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巷·深淵入口

老周枯瘦的手指像生銹鐵鉗，死死扣住林海腕骨，腕骨在劇痛中發(fā)出細微的咔嗒聲。他被拖離坍塌的街道時，后腳跟擦過地面，濺起的玻璃碎片在虛空中劃出銀弧。那些懸浮的鏡面殘片像被無形絲線吊起的棱鏡，將Φ-37舉拐杖的倒影切割成千萬個碎片——每個倒影里都映著不同角度的觀察者：有的在冷笑，有的在擦拭鏡片，有的正用機械義肢撿拾時間碎屑。而那團蘇醒的火焰已凝成人形輪廓，邊緣跳動著林海再熟悉不過的量子態(tài)波紋，像極了他在鏡中看到的未來自己。

“撐住，小子。“老周沙啞的嗓音裹著血腥味，喉結在皮包骨頭的脖頸上滾動如生銹軸承。他后背滲出的淡藍液體正蒸發(fā)成霧，霧中漂浮著細小的數(shù)據(jù)流光，那是觀測者基因液的活性特征。林海能感覺到老周的腳步在打晃，卻仍用佝僂的脊背為自己擋下墜落的混凝土塊，碎屑擦過老人斑白的鬢角，帶起一串細小的血珠。

記憶黑市·血肉柜臺

腐銹鐵梯向下延伸時發(fā)出瀕死呻吟，每級臺階都布滿青灰色的菌斑。林海鼻腔里灌滿腐爛茉莉與機油混合的腥甜，黏在舌根化作鐵銹味。綠玻璃燈籠在頭頂搖晃，燈罩內熵獸幼體正用尖銳的嚙齒啃噬銅制鐘表零件，細密的“咔嗒“聲像無數(shù)秒針在耳邊倒轉。那些幼體綠豆大的眼睛突然齊刷刷轉向林海，瞳孔里流轉著數(shù)據(jù)代碼的幽光。

“歡迎來到'永夜當鋪'。“柜臺后傳來黏稠的摩擦聲，像是生銹齒輪強行咬合。半晶體化的老板緩緩抬起臉，左臉覆蓋的灰白巖殼布滿蛛網(wǎng)狀裂痕，裂縫里滲出暗銀色黏液；右臉血肉松弛垂落，法令紋深得能夾住硬幣，瞳孔是兩枚交錯旋轉的青銅齒輪，齒尖沾著星屑般的記憶殘渣。他枯枝般的手指敲擊柜臺，金屬臺面突然浮現(xiàn)六排齒狀鎖孔，每道劃痕都滲著暗銀色時間碎屑，碎屑落地即化作細小的沙漏虛影。

“要借'熵化抑制劑'？得用'純凈記憶'來抵押。“老板齒輪瞳孔對準林海，瞳孔深處閃過數(shù)據(jù)流的藍光，“比如第一場雪、第一聲'媽媽'......或者更疼的。“他的機械義肢突然彈出探針，針尖滴落的銀色液體在空氣中蒸騰成記憶顆粒。

時砂與記憶的交易

林海的掌心已被冷汗浸透，掌紋里滲出的水汽在臺面凝成微型彩虹。老周搶先掏出玻璃瓶，瓶中淡藍血液像液態(tài)星空漂浮，基因鏈在瓶壁游走如發(fā)光水母。那是觀測者用于監(jiān)控共生體的“基因液“，此刻在燈光下折射出七種光譜。

“夠換三劑抑制劑。“老板冷笑，巖殼手指突然暴長三寸，指甲泛著金屬冷光直刺林海眉心，“但你得自己挑記憶。我們當鋪只收'未被篡改的'。“他的齒輪瞳孔開始逆向旋轉，柜臺玻璃突然泛起水紋，林海的視線墜入一片銀白迷霧。

他看見六歲的自己蹲在福利院墻角，攥著半塊發(fā)霉饅頭，饅頭上的綠霉在記憶里緩慢生長；看見十四歲暴雨夜，老周用佝僂的脊背擋住砸向他們頭頂?shù)幕炷涟澹嗨樾荚谟洃洷┯曛袆澇雎R頭軌跡；最后定格在晶體化前夕——母親跪在虛數(shù)空間裂縫前，紫色裙擺被空間亂流撕成量子泡沫，她將眼淚滴入他掌心，淚珠落地綻成藍色蓮花，花瓣舒展的瞬間有數(shù)據(jù)代碼如螢火飄散。

“選它。“林海咬破下唇，血珠滲進記憶迷霧，柜面頓時沸騰如熔爐，銀色霧氣凝成琥珀色藥丸時發(fā)出冰晶凝結的輕響。老板巖手一抓，藥瓶從虛空浮現(xiàn)，標簽上“玄鳥河制藥“的燙金字跡突然活過來，筆畫化作細小的鎖鏈纏繞瓶身，底部七瓣光繭紋路閃爍，繭中似有心臟在跳動。

暗涌的副作用

抑制劑入喉的瞬間，林海聽見體內傳來冰層開裂的脆響，像是千年凍土突然解凍。左肩晶體裂痕被強行封住時，劇痛讓他眼前炸開白色光暈，但右眼視野開始扭曲——他看見老周身后拖著一條淡藍光尾，像即將燃盡的彗星，光尾掃過之處，空氣里飄落細小的藍色灰燼，每粒灰燼都是某個時間節(jié)點的殘影。

“共生鎖的代價該來了。“老板忽然用血肉嘴唇低笑，齒輪瞳孔轉向穹頂，他說話時巖殼臉皮下滲出銀色黏液，“你看，時間監(jiān)獄的牢門在吸你的血。“他的機械手指突然指向天花板某處，探針彈出刺破虛空。

林海猛然抬頭。鐵籠般的天花板深處，無數(shù)鎖鏈纏繞著一扇巨型鐵門，門縫正滲出他剛剛交出的那幕記憶——母親化作的光點被鎖鏈絞碎，化作銀屑飄落。銀屑落地時發(fā)出玻璃破碎聲，每粒碎片里都映著林海不同年齡的臉。

藥瓶低語

當鋪外巷道突然震顫，墻壁滲出黑色黏液。當林海握緊藥瓶時，底部七瓣光繭竟微微發(fā)燙，像有東西在繭內撞擊瓶壁。掌心的溫度與藥瓶共鳴，繭紋開始逆時針旋轉，投射出全息星圖——那是玄鳥河坐標系的投影。老周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藍血濺在地面，血液里浮現(xiàn)金色代碼，凝成“玄鳥河“三個褪色字跡，字跡周圍有小型蟲洞在生成。

“快走！他們來了！“暗處傳來機械齒輪咬合的轟鳴，像是千百個發(fā)條同時上緊。無數(shù)熵獸幼體順著血跡爬來，幼體觸須黏著地面發(fā)出腐蝕聲。林海拽著老周躍上鐵梯，褲袋里Φ-37遺留的鏡面殘片突然泛起微光，殘片邊緣浮現(xiàn)細小的數(shù)據(jù)流，與藥瓶光繭產(chǎn)生量子糾纏。他沒發(fā)現(xiàn)老周咳出的血珠里，藏著正在解體的觀測者定位器，零件散落時組成新的坐標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