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宗小院的積雪已沒至腳踝,九幽玄冰壇在檐下靜置七日。
壇壁霜紋如蛛網密布,寒霧繚繞間隱現冰晶蓮紋。
木靈兒呵著白氣,指尖輕觸壇壁:“師尊,霜紋透紅光呢!閻魔大人莫不是要熟了?”
“急什么。”張小強盤坐雪中,老竹片慢悠悠刮著霜花,“北冥寒冰腌蛟龍都得百日,何況是腌透三萬年戾氣的魔君?”冰屑簌簌落下,在雪地鋪開星芒軌跡,“渡魔如腌菜,火候差一分——”
“咔嚓!”
壇內驟傳琉璃迸裂之聲!
寒霧如白龍沖天,赤色發絲破冰而出,在晨光中潑灑熔金般的光瀑。
閻魔踏碎玄冰落地,螭紋銀冠束起三千紅發,玄色云紋道袍廣袖垂云。
最驚人的是眉間——那道曾撕裂無數仙神的猙獰魔痕,竟淬作金紅流轉的九瓣蓮印!
花綺羅星紗磷火炸成煙花:“閻魔大人…這姿容能當仙門畫冊封面郎!”
敖月叼著的糖葫蘆“啪嗒”掉雪里:“小七的姐夫候選人要換人了?”
那魔頭單膝砸地,震得滿樹冰棱叮當墜。
掌心赤玉髓浮空,內蘊的紅蓮業火已化作溫潤流光:“蒙道祖點化,褪盡孽障。”指尖撫過壇身霜紋時,蓮印映亮陶壁古紋,“紅玉此生,只拜咸壇。”
張小強掂了掂玉髓:“別轉移話題,那個工傷補貼結一下?”
閻魔忽并指劃向眉心,精血如紅鉆墜入壇口。
“嗡——!”
壇身劇震,古樸陶紋浮現金紅蓮印,蓮心焰光灼穿晨霧!
誓約蕩開時,院角枯梅“噗噗”連開三十六朵紅苞,暗香混著咸澀氣息漫卷小院。
當夜暴雪封山,女琊黑袍覆著三寸厚雪叩門。
冰碴隨躬身動作簌簌砸地:“魔尊三請道祖——此番以萬載玄冰髓溫酒,絕無半點辛辣。”她偷瞄檐下咸菜壇,“蒼魘大人特意調來北境三百車雪鹽,道祖腌菜試用裝已堆滿魔宮偏殿。”
張小強竹片刮著新結的霜層:“雪太大,懶得動。”
“魔域新辟星挪陣!”女琊急聲,“鬼龍大人推演七日,算準道祖寅時三刻翻缸,往返耗時僅夠您腌透半壇辣白菜!”
虛空星辰棋局驟現!
鬼龍玄袍曳著星輝落地:“道祖容稟。”
袖中北冥堪輿圖飛展,魔紋化作清風宗全息投影,“若魔域發兵十萬——”
圖卷劇變!
遮天魔翼蔽日,靈泉枯如旱地,百草堂瓦礫間咸菜壇孤懸焦土,壇沿裂縫滲出褐黃鹵汁。
“縱您彈指退敵,”鬼龍冰玉指環點向廢墟,“重建需三年。”
光影翻轉——
諸天星斗陣如金鐘罩山,北冥不凍泉繞壇奔涌,“赴宴半日,換此永世太平。”
張小強手中竹片“咔嚓”折斷!
第三日雪暴更烈,女琊十指凍得青紫,魔帖鎏金邊凝著冰棱:“魔尊親炙蜜漬龍肝,以地心火溫著……”
張小強猛掀壇蓋!
混沌道痕漫卷堪輿圖,魔兵幻象墜入咸鹵“滋啦”消散。
壇底褐黃鹵汁凝成兩行小字:
〖戰:三年搬磚累斷腰〗
〖和:半日蹭飯省腿腳〗
“師尊!”木靈兒揪住他袖角猛晃,“鬼龍大人左袖藏糖醋魔蛟筋,右袖有酥炸幽冥蝦球!”
紅玉忽按劍上前:“宴無好宴,紅玉護壇隨行。”
玉髓劍出鞘纏上壇口金紋,清風宗地脈“轟隆”升起冰藍結界——北冥泉自虛空倒灌而下!
張小強把咸菜壇塞進紅玉懷里:“捧穩,灑一滴鹵汁扣你俸祿。”
踏進星輝虹橋時,他斜睨鬼龍:“要敢勸酒——”
壇口道痕凝成咸缸虛影,缸底沉浮著鬼龍被鹵汁泡發的頭顱幻象。
嚇得鬼龍連連擺手:“不敢、絕對不勸酒!”
九淵魔城
骸骨王座
當星挪陣的輝光刺破九幽冥霧時,十八具由太古兇獸顱骨鑄就的王座,在魔殿中蘇醒般亮起猩紅魔紋。
熔巖在骸骨縫隙間奔涌,將黑曜石地面映照如血池。
最高的玄玉王座上,蒼魘魔尊緩緩起身——血月魔印自鎖骨向下蔓延,在驚心動魄的曲線上流淌暗金,玄袍襟口低垂的陰影里,雪浪般的弧度隨著呼吸起伏。
“恭迎道祖圣駕!”
魔音蕩開時,殿頂垂落的萬具骷髏燈盞同時燃起幽藍冥火。
女琊伏跪殿階,黑袍如巨蝶垂死鋪展。
鬼龍袖中玉算盤珠鏈應聲崩斷,翡翠珠子滾落一地。
唯有紅玉按劍侍立,眉間金紅蓮印將彌漫的魔霧灼出滋滋白煙。
張小強抱著咸菜壇踏入魔殿,硫磺與血腥的濁氣撲面而來。
“嘖。”他皺眉側身,壇口緊貼鼻尖,“鹵汁要串味兒。”
蒼魘赤足踏碎階前黑晶石,足踝金鈴叮當:“開天河!”
“轟隆!”
穹頂豁開巨口!
九幽冥河分出一道冰泉灌入大殿,寒霧瞬間吞噬硫磺氣。
冰晶在十八王座凝結霜花,魔殿竟飄起細雪。
“道祖可還……”
“申時前得回去翻缸。”張小強竹片刮著壇沿厚霜,“這寒濕氣太重,雪里蕻要發霉。”
第七席炎魔元老的熔核王座“滋啦”熔成鐵漿——那本命魔焰被咸澀道韻壓得縮成綠豆大小!
宴席在黑骨巨獸的脊背上鋪開。
千年魘龍髓在琉璃盞中漾著星輝,蜜漬魔蛟筋盛在赤玉碟里油亮誘人。
蒼魘斜倚主座,血月魔印隨酒液晃動流轉蜜光:“魔域有個規矩——”
她忽然揚袖震碎酒案!
“轟!”
鎏金酒器四射飛濺!
猩紅酒漿潑向張小強面門!
玄袍襟口“刺啦”撕裂至臍下——暗金魔紋沿雪浪深谷一路蔓入腿根,腹肌輪廓在殘袍下如刀刻斧鑿!
“強者掌萬物!”她扯開殘袍逼近,驚濤駭浪幾乎貼上咸菜壇,“道祖若肯結為道侶…”
酒氣混著麝香的熱息噴在壇面:“這魔軀與九淵魔城,盡歸道祖壇中物!”
“噗——!”
半口嚼碎的雪里蕻混著腌菜汁噴出!
張小強閃電般倒扣咸菜壇,“哐當”罩住潑天酒漿!
壇底褐黃鹵汁蜿蜒游動,凝成一行倔強小字:搞對象耽誤腌菜!
死寂中,鬼龍袖口微動。
一縷無形無味的蝕魂香鉆向壇口——
“滋...”
香霧觸壇剎那如雪融火,簌簌化作青灰散落!
壇口飄出嘀咕:“下回帶椒鹽魔蝠翅,五香味吃膩了。”
蒼魘撫過小腹,忽展顏一笑:“許諾道祖的聘禮…”血月魔印沁出琥珀色流螢,“三日后送抵清風宗。”
離席時紅玉忽然絆倒,劍鞘“刺啦”劃破女琊后襟——
玄黑內襯上,金線繡的“咸壇忠犬”四字在魔殿幽光下熠熠生輝!
(敖霖的草木繡工)
星挪陣光柱裹眾人消失后,魔殿陷入更深的死寂。
那灘倒扣酒漿的腌菜鹵,此刻“滋滋”腐蝕著黑曜地磚,騰起帶著泡菜味的白煙。
鬼龍蹲身觸碰焦黑坑洞,指尖瞬間燎出血泡!
“傳本尊律令!”蒼魘玄袍翻卷踏碎玉階,“即日起——
魔宮禁飲血酒(改泡桂花蜜)聘禮單增補項目:北境雪鹽千車、昆侖霜晶百斗、椒鹽魔蝠翅萬斤第九萬七千條魔律:凡冒犯道祖咸菜壇者,誅九族!腌魔魂!”
三日后晨光熹微,清風宗后山被魔蛟車輦塞滿。
三萬丈雪鹽堆成銀山,霜晶在曦光下折射虹彩,椒鹽蝠翅的辛香混著腌菜味飄滿山谷。
紅玉斬斷最后一輛車的冥鐵鎖鏈,轉身見張小強掀開壇蓋。
“雪鹽太粗,霜晶太寒…”他抓把椒鹽蝠翅嚼了嚼,“火候還行。”
女琊奉上鎏金禮單:“魔尊另贈十萬斤蜜漬魔心,道祖您看…”
壇口忽逸出一縷道痕,在禮單末尾烙下小字:拒收高糖食品。
籬笆外新立的界碑上,敖霖剛雕完最后一句:“冒犯咸菜壇者,雖強必誅。”
落款處金紅蓮印灼灼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