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月如同失去了靈魂，呆呆地愣在原地。

那雙清澈靈動的眼眸，在此刻看不見絲毫神采與生機，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絕望與死寂！

“清月？清月？”李師的聲音驟然拔高，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焦急。

“醒醒，李清月！醒醒！”

“你不能就此放棄！”

“你必須活下去，活下去就還有希望！等到你修為通天，一切問題都會解決！所以，現在，活下去！！！”

李沐塵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這一切，嗤笑道：“奴隸就是奴隸，只配在這里自生自滅。”

在李師的呼喚聲與李沐塵的嗤笑聲種，李清月如夢初醒。

她茫然的看著地上的兩顆人頭，突然說道：“所以你這段時間來一直在騙我？”

“騙你？只是你這奴隸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

言罷，他恢復先前的溫柔語調：“娘子～”

李清月眼眶通紅，伸手抓起地上的鬼頭刀，以驚人的速度朝著李沐塵沖去。

“什么？！”

李沐塵大驚失色，似乎是根本沒有想到她會有這么做的勇氣，腳步挪動，卻根本躲不開這一往無前的一刀！

這刀的速度實在是太快，這刀的威力實在是太強，直接將李沐塵的胸膛洞穿，鮮紅血液自他的嘴角滲出。

“呵呵……”

但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卻是出乎李清月的預料。

被刺穿胸膛的李沐塵眼中非但沒有任何對死亡的恐懼，反而是充滿解脫之意。

他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溫暖的弧度：“清月……做得好。”

終于……一切都結束了。

他再也不用刻意的將自己偽裝成“反派角色”，對少女百般侮辱。

“抱歉啊……”李沐塵抬起手，輕柔的拭去李清月眼角的淚水：“我又惹你哭了。”

“但是清月……你并非沒有選擇。就像是你現在鼓起勇氣，反抗對你百般欺辱的我。”

他頓了頓，道出在這個世界上面堪稱驚世駭俗的話語：“那么，為何不能……也稍稍地，反抗下你那所謂的‘至親’呢？”

“畢竟……”李沐塵的話語中帶著近乎殘忍的清醒：“他們所做的，僅僅是將你的身體生下來，給了你這副軀殼，僅此而已。”

“當那對男女，為了湊齊你弟弟上私塾的束脩，就能狠心將你賣給牙行時……”李沐塵聲音驟然變冷：“那一刻起，稀薄的血緣便已經被金銀所毀滅！”

“你便已不再是他們的孩子，你只是你——一個被至親親手推下深淵，活生生的人！”

他凝視著李清月，仿佛要將這驚人的思想全部告訴于她。

“你可以是牙行的奴隸，主人家的仆役……你可以有很多身份，但你最本質的身份，是重獲新生的你自己，是李清月！”

“呵……”李沐塵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愈發冰冷。

他望著眼前這個被他親手推入地獄又拉回人間的少女，眼中充滿復雜的歉意。

“呵……看來時辰快到了。”李沐塵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清月，我要……為接下來你獨自一人所要承受的，那煉獄般的未來……提前說一句……抱歉了……”

李沐塵的眼睛，緩緩閉上。

或許是因為他身處于昆侖鏡中，他對死亡并沒有太大的感觸，只是覺得，身體異常的寒冷，如墜冰窟。

……

……

……

死寂彌漫了許久。

“李師……？”

李清月的聲音打破這詭異的寂靜。

她怔怔望著地上那具停止呼吸的尸體，眼底翻涌著化不開的迷茫。

為什么？

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李沐塵要對她說那些離經叛道，顛覆倫常的話語？

又為什么，他要用那么溫柔，帶著歉意的姿態，擦拭掉她眼角的淚水？

難道這一切不是他所精心設計出來，所想要看到的結局嗎？

李清月一遍遍呼喚著“李師”，卻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絲毫回應。

“怎么回事……”

她喃喃自語，腦海中思緒如麻——虛幻與真實的界限，在此刻徹底模糊，崩塌。她再也分不清，什么是鏡花水月，什么是血淋淋的現實！

前所未有的強烈直覺告訴她：瀕死的李沐塵，那個帶著歉意與溫柔的李沐塵，才是真實的！他從最初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對她訴說著精心編纂的謊言。

可是……為什么呢？

李沐塵到底圖什么？

“受死！！！”

就在李清月心神俱震，茫然無措的時候，一聲蘊含著滔天怒火的怒吼聲在她身旁如同驚雷般炸響！

一道凝聚著駭人氣息，宛若煌煌大日的法術光華，帶著焚盡萬物的威勢，自不遠處的陰影處暴射而出，目標直指毫無防備的李清月！

“哼！”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李沐塵冰冷的尸身旁邊。

來人只是隨意地一抬手，便將那威力驚人的法術光華徹底湮滅。

“壹，”零的目光鎖定在攻擊發起的方向，冷聲道：“這是主人以性命為代價親手鋪就的道路。你難道想要親手摧毀他以生命換來的成果嗎？”

“……”

短暫的沉默后，壹那充滿痛苦與不甘的聲音才幽幽傳來：“我原以為……主人修為通天，絕不會隕落于此！”

“原來主人身邊，還潛藏著就連我也不知道的……元嬰大修！”

話音未落，壹的身影連同她的氣息，緩緩消融在陰影中，像是從未存在過。

零收回手，看向李清月的目光中帶著近乎實質的惡意：“螻蟻！待你做完你想做的事情后，若你對這一切心存疑惑——”

他伸出食指，遙遙指向李府所在位置，以強硬的語氣命令道：“滾回李府去！主人所留下的答案，就在那里等著你！”

說完后，零小心翼翼的托起李沐塵的尸體，同樣無聲無息的融入黑暗，只留下迷茫的李清月孤身一人。

“真相……”

“李師……我……到底該怎么辦？”

迷茫之際，一股極其微弱的靈力波動自身后傳來。

感知到波動的李清月回頭看去，卻發現那對男女因為死亡而扭曲的臉，僅僅幾個呼吸間，就顯露出截然不同的，充滿匪氣的陌生面孔。

濃郁的絡腮胡，臉上的刀疤，赫然與牢房外墻壁上面所張貼的通緝令上面的畫像一模一樣！

“又一次的……欺騙……”

干澀的聲音自李清月毫無血色的唇間擠出。

她本該為此竊喜——自己沒有親手殺死這對男女。

可……正如李沐塵所說，當那對男女將她賣掉的時候，她們之間就再無瓜葛！

一抹幾乎難以察覺的漣漪在李清月心間泛起，刻薄尖酸的李沐塵，溫柔體貼的李沐塵，對方的種種模樣在她的眼前迅速掠過！

該做的事情……

李府……

真相……

此時，哪怕沒有李師指引，李清月也知道了，自己接下來所應該堅定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