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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定樞令,燼蟬劫

  • 九節通天
  • 行走的胖胖竹
  • 5065字
  • 2025-07-18 00:21:26

沉淵木林邊緣的腐朽氣息尚未散盡,淚羅踏著林間稀疏的光斑,走向那幾間倚靠山壁、破敗卻熟悉的柴房。步伐沉穩,體內那株貫穿天地的墨玉神竹沉靜如淵,億萬枝條網絡流淌著凝練的力量。一周的苦修,韌劫與點劫兩式殺伐之法已初窺門徑,如同新磨的利刃,藏鋒于鞘,卻難掩其寒。

柴房門口,那堆曾見證他無數次碎骨與掙扎的朽木柴垛旁,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背對著他。

阿箐。

兩年時光,足以讓幼苗抽枝。她依舊穿著洗得發白的舊麻袍,身形卻已拔高了許多,褪去了孩童的稚嫩,顯露出少女初成的清瘦輪廓。柔順的黑發用一根碧綠的藤蔓束在腦后,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她正微微仰著頭,望著遠處山巔繚繞的流云霞光,側顏在晨光中勾勒出柔和的弧線。

聽到腳步聲,阿箐猛地轉過頭。

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淚羅的腳步頓住了。那雙曾沉靜如寒潭、銳利如刀鋒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出女孩的身影。兩年瘴淵的生死磨礪,早已將心腸淬煉得冷硬如鐵,但此刻,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卻毫無征兆地沖破了層層冰封,瞬間涌遍四肢百骸。喉頭有些發緊。

阿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先是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茫然,隨即,如同沉寂的星子驟然被點亮,爆發出璀璨奪目的光彩!她張了張嘴,似乎想呼喊,卻沒能發出聲音,只有那微微顫抖的嘴唇泄露了內心的驚濤駭浪。眼眶瞬間紅了,蓄滿了晶瑩的水光,卻倔強地沒有落下。

“淚羅……哥哥?”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確定的哽咽,如同羽毛拂過心尖。

淚羅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翻涌的灼熱,點了點頭,聲音低沉而沙啞:“阿箐,我回來了。”

簡單的幾個字,卻仿佛蘊含著千言萬語。阿箐再也忍不住,如同乳燕投林般,幾步沖了過來,一頭扎進淚羅懷里!小小的身體帶著細微的顫抖,雙臂緊緊環住他精瘦的腰身,仿佛要將這兩年的擔憂、思念、獨自修行的孤寂,盡數揉進這個擁抱里。

淚羅身體微微一僵,隨即緩緩抬起手,有些生澀地,輕輕落在阿箐微微顫抖的背上。隔著粗糙的麻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孩瘦削肩胛骨的輪廓,以及那蓬勃跳動的心臟。一種久違的、近乎陌生的柔軟情緒,悄然包裹了他那顆在瘴淵中磨礪得如同頑石的心。

“好了……小丫頭片子……鼻涕眼淚……都蹭老頭子柴火上了……”蒼柏那憊懶又煞風景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酒氣從柴房門口傳來。他斜倚著門框,手里捏著個新灌滿的酒囊,渾濁的醉眼掃過相擁的兩人,嘴角似乎撇了撇,又似乎……有那么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緩和。

阿箐這才猛地驚醒,小臉瞬間漲得通紅,如同熟透的漿果。她慌忙松開淚羅,退后一步,手忙腳亂地抹了抹眼角,低著頭不敢看人。

淚羅也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女孩發絲柔軟的觸感。

蒼柏灌了口酒,目光在阿箐身上停留了片刻,渾濁的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芒。“小丫頭……金丹了?這氣息……倒是有點意思。”

淚羅聞言,也凝神感應。阿箐周身并無尋常金丹修士那種磅礴外放、或凌厲逼人的靈力威壓。她的氣息內斂而奇異,如同山澗清泉,看似平靜,深處卻蘊含著某種獨特的韻律。更奇特的是,她整個人仿佛與周遭的空氣、光線、甚至聲音都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共鳴。當她微微側頭,發絲拂過肩頸;當她指尖無意識劃過粗糙的柴房木柱;甚至當她此刻有些急促的呼吸……都似乎能引動空氣中極其細微的、如同水波漣漪般的震顫!

那不是靈力波動,而是一種……源自她身體本身、與天地共鳴的“聲紋”!

“嗯。”阿箐抬起頭,眼中還帶著未褪的紅暈,聲音卻已恢復了清澈,帶著一絲小小的驕傲,“蒼柏爺爺教我的法子……他說……氣不只是用來打的……還可以……用來聽的……唱的……”

唱?

淚羅心中剛升起一絲疑惑。

阿箐似乎想展示一下,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動。并未刻意發聲,只是那吸氣時帶起的、極其細微的氣流摩擦聲,在她體內那獨特的“聲紋”共鳴放大下,竟在空氣中凝聚成一聲極輕、極柔、如同初春新葉在晨風中相互摩挲的——“沙沙……”

這聲音入耳,淚羅只覺得心神猛地一蕩!

一股難以言喻的平和、寧靜之感,如同溫潤的泉水,瞬間包裹了他的神魂。體內奔流的墨玉枝條網絡似乎都微微一滯,那時刻保持的、如同繃緊弓弦般的警惕和殺伐之意,竟在這一聲“沙沙”輕響中,被輕柔地撫平、安撫了下去!雖然只是一瞬,效果便消散,但那種直抵神魂深處的撫慰與迷惑之力,讓淚羅眼中瞬間充滿了震驚!

這……絕非尋常音攻!這是以自身為琴,以氣為弦,引動天地共鳴的……惑神之音!其精微玄奧,遠超五行大陸那些以靈力催動的音波術法!

“哼……馬馬虎虎……”蒼柏哼了一聲,打斷了阿箐的展示,似乎不愿她多露底細。他那雙渾濁卻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猛地轉向淚羅,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銳利探究,如同實質般刺向淚羅的丹田位置!

“小子……”蒼柏的聲音陡然低沉下去,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沉重,“你體內那根竹子……根基是墨玉道源……老夫看得明白……可纏繞其上的那股……焚盡萬物、不死不休的戾火……又是從何而來?”

他踏前一步,濃烈的酒氣混合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還有……這小丫頭……身負的……是‘天籟星魄’!此等根骨……萬載難逢!本該在九天星河之間……受星辰蘊養……怎會流落到這五行大陸的犄角旮旯……還差點被當成廢料……埋在這青螭山門?”

蒼柏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鎖鏈,死死鎖住淚羅:“你……究竟是誰?你們……又是如何……撞到一起的?”

柴房前的氣氛瞬間凝滯。山風拂過,帶著沉淵木林的腐朽氣息,卻吹不散此刻的沉重。

淚羅沉默著。兩年瘴淵的生死錘煉,早已讓他學會了將最深的痛楚與仇恨冰封在心底最深處。但此刻,被蒼柏這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盯著,那塵封的、沾滿血與火的記憶,如同被強行撬開的火山口,帶著滾燙的巖漿與毀滅的氣息,洶涌地沖破了封印!

他緩緩抬起左手。那只在瘴淵中錘煉得如同古玉雕琢的手掌,此刻,掌心之中,一點微弱卻極其純粹、帶著焚盡萬物意志的——金紅色火苗,毫無征兆地跳躍而出!火苗雖小,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熾熱與暴戾!周圍的空氣都因之微微扭曲!

“火域……燼蟬宗……”淚羅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浸透著冰冷的恨意與血腥,“我……曾是其少主……”

隨著他冰冷的話語,一段塵封的血色畫卷在柴房前徐徐展開。

曾經烈火環繞的宗門大殿,父親威嚴而慈愛的面容,母親溫柔的叮嚀,十二位長老或嚴厲或和藹的身影,宗門上下烈火般的熱情與忠誠,這一切,構成了淚羅記憶中最初的溫暖與光明。

直到那個名字的出現——炎烈!父親最信任的師弟,宗門內權勢滔天的副宗主!那看似豪爽忠義的面具下,隱藏著豺狼般的野心!

“墨玉竹核是炎烈不知從何而來的。”淚羅掌心那點金紅火焰劇烈搖曳,映照著他眼中翻騰的焚世之火,“炎烈,可能不知從何處得知了它真正的來歷,他覬覦其力量,但他無法駕馭,便用這竹種將擋在他宗主之路上的所有障礙!”

陰謀在黑暗中醞釀。炎烈利用淚羅父親對他的信任,暗中布置。在一個本該是宗門祭祖大典的夜晚,滔天烈焰吞噬了燼蟬宗的核心!

“他……用那竹子……不!是用他引動的源自竹子的次種種入燼蟬宗高層體內!”淚羅的聲音因極致的恨意而微微顫抖,“殺了我的父母!殺了十二位長老!之后用各種手段盡了所有忠于我父親的門人!”

火光沖天,映照著炎烈猙獰狂笑的臉。年幼的淚羅被強行禁錮在祭壇之上,眼睜睜看著至親至愛在邪火中化為灰燼!那焚盡一切的火焰烙印,伴隨著刻骨的仇恨與絕望,深深烙印在他的神魂深處!

“十年……”淚羅閉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地獄般的歲月,“我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火牢……被當成狗一樣泄憤的工具,被炎烈的兒子那個畜生日日羞辱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段記憶如同最污濁的泥沼,每一次回想都帶來窒息般的痛苦。

“直到……那個畜生……為了取樂……將我拖入宗內禁地……那片……傳說中吞噬過無數生靈的……殺人竹林……”淚羅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茫然,“他們想看我被竹林吞噬……化為枯骨……可……”

他猛地睜開眼,右眼瞳孔深處,一點金紅火焰瘋狂燃燒!

“那竹子……就在我面前……它……它吸干了那畜生的生機!然后……鉆進了我的身體!再然后……天旋地轉……等我醒來……就在這片木域……那片森林里醒來時唯有阿箐在我身邊……”

后面的事情,蒼柏早已知道。

柴房前一片死寂。只有山風嗚咽,和阿箐壓抑的、帶著無盡悲傷與心疼的細微啜泣聲。她緊緊捂住嘴,淚水無聲滑落,望著淚羅的眼神充滿了痛惜。

蒼柏沉默了。他仰頭,狠狠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發出沉悶的吞咽聲。渾濁的醉眼望著遠處青螭主峰縹緲的云霧,那眼神復雜難明,有洞悉世情的了然,有對命運無常的漠然,也有一絲……極淡的、如同看著同類傷痕的共鳴。

良久,他放下酒囊,油膩的袖子隨意擦了擦嘴。

“炎烈……燼蟬宗……用道源之種行邪祭奪權之事……”蒼柏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憊懶,卻多了一份沉甸甸的份量,“倒是……狗膽包天……也愚不可及!”

他不再追問阿箐的來歷,那“天籟星魄”流落至此的緣由具體的阿菁也說不清楚。

蒼柏佝僂著腰,在油膩的懷里摸索了半天,掏出兩塊巴掌大小、非金非木的令牌。令牌色澤暗沉,入手溫涼,正面銘刻著復雜古樸的云紋,云紋中央,是兩個鐵畫銀鉤、透著一股定鼎乾坤般厚重氣息的古篆——

定樞!

他將其中一塊隨意丟給淚羅,另一塊塞到還在抹眼淚的阿箐手里。

“拿著。”蒼柏的聲音含混不清,仿佛在交代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青螭門‘定樞’部的牌子。掛身上,別弄丟了。”

淚羅和阿箐都愣住了,看著手中這毫不起眼的令牌。

“定樞……部?”淚羅皺眉,他在青螭門底層掙扎十年,從未聽說過這個部門。

“哼……一個早八百年就沒人記得、就剩老頭子一個光桿司令的破地方。”蒼柏嗤笑一聲,灌了口酒,“牌子嘛……還有點用。掛著它,在這青螭門內,你們倆……算是有個名頭。”

他渾濁的目光掃過兩人,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門內大小破事……愛管不管!沒人能強迫你們!看誰不順眼……只要不把山門拆了……隨你們折騰!掌門長老放屁……你們也當沒聽見!”

淚羅和阿箐面面相覷。這權限……大得有點離譜了吧?簡直超然物外!

“不過……”蒼柏話鋒陡然一轉,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穿透山岳的沉重,“真到了……山門傾覆、道統斷絕、被人堵著門要滅種的時候……”

他渾濁的醉眼死死盯住淚羅和阿箐,一字一句,如同刻印:

“拿著牌子的人……必須出手!定鼎乾坤!護住這青螭道統……一線不絕!”

這是責任!也是枷鎖!

“老頭子我……懶!”蒼柏又恢復了那副醉醺醺、萬事不管的模樣,“當年欠了青螭上代掌門一條命……答應給他看家五百年……這才熬了不到一半……”

他指了指淚羅和阿箐手里的定樞令:“牌子給你們了……以后這看門的苦差事……說不定就輪到你們了……當然……前提是……你們能活到那時候……能扛得起……”

淚羅握緊了手中冰涼的令牌,那“定樞”二字仿佛帶著千鈞之力。他瞬間明白了蒼柏的用意!這不僅僅是庇護,更是一份考驗,一個融入青螭門高層、悄然積蓄力量的契機!以“定樞”的身份,超然于外,卻又擁有在關鍵時刻左右宗門命運的權力!這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立足之地!

“至于融入……”蒼柏打了個哈欠,搖搖晃晃地轉身,朝著柴房內他那堆破鋪蓋走去,“愛咋咋地……想砍柴就砍柴……想聽小丫頭唱歌就去聽……想殺一些眼高于頂的內門崽子……就就殺!掛著這牌子……只要不影響宗門存活……隨你們便……”

“哦,對了……”他走到門口,似乎想起什么,回頭瞥了一眼淚羅,醉眼朦朧,“這破牌子……現在整個青螭門……除了掌門、幾個快入土的老棺材瓤子長老……還有三個他們當寶貝疙瘩捂著的親傳弟子……沒人認得……都以為是……砍柴房雜役的破腰牌……”

話音未落,他人已鉆進柴房,沉重的鼾聲很快響起,仿佛剛才那番足以震動青螭門根基的話,只是他酒后的又一段囈語。

淚羅低頭,凝視著手中那塊“定樞”令牌。暗沉的材質,古樸的云紋,鐵畫銀鉤的“定樞”二字,在掌心散發著溫潤而沉重的質感。他緩緩抬頭,目光越過破敗的柴房屋頂,投向青螭山脈主峰的方向。那里,云霞繚繞,仙宮隱現,是青螭門的權力核心,也是……他未來復仇之路的起點。

阿箐擦干眼淚,緊緊握著屬于自己的那塊令牌,走到淚羅身邊,小小的手輕輕拉住他破舊麻衣的衣角。她仰起小臉,眼中雖然還有未散的悲傷,卻已多了一份堅定。

“淚羅哥哥……”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我們……一起。”

淚羅沒有回答,只是反手握住了阿箐微涼的小手。那只在瘴淵中劈開沉淵木、點碎頑石的手,此刻傳遞著一種無聲的力量。

定樞令在手,前路依舊荊棘密布。但至少,在這青螭門內,他們不再是無根的飄萍。燼蟬宗的血火,木域的沉潛,終將在未來的某一刻,化作焚盡仇讎、破開天地的燎原劫火!而此刻,這小小的柴房前,兩顆飽經磨難的心,因這冰冷的令牌,因那醉老頭深不可測的安排,悄然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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