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營地簡陋卻堅固的木制大門外，是一片人為清理出的緩沖地帶。此刻，這片空地上卻彌漫著一股與營地生機勃勃截然不同的緊繃氣氛。

幾輛明顯經(jīng)過改裝、覆蓋著粗糙裝甲板的卡車停在空地上，引擎并未熄火，發(fā)出低沉的咆哮。車旁站著十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穿著磐石要塞制式的灰綠色作戰(zhàn)服，但臂章卻各不相同，顯然分屬不同派系。他們眼神銳利，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手指有意無意地搭在扳機護圈上，警惕地掃視著營地防御工事后那些同樣緊握武器、眼神不善的“破曉衛(wèi)隊”成員。

張金玄站在營地大門內(nèi)側(cè)，身邊是陳武和楚月。陳武魁梧的身軀像一堵墻，雙手抱胸，臉色沉得像水，磐巖卡的能量隱隱在體表流轉(zhuǎn)，毫不掩飾對來者的敵意。楚月則顯得鎮(zhèn)定許多，手中拿著一個小巧的清單板。

一個穿著考究皮質(zhì)大衣、留著兩撇油亮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站在卡車前，他是磐石要塞“商盟”的代表，王管事。臉上堆著商人慣有的圓滑笑容，眼神卻精明得像狐貍。

“張首領(lǐng)，久仰久仰！”王管事拱了拱手，聲音洪亮，“貴營地的‘速效止血散’效果卓著，在要塞可是搶手貨啊！我們商盟這次是帶著最大的誠意來的，您看，上好的冬小麥種子、還有這批剛從廢墟里淘換出來的精煉螺紋鋼……”

他身后，士兵們掀開一輛卡車的篷布，露出里面鼓鼓囊囊的麻袋和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鋼材。

“王管事客氣了。”張金玄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止血散的效果，自然對得起它的價值。不過，我清單上列出的元素感應(yīng)晶石（基礎(chǔ)款）和復(fù)合弩的專用弩弦，似乎…不在車上？”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那幾輛車。

王管事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打哈哈道：“哎呀，張首領(lǐng)有所不知啊，元素晶石管控嚴格，弩弦更是軍工品，這配額……實在緊張！不過，我們額外加了兩袋上等精米！您看……”

“王管事，”楚月適時上前一步，聲音清朗，打斷了對方的含糊，“我們營地的藥圃剛培育出一批‘清心草’幼苗，對穩(wěn)定精神力小有裨益。若貴方能提供足量的基礎(chǔ)元素晶石，這批幼苗可以作為添頭。”

王管事的小眼睛瞬間亮了亮。“清心草”？這可是好東西！要塞里那些精神力透支的卡師們絕對趨之若鶩！他臉上的笑容頓時真誠了幾分：“楚醫(yī)師果然爽快！這個……容我再向上面申請一下配額……”他裝模作樣地掏出通訊器走到一旁，壓低聲音快速說著什么。

就在這時，另一輛卡車的車門打開。一個穿著筆挺軍官制服、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如鷹的青年走了下來。他的臂章上是一柄交叉的利劍圖案——磐石要塞“城衛(wèi)軍”的標記。他看也沒看正在“交涉”的王管事，徑直走到張金玄面前，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壓迫感。

“張金玄？”青年軍官聲音冷硬，“我是城衛(wèi)軍第三大隊副隊長，周銳。奉李副指揮之命，傳達要塞管理委員會決議：鑒于近期災(zāi)獸活動頻繁，為保障區(qū)域安全，所有外圍聚居點需統(tǒng)一納入要塞防御體系。限曙光營地三日內(nèi)，上報所有人員、物資、尤其是……技術(shù)儲備清單，接受整編。”他特意在“技術(shù)儲備”上加重了語氣。

空氣瞬間凝固。陳武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上前一步，怒目而視：“放屁！想吞并我們？問過老子拳頭沒有？”他身上的磐巖光芒猛地一盛。

周銳身后的士兵嘩啦一聲齊齊抬槍，冰冷的槍口對準了陳武和張金玄。

張金玄抬手按住了暴怒的陳武的肩膀。他的表情依舊平靜，但眼神深處，幽藍的光芒一閃而逝——催眠大師的“心靈感應(yīng)”被動開啟。一股極其隱晦的精神波動如同無形的觸須，悄然拂過周銳和王管事的意識表層。

剎那間，無數(shù)細微的情緒碎片涌入張金玄的感知：周銳的意志堅定，帶著軍人的冷酷和執(zhí)行命令的決然，但其深處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似乎對營地展現(xiàn)出的技術(shù)潛力感到不安；而王管事那邊則是赤裸裸的貪婪、對“清心草”的渴望，以及對城衛(wèi)軍突然強硬姿態(tài)的錯愕和一絲幸災(zāi)樂禍。

“周副隊長，”張金玄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現(xiàn)場的緊張氣氛，“曙光營地是獨立的自救組織，無意對抗磐石要塞，更希望能成為共同對抗災(zāi)獸的盟友。我們愿意遵守區(qū)域安全條例，定期互通情報。但整編一事，請恕難從命。”他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向臉色變幻的王管事，“至于交易，止血散和清心草幼苗，換清單上的全部物資，一顆種子、一根鋼條都不能少。否則，我們只能尋找其他合作對象了，比如……東邊新遷徙來的‘鐵巖營地’？”

“心靈感應(yīng)”捕捉到王管事意識里瞬間的慌亂和權(quán)衡。

“等等！張首領(lǐng)！好商量！好商量！”王管事立刻丟下周銳，快步走回來，臉上堆滿笑容，“周副隊長，您看這……生意歸生意嘛！張首領(lǐng)的要求很合理！元素晶石和弩弦，我馬上協(xié)調(diào)！保證足額！”他一邊說，一邊拼命給周銳使眼色。

周銳臉色鐵青，死死盯著張金玄平靜無波的臉，似乎在評估強行發(fā)難的代價。最終，他冷哼一聲，目光掃過營地防御工事上那些閃爍著寒光的倒刺和隱約可見的弩機，又瞥了一眼工事后面那些雖然衣衫襤褸卻眼神兇狠、訓(xùn)練有素的“破曉衛(wèi)隊”，硬生生壓下了火氣。

“哼！希望你們能在這災(zāi)獸環(huán)伺的地方，一直‘獨立’下去！”周銳丟下一句狠話，轉(zhuǎn)身大步走回卡車，重重關(guān)上車門。

王管事松了口氣，連忙對張金玄賠笑：“張首領(lǐng)，您看這……物資馬上卸車！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一場風波暫時平息。物資開始交接，但磐石要塞的陰影如同實質(zhì)般壓了下來。張金玄看著周銳車隊揚起的煙塵，眼神幽深。心靈感應(yīng)捕捉到的焦慮并非空穴來風，磐石要塞的耐心，恐怕不多了。他下意識地望向營地一角林薇的工棚方向，那里，一縷淡紫色的、不易察覺的輕煙正裊裊升起，隨風飄散在營地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