里面的一間，門上的名牌寫著“主任辦公室”幾個字。走進這間寬敞的辦公室，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張長方形紅木茶案，茶案兩邊分別擺著三把一樣材質和造型的紅木椅子。茶案上放著成套的泡茶工具：茶杯、茶壺和小型電磁爐——這就是這間辦公室的接待區。在接待區的左側，是辦公區域，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放著電腦、文具、書籍等辦公用品，還堆著很多文件和文件夾，高級辦公椅后面是一排紅木的玻璃門文件柜，辦公桌前靠墻放著一張雙人位的紅木沙發，沙發前沒有茶幾，應該是午休用的。整間辦公室給人一種低調且舒適的感覺。

茶案上，玻璃茶壺里的水已經燒開，洪照一邊泡茶一邊請兩位警官落座。“大廳會客室里人來人往不方便，就在我這里詢問吧，”他燙了杯子，給客人倒上茶，“要不就先從我開始？”

“行！那咱們就不寒暄了，免得占用律師們太多的周末時間。”陳國勇示意李艷開始記錄，“還是要走個程序，要記錄一下老洪你的身份信息，還有你和張慧、謝非的關系。”

“我直接把身份證復印一份給你們吧，”洪照說著，走到辦公桌前復印了身份證交給李艷，接著說，“我現在是這家匯榮律師事務所的主任，也是法定代表人，張慧是我們所里的財務兼行政主管，謝非是我們的合伙人之一，同時兼管事務所的財務工作。”

“這個是《證人權利義務告知書》，您看一下，如果沒什么問題就簽個字，”李艷說著遞給洪照一份文件，一邊說，“先說說昨天下午事情發生的時候你看到或者聽到的情況吧。”

洪照迅速掃了一眼告知書，里面的內容對于常年辦理刑事辯護業務的他來說并不陌生，所以他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內容是什么，無非就是要如實陳述，作為證的法律后果之類的。所以他幾乎沒怎么看，就回到辦公桌前拿起筆在右下角簽名、按印，接著坐回茶案邊，把告知書遞給李艷，開始陳述昨天案發時的情形。

洪照說他每天都有午休的習慣，所以昨天事情發生時，他正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午睡。大概下午兩點來鐘的時候，他被一聲尖叫聲驚醒，于是趕緊起來看看是什么情況，一打開辦公室的門，他就看到對面兩個辦公室的譚俊和徐鵬正朝大廳另一邊謝非辦公室那邊跑，劉梅那時就站在那間辦公室門口，尖叫聲應該就是她發出的。隔壁的謝寧也正好出門來查看，他們兩個就一起快步走過去了。走到謝非的門口，他還沒看清里面是什么情況，就看到徐鵬飛快地沖進去抓住張慧的手把她往后扯，張慧手里好像是拿著一把刀，被徐鵬這么一扯，她整個人就向后摔倒在地上，手上的刀也掉了，接著他就看到了已經倒在地上滿身是血的謝非。由于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吃驚地說不出話來，直到聽到給謝非施救的譚俊大聲喊著“叫救護車”，他才反應過來，于是他先叫劉梅趕緊打120，然后自己拿出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

“你看到張慧和謝非的時候，他們兩個分別是什么狀況？”陳國勇問。

“嗯，”洪照思考了一下，想盡量準確地描述當時的情形，“張慧被徐鵬拉住右手扯了一下，人就摔在地上了，她手里拿著一把刀，那把刀也跟著掉到了地上；謝非倒在沙發前的地上，身子斜靠在沙發邊上，一只手捂著脖子上的傷口，但是還是捂不住，我看到血從他手的縫隙里和手下面流出來，腹部也有傷口，也在往外流著血，整個人喘著粗氣，感覺傷得很重的樣子。”

“他們說了什么沒有？”

“當時沒有，張慧一直在哭，謝非應該是沒力氣說話，整個人軟軟的，很快就暈了過去。”洪照想了想，繼續說，“不過急救人員來把謝非抬走的時候，張慧哭喊著說不許救他，讓他死，還有他該死之類的話——我想她當時應該是太激動了吧！”

“張慧和謝非平時關系怎么樣你知道嗎？”陳國勇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或者說，他們兩個是什么樣的關系，你知不知道？”

“這個我確實不太清楚，也不好說。”洪照向來都不喜歡在背后議論別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是他一向的處世原則，所以，雖然他早就看出謝非和張慧之間的關系不簡單，也不止一次聽到所里的同事們議論兩人，但他還是不想妄加評論。

“你平時有沒有聽到過他們兩個爭吵，或是看到他們發生沖突之類的呢？”陳國勇接著問。

“沒有，”洪照說，“你也看到了，我這間辦公室離謝非那間中間還隔著一個大廳，還是有點距離的，平時我又喜歡關著門，所以那邊辦公室里的聲音我也聽不到。”

最后，陳國勇問起了張慧在所里的工作表現。洪照雖然不愿意在背后說別人壞話，但還是把張慧習以為常的遲到、早退，甚至曠工，以及基本上不在行政席坐班，所里的律師需要開公函、蓋章之類的時候，常常都要到謝非的辦公室去才能找到她，以及很多本該是行政應該做的工作，比如去司法局和律師協會取文件、做通訊簡報等等，她都安排給實習律師甚至年輕律師去做，所以所里的律師們其實對她意見很大的情況，如實告訴了警方。

“她工作態度這么差，你們合伙人都沒有意見嗎？”在一旁記錄的李艷忍不住問了一句。

“沒辦法，我們是個小所，行政和財務都由她一個人兼任，而且她父親之前是玉秀區法院的法官，和我們都算熟悉，也不好說什么，”洪照笑了笑，“只要她不影響到律師們正常辦業務，我們和謝寧都干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

“好吧，那今天我們就先到這兒吧，”陳國勇覺得從洪照這里應該也問不出其他跟案件有關的細節和情況，于是讓他核對筆錄以后簽字，“麻煩你通知下一個進來，然后，可能要請你回避一下，去其他辦公室等了！”

“好的好的!”洪照說著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