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行兇者的自白
書名: 一個女人的自我毀滅之路作者名: 老蘇菲本章字數: 3648字更新時間: 2025-07-06 10:16:31
國慶之后是金色的秋季,這幾天天氣一直都很晴朗,現在是下午六點半,太陽已經落山,天邊滿是紅艷艷的晚霞,使整個A市市區沉浸在一種悠閑又溫暖的氣氛中。
張慧是看不到這樣的景象了。此刻,她正被銬在東街派出所審訊室的審訊椅里,對面坐著的是市局刑偵隊的副隊長陳國勇還有兩名女警,一名擔任副審,一名記錄。記錄員開啟電腦和打印機、攝像機,陳國勇先按照程序亮明身份:“我們是A市公安局刑偵隊的民警,我是陳國勇,我左邊這位女民警是李艷,右邊擔任記錄工作的是民警左檸紅,這是我們的警官證。”說著,李艷走到張慧面前,向她出示了三人的警官證,陳國勇則接著說,“現在由我們三個人對你進行訊問,你應當如實陳述案件事實,也有權利回答與案件無關的問題,同時,如果你認為我們三人與被害人或者其他案件關系人有利害關系,可以申請我們回避。你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張慧的聲音很輕,仿佛她所有的力氣都耗盡在中午那場沖突里,現在整個人都沒有了精神。
“好的,我們今天的審訊全程錄音錄像,也請你接下來回答問題的時候稍微大聲一點好嗎?”陳國勇的態度很溫和,給人的感覺并不像是在審訊犯人,而是在進行一場普通的談話。這個倒不難理解,畢竟眼前這個坐在審訊椅里的女人,看起來既瘦小又無助,眼里還隱約含著委屈的淚水,與那些窮兇極惡的罪犯還是有本質的區別的。直覺和經驗告訴陳國勇,一般像這樣的女人在沖突中犯下傷人甚至殺人那樣嚴重的罪行,往往都是有深層的情感或是其他因素的,所以他在面對這樣的嫌疑人時,都盡量保持溫和的態度和平和的語氣,使犯罪嫌疑人不至于因為過度緊張和害怕而遺漏案件的重要細節。
“好的。”張慧明顯感覺到了陳國勇的善意,情緒明顯穩定了許多,聲音也提高了一些,恢復了正常交談的音量。
“這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權利義務告知書,”副審李艷拿著一份文件走到張慧面前放到審訊桌上,一邊替她打開手銬一邊說,“上面說明了你在本案中享有的權利和應當盡到的義務,你看一下,如果沒有問題,就在上面簽字按印,然后我們就正式開始吧。”
張慧拿起權利義務告知書,在律師事務所這么多年,她對這種每個刑事案件卷宗里都必須會有的文件內容再熟悉不過了,里面載明了犯罪嫌疑人應當如實陳述案情爭取寬大處理的義務,也載明了嫌疑人所享有的諸如拒絕回答與案情無關的問題、申請承辦人員回避以及委托律師辯護等權利,并告知嫌疑人如何行使這些權利,所以她只是掃了一眼文件,便接過李艷手里的筆,在文件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用右手拇指在李艷遞過來的印泥上壓了一下,將手印按在了自己簽的名字上。
“那我們開始吧。”陳國勇示意左檸紅開始記錄,然后依照程序向張慧提問,“嫌疑人,請說明你的身份信息以及家庭人員基本情況,盡量詳細一些。”
“我叫張慧,1983年9月12日出生,漢族,住G省A市玉秀區榕樹大街155號景城小區4棟1502號,我在匯榮律師事務所擔任行政兼財務已經十年。我丈夫周延斌三年前已經去世了,兒子周俊熹22歲,今年剛從哈市商業學院畢業,現在在廣州的一家外企工作。”
“說一下你的教育和工作經歷,還有家里其他人的情況,比如父母、兄弟姐妹這些。”左檸紅一邊記錄一邊提示張慧。
“好的。”張慧抬起剛進來時李艷放在她面前的一次性杯子,喝了一口水,接著說,“我父親張啟榮今年68歲,是玉秀區法院的退休法官;我母親陳玉芬65歲,是家庭婦女;我還有個弟弟張果,比我小一歲,是A市公安局法醫鑒定中心的副主任,弟媳鄧云云是市醫院重癥監護中心的護士。我小學是在A市第五小學讀的,然后在五中讀的初中,初中畢業以后,我就到了A市會計學校學習會計專業,畢業以后進入A市司法局下屬的公立律師事務所洪湖律師事務所當會計和內勤,兒子出生以后,我就沒有上班,在家里帶孩子,直到十年前,匯榮律師事務所成立,我就來給他們做行政兼財務了。”
“你是否是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或者外籍人士?”左檸紅依照程序發問。
“不是。”
“你需要委托律師為你辯護嗎?”
“現在不用,我想我的家人會為我委托律師的,”說到家人,張慧的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然而她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接著說,“但是現在我不需要。”
“好的,”張檸紅轉過頭對陳國勇說,“陳隊,可以開始詢問案情了。”
“嗯,”陳國勇點了點頭,他之前就覺得這個女人有點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聽她陳述家人身份信息之后才想起來,這是法醫中心張果的姐姐,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可是沒辦法,就算是公安人員的家屬,如果真的涉嫌犯罪,也必須承擔相應的罪責。于是,他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直接切入正題:“張慧,你知不知道今天為什么要在這里接受我們的訊問?”
“知道,”張慧低下頭,雙手緊緊扣在一起,似乎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不要顫抖。在沉默著保持了這個姿勢大概兩分鐘之后,她才慢慢地,似乎下了很大決心一樣,一字一句地說,“我在謝非的辦公室用刀捅了他——也許,可能,殺了他!”
“先把事情的經過盡量詳細地陳述一下吧,”陳國勇的語氣還是很平和,經驗告訴他,像張慧這樣在激情狀態下傷人的嫌疑人,在接受審訊的時候,一般都會毫無隱瞞地說明案件情況,所以,只需要引導他們控制好情緒,靜靜地聽他們陳述就行了,“可以稍微說慢一點,以便我們的記錄員記錄。”
“唉!”張慧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然后,可能是不愿意和訊問人員對視,又不知道說話時應該看向哪里的原因,她把目光看向正在電腦上記錄的左檸紅,語氣開始變得正常且緩和,“我和謝非保持情人關系已經有七八年的時間了,最近這段時間,我們經常吵架,特別是近個把月來,可以說是天天都在吵。他答應過我,等兒子上了大學就和陳萍離婚,然后跟我結婚,我就這樣一直等他,什么都聽他的,為了他,我不惜和朋友疏遠,和同事反目。可是自從上個月他送兒子讀大學回來之后,就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我,甚至有時候對我的態度非常惡劣,時不時地貶低我,把我說得一無是處,甚至大聲吼我,叫我滾出他的辦公室!所以我幾乎每天都在質問他,到底是什么打算,到底什么時候離婚。”
話說到這里,張慧的眼淚流了出來,開始忍不住抽泣起來,李艷站起身來,走過去遞給她一張紙巾,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謝謝!”張慧接過紙巾,擦著臉上的淚痕,然后喝了一口水,盡量平復情緒,接著說道,“之前每次吵,他都不說話,或者扯其他的理由,直到今天,我們又一次因為這個問題發生了爭吵,他終于明確并且肯定地告訴我,他不會和陳萍離婚,更不可能跟我結婚!我氣壞了,我問他如果這樣的話,那我這些年,我在他身上付出的都算什么,他居然笑著說那些都是我自愿的,我應該對自己的選擇和行為負責,還說以后要和我保持距離,免得他老婆生氣。”說到這里,張慧苦苦地笑了笑,“我為了這個男人背叛了我的丈夫,遠離了我的朋友,又為他花了這么多錢,結果他現在說要和我保持距離,還說這些都是我自找的!那我算什么呢!我當時一下子就氣急了,想都沒想就拿起放在茶幾上水果盤里的水果刀,猛地朝他的肚子上刺過去,他捂著傷口朝我撲過來,我嚇壞了,照著他的脖子上又刺了一刀,他就那樣倒在地上了。我想著干脆都不要活了,把他殺了,我大不了被判個死刑跟他一起死。然后我就準備朝他胸口上再刺一刀,這個時候所里的人都到了門口,不知道是誰打開門尖叫了一聲,我被這個叫聲嚇得愣了一下,接著,好像是徐鵬沖過來抓住我的手,把我弄倒了,接著我就被他反扣著雙手不能動了。”
“那把刀是什么樣子的?是誰放在那里的?”了解了大概的事情經過,陳國勇開始就案件的一些細節提問。
“是一把有木把手的單刃水果刀,大概二十厘米的樣子吧,”說完整個事情經過,張慧的情緒也穩定了許多,“是我買來放在謝非辦公室里的,平時用來削水果之類的。”
“你用刀捅刺謝非的時候,是無差別地亂捅呢,還是有目的地往某些地方捅?”陳國勇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這個足以影響將來罪名確定的問題。
“我知道你這樣問的意思,”張慧看著陳國勇,認真地說,“我就是故意往他胸口和脖子上捅的,我是真想殺了他,到現在我也是這個想法!”
“你知道你說這話意味著什么嗎?”陳國勇有些意外,張慧怎么這么輕易地就放棄了明明可以為自己辯解的機會。
“我知道!”張慧的眼淚再次涌了出來,“我不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如果重來一次,我也會和今天一樣!”
“就因為他不和妻子離婚嗎?”李艷忍不住問道,“你不覺得這樣不值得嗎?”
“你問我值不值得?”張慧苦笑著,眼淚又開始止不住地往外流,“我為他所做過的一切,我為他所付出的、失去的,早就不值得了!為了這個男人,我的家也散了,朋友也離我遠去,同事更是從心底里瞧不起我甚至嫌棄我!可是他卻這樣對我!我怎么能輕易放過他,讓他去過他的幸福生活,而我就這樣被他丟在一邊呢?”張慧越說越激動,最后那幾句話幾乎是哭喊著說出來的。
“好吧,今天就先到這里吧,”陳國勇看了一眼李艷,眼神里隱約閃過一點責備的意思,“一會你看一下筆錄,如果沒有什么問題,就簽字吧。”他一邊站起來一邊補充道,“另外,我們很快就會報請檢察院批準逮捕,你在律師事務所工作多年,我想你應該理解的吧?”
“是的!”張慧點點頭,對于即面臨的結果,她倒是很平靜,“我能理解,也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